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大男人侧开了身,温心看清他们身后的人后,微怔了怔。
她果真在这。
“你们先出去吧。”来人淡淡开了口,俨然是这里主人的口气。
男人退了出去,关了门。
隔了几步距离,温心和她面对面站着。
窒静了片刻,
“温心,好久不见了。”胡梦含率先开了口,语气一如往常的冷淡。
好久不见,几天前不就见过吗,还装不认识她。
不过那次匆匆一别,温心没仔细看她。
眼前的胡梦含,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孤冷,精致的五官愈发显得傲然清泠,长长的眼睫下平静的眸瞳隐藏着令男人为之疯狂的秋波,淡妆的眉眼间尽透着蛊惑男人心的妖媚,一袭黑色及膝长裙包裹住的身材高挑有致,尤其是那曼妙的小蛮腰,她瘦了,却瘦得愈加有韵味有气质,而反观自己,温心心中顿然五味杂陈,浓烈的醋意一下吞没了一切思绪。
这样的胡梦含,在失忆的慕以深眼里,还会和以前一样,只当她是妹妹?
毫无疑问,温心当即否定了这个答案。
温心抿了抿唇,很想问问这三年她和慕以深是怎么过的,可话到了嘴边瞬时转了弯,“你和沈之简是怎么认识的?”
温心暗自狠狠抽了自个一嘴巴子,她竟不敢问出来。
胡梦含漠然地凝了她片刻,忽然冷淡一嗤,“温心,沈医生说你想见我,就是为了问这个?”
丫的,谁想问你这个。
温心望着她毫不掩饰的淡讽,她这说话的孤傲姿态倒跟以前一毛一样。
胡梦含这时却突然坦承道,“那天在墓园看到你后,我始终不相信你还活着,就到了嘉市查你的消息,没想到当年是沈之简救了你。他将你的事都告诉了我,不过,温心,我很好奇他为什么到现在才来查你的消息,你当初失了忆,就没想过要去查清楚你自己的身份?”
胡梦含说到最后,重了语调,如果一开始查清楚,知道温心还活着,她当时就不会产生那个荒诞的念头,现在她已然不知该如何面对慕以深。
温心有半刻的沉默,胡梦含说得对,她去查了,可是拜托了沈之简,如果她当初自己去查……
然而没有如果。
温心隐约猜到沈之简还隐瞒了她很多事,不过现在她无暇去想。
“以深他去找你了,你怎么会跟沈之简一起来嘉市?”温心顿了顿,又追问,“你没有见到他?”
温心问出口的同时立即肯定了答案,如果胡梦含没见到,不知道慕以深是生是死,现在她不可能站在这。
那么,他们见到了,他跟她坦白了吗?
温心浴袍下的手指抠了抠掌心,又一下松开。
慕以深跟她说清楚了吧,不然她怎么会舍得丢下他来找她。
是来找她算账了吧。
胡梦含眸光一下冷了色调,浮起一抹沉重的阴郁,眉尖缓缓蹙拢,漠沉的嗓音透出冷飕飕的气息,“你见过他了?”
这不废话吗。
“嗯。”温心还是应了一声。
“你什么时候恢复了记忆?”胡梦含又问。
温心一时起了犹豫,跟慕以深怎么见得面,她根本不想告诉胡梦含。
再说,什么时候恢复记忆跟她有半毛钱关系吗。
胡梦含这么问显然是别有目的。
果然,
“温心,你记起了一切,他呢,他见了你,知道你是谁吗?”胡梦含一字一顿,加重了语气说道。
丫的,她还真是跟沈之简一伙的,问了跟他同样的问题。
第二次从胡梦含口中听到,温心胸口还是闷得难受。
“温心,他见到你的那一刻,根本就没有认出你是谁吧!”胡梦含骤然肯定道。
“你……”温心陡然一震,听她说得这么笃定,温心已然确定只有她清楚慕以深的状况,这也是她提出要见她的最终原因。
“他是不是因为那次爆炸才失了忆,他当时伤得有多重?”温心袖下的手猛然一收,
绷直了身上每一根一触即痛的神经,强压着声调,问道。
“不是。”胡梦含毫不犹豫回道。
温心浑身一怔,指尖再次深深嵌进了手心。
胡梦含握着包带的指甲亦泛出了煞白,平静的表情里隐藏着痛,怨,更有无法拭去的憎恨,她紧咬的牙关一松,加重了十分语气,一字一句清晰透骨地吐了出来,“那次事故造成他手臂灼伤,胸壁损伤,头颅,内脏爆震损伤,他曾一度重症昏迷,高烧,胸腔积液导致吐血,甚至好几次没了生命体征,温心,你说他为了救你,伤得有多重?!”
