黎芸只顿了下,随即心如铸了铁般冷硬下来,揭穿她的心思,坚决道,“温小心,这都是你想留下来的借口,说到这个姓沈,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看在他曾救你一命的份上,我不跟他计较。你的病历大可以让他转交给Jonson,我相信Jonson更有把握治好你,你别忘了当年是Jonson救活了你。如果你还是不肯跟妈妈回去,妈妈就一个人回意大利孤独终老。”
乔伊听得傻了眼,怔在当场,干妈这次真是拿自己做赌注,铁了心要拆散温心他们了。
温心听出妈妈话里毅然决然的火药味,如果她不回去,大有要和她断绝母女关系。
温心万没想到原本好好的母女相聚会变成这样无法控制的局面,她身心俱疲,连思考的能力都在逐渐消失殆尽。
黎芸这时突然脱了她的禁锢,走向门口。
温心顿觉连呼吸都疼了起来,眸光灰冷涣散又骤时聚敛起,望着清瘦单薄的背影,口内的唾液都变得苦涩难咽,她猝然捏起拳头,艰难启唇,开了口,“好,妈妈,我答应你。”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黎芸恍若未闻,到第二次响起时,她动了动,掏出手机,看到来电,眉头微微蹙起。
乔伊见机行事,趁黎芸接起电话,一把将温心拉进洗手间,上了锁,抵着门背,猴急道,“小心,你真答应干妈要回意大利?干妈这是下定死令了,那你和慕以深怎么办?”
温心经过和妈妈的一番争执后,脑袋像是要爆炸得崩裂开来,焚烧的思绪混乱如麻,她直接走过去坐在马桶盖上,双手抱住头,手肘抵着膝盖,闷闷呼气道,“乔伊,你刚才都看到听到我妈对慕以深的态度了,她过来丝毫没有因为见到我而有半分的喜悦,有的只是对慕以深的厌恶,就连沈之简她也没放过。经历过这么多事,现在在我妈眼里,我和慕以深已经不可能在一起,她只认定,我要是还和他在一起,他只会害死我。”
温心脑袋混沌不清,却依旧在不停思考着,渐渐地,她像是领悟过来,停顿了下,又喃喃说道,“乔伊,我想妈妈见到我是开心的,只是这份开心隐藏着连我都无法感受的恐惧,我妈其实和慕以深一样,是怕再次失去我。乔伊,我让她操心操肺了这么多年,甚至……”她的声音趋于微弱低糜,带着清冽的苦涩,“甚至让她尝到了白发人送黑人的滋味,这种滋味我们无法体会,所以我不能再让她失望,更不能再让她痛心绝望。”
温心刚才望着妈妈的背影,孤独,沧桑,那张熟悉的脸上已爬满了岁月细磨下来的痕迹,她才发现妈妈真的老了,这些年她自认为除了让她妈妈担心受怕外,她当真没有尽过一点孝心,怎么可能再忍心去拒绝她的要求。
乔伊静静听着,她字里行间掩饰不住的酸涩,乔伊能够感同身受,何况这三年是她亲眼见证干妈如何兼受身心折磨,一步步苦熬过来的。
现在的温心,正面如两难的境地。
乔伊长长喟叹了一声,走过来,蹲在温心面前,握上她的一只手臂像是给予了她一股强大的支撑力量。
短短几秒,乔伊想了想,还是抛出了另一个棘手的问题,“小心,你答应了跟干妈回去,可是刚刚你也答应了慕师兄不会再离开他,我想慕师兄肯定不会同意你回去,你要不要和他商量下想个对策出来,或许他有办法说服干妈呢。”
温心放下手,摇了摇头,望向乔伊,“妈妈现在恐怕连说话的机会都不会给他,乔伊,我需要你帮忙……”
“都怪我。”乔伊突然接过话,狠狠抽了一下自己嘴巴子。
温心一惊,“乔伊,你这是干什么?”
乔伊抬起头,忏然懊恼道,“对不起啊,小心,是我太多嘴,急着想把你活着的消息告诉干妈,她来得路上一直在担心你,我……我不小心就全说漏了嘴,让干妈对慕师兄有了更多的误会,怨恨,不过有件事……有件事我没有告诉干妈。”
“什么事?”
“是你怀孕的事。”乔伊不知道温心会作何决定,所以这件事她对黎芸隐瞒了,也幸好隐瞒了。
温心听闻,下意识去摸肚子。
乔伊看着她的动作,双脚半蹲得有些麻木,她却纹丝未动,冥思苦想,悄言谨慎道,“小心,你真的做好决定了?”
温心低着头,内心又搅拌起激烈的挣扎,耳边仿佛有两道疯狂的声音在叫嚣争斗,小小的生命还在她肚子里,要与不要全在自己一念之间。
她抚在小腹上的手随着收紧的力道微微抖了起来,干涸的唇瓣被咬得陷进牙齿缝里,渗透出腥甜的血液,后背似灌进一道凉飕飕的戾风,浑身顿觉忽冷忽热,额头隐隐浮出丝丝虚汗。
她的力道骤然收得越来越紧,慢慢地,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已经从身体里活生生地被撕扯开来,肉体剥离,转瞬之间,化成一股热流迅速地冲出体外。
温心惶然惊惧,全身一僵,随即不自觉躬身下来,按在腹上的手死死地揪起衣服,另一手撑在马桶盖边上,下腹触发阵阵抽搐,致命又撕碎般地绞痛,无以复加,又无力承受,直直刺撞上心口。
她终抵抗不住,痛苦呻.吟出来,
乔伊听闻见状,一个寒颤,大惊失色,猛地一把抓住温心的双臂,局促惶恐道,“小心,你怎么了?”
话音刚落,她倏然瞪大了眼眸,眼里惊惶万分,眸心倒映着骇心怵目的红色,只见温心身下缓缓流淌出一滩艳红的血水,沾染了白色的盖子,顺势蔓延而下,在纯白的地砖上分支散开,尤其惊心瘆人。
乔伊骤时跌撞起身,背后冷汗淋漓,浑身颤栗不止,一时不知所措,手脚慌乱,发抖的嘴唇亦失了阵脚,“怎么办……小心,你这是怎么了,你不要吓我,你不要死啊……干妈,干妈……”
她陡然朝着门口尖叫起来,剧烈颤抖的手抓在温心肩上却不敢随便搀扶她起来。
温心猛然反手攥住她,骨指皙白得吓人,手心沾着粘稠冰凉的殷红湿液,脏染了乔伊的手腕。
她艰难抬起头,一阵不堪眩晕,目光失了焦距,呼吸不畅,额间冷汗密布,嘴唇发白,脸庞更是泛出毛骨悚然的煞白。
紧接着,门外传来震耳欲聋的拍击声,伴随着纷乱不安的叫喊声。
温心深喘了口气,撑着乔伊的手臂,困难地动了动唇,“乔伊……告诉慕以深他们……千万不要……不要把怀孕的事告诉我妈妈……”
她极力地吐出话后,额上的汗液混着眼角溢出的泪水滑落脸庞,体内的气息转瞬衰弱,身体忽然一斜,松开乔伊,倒了下去………………
院长办公室内,身高不相上下的两个男人对立而站,中间隔着宽大的长形办公桌,桌上除了一台电脑和一堆文件,唯一摆放着的是一个精致雕纹的相框,相框里嵌着和那天一样的照片。
照片摆放的位置,两人都能看到。
慕以深视线放在合照上,眉峰微动,眸光显然一变,晦暗难明,脸上笼着淡不下去的阴鹜。
沈之简神色自若,拣起电脑旁的文件,掷了过去,语气一如之前的寒淡,疏离,“这是她以前和现在的全部病历资料,你好好看清楚,我再跟你谈接下来的事。”
慕以深目光敛起,直接拿起了资料,单薄的纸张握在手中承载起了一定的分量。
他看得很快,凝合的眸光却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字眼,越往后翻看下去,他脸上的灰霾之色越加深了几分。
室内的气氛静寂了几分钟,
随后,慕以深放下资料,对上沈之简的目光,平直的语气里听不出丝毫的情绪,“如果没有孩子,你有几分把握?”
沈之简许是没料到他开口问的第一句便无视了那个孩子的存在,微顿了下,手习惯性地插.入口袋里,毫无顾忌地问道,“你和言儿谈过了?她同意了?”
沈之简习惯性的称呼,落进慕以深的耳里,成了另一种变相的暧.昧,他平和的表象里浮起一丝不悦,不冷不热道,“是,她答应了,她什么时候能动手术?”
沈之简微愣住,他之前一直断定温心不可能会放弃这个孩子,就算真舍得放弃,也断不会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做好了决定。
他眸光掺了几分狐疑之态,毫不掩饰地看向慕以深,想查探出他话里的真假,然而不过几秒,他像是突然了悟过来,随后扯动了下嘴角,掀起微乎其微的自嘲,夹带着如茶糜一样的浓冽苦味。
她会这么快同意,答案不外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原来在她眼里,慕以深竟然比孩子的命更加重要。
终到此刻,他输了,终输得一败涂地。
慕以深见他突然沉默,语气亦吐出了不悦,”你究竟有多少把握能确保她平安无事?“
沈之简反应过来,很快平复下思绪,以职业的口吻淡然解说道,“因为孩子的原因,手术时间需要另外安排。慕以深,有一点你必须清楚,手术的风险......”
他话落到一半,忽然,办公室门大开,敏儿闯了进来,气喘吁吁,不等看清办公室的人便急促脱口道,“不好了,不好了……沈……沈医生,温心她……她突然大出血,恐怕是流产了,郝医生已经进手术室了,正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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