温心全身剧震,十指几乎掐断了掌纹,心脏紧紧拧缩成了一团,尖锐刺骨的疼痛瞬间蔓延进五脏六腑,侵入骨髓,清泠的眸内雾气顿升,模糊了视线。
她曾在监护室外看过他一次,知道他伤得很重,但亲耳听胡梦含说出来,心口的绞痛又经历了一次漫长的洗礼。
胡梦含遽然暗了脸色,绞死在温心脸上的眸光发出一抹阴悚的戾色,她冰冽的唇间透出的气息一下冷凝了四周的空气,“谁都清楚他为了你甚至可以去死,他次次熬过那该死的鬼门关也是为了你,可是那有怎样?警察说找到了你的尸体,化了灰烬,你说他即使熬了过来,得知你已经死了,他能撑多久?乔伊说我自私,她又何尝不是,她可以看着他为你去死,可是我做不到,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死了,所以……”
胡梦含倏然停顿,盯着温心的眸光似淬了火又凝结成了冰,她死死攥上了她的胳膊,声音沉重如斯,“为了让他活下去,我求着爸爸给他做了剔除脑白质的手术,(这个手术纯粹是我瞎编的,动了能消除记忆但是搞不好会要命的哈!)剥夺了他的记忆,当然更包括他对你的所有记忆。”
温心猛地一僵,眼里的水雾被逼退了回去,她沉滞了数秒,问道,“他有没有可能……”
“不可能。”胡梦含一下冷然回断了她,“沈之没告诉你吗,他恢复的可能性连0.1%都不到。”
“啪”清脆的巴掌声突然响彻了整个房间,温心甩开了胡梦含的手,一个耳光重重掌掴在了她脸上。
胡梦含完全始料未及这毫无来由的一巴掌,被打得偏了头,散乱了头发,她捂住脸颊,刺寒的眸子顿时发出漫天的愠火,她当即甩了另一手上的包,狠力回扇给了温心一个巴掌,红色的掌印很快在她脸上显露无疑。
温心硬生生受下了这佷戾一掌,丝毫未动。
“温心,你有什么资格打我。”胡梦含心中一直憋忍的满腔怒火,怨气,痛恨,和不甘,终于一并从眉眼间全然喷发了出来。
温心直视着她眸里的火光,声音骤时变得凌厉肃冷,“胡梦含,你又有什么资格那样做,你说得好听是为了让他活着,你凭什么认为他一定撑不下去。我曾告诉过他一定要好好活着,他就一定会活下去。如果没有那场手术,我们……”
“呵,温心,你是想说我拆散了你们吗?”胡梦含咬牙打断道,面色猝然铁青,隐藏在骨子里的恶毒因子骇然迸发,眼里的火焰被黑压压的阴鹜所笼罩住,她厉言恨冷道,“那我就实话告诉你,我无时无刻不希望你已经死了,那个墓园躺的不是什么遗物,而是你。”
“你......”温心悚然惊惧住,无言以对,眼前的胡梦含,陌生得可怖。
“温心,你永远不会知道,他醒来的那一刻,问我他是谁,我不知道有多开心,因为你终于从他这里彻底消失了。”胡梦含突然指尖重重戳上温心的心口,说,“这三年,他心里眼里根本没了你的存在,他原原本本属于了我,你说你还回来干什么?”
“你……”
“你想说我和叶羽芩一样吗,没错,不怕实话告诉你,温心,现在的我和叶羽芩真没什么区别,知道你活着,却恨不得你死。凭什么我们努力换来的一切,只要你随意地一出现就把它夺走了。温心,这些年他最痛苦失忆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的是我们,而你呢,你为慕以深做过什么?除了一次次伤他,害他,离开他,你究竟能为他做什么?”胡梦含将心中深埋的不甘,憎恶,绝恨,尽数发泄了出来。
温心呼吸陡然一窒,她的话字字诛心,如箭矢刺入她身上的每根神经,穿心的绞痛叫嚣而起。
“怎么,被我说中了?”胡梦含见她无话可说,忽然讥嘲式地扯了扯嘴,随即突然转了话锋,“温心,你敢和我赌一次吗?”
温心立即回了神,“你还想做什么?”
“就赌那个0.1%的可能性,如果他在这一月之内,记起有关你的一切,我和沈之简自然会放你出去。”
“胡梦含,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我只问你,敢不敢赌?”
“这根本没任何意义,即使他不记得我,他还是……”
“他还是爱你的,对吗?”胡梦含出奇平静地接了她的话,淡淡说道。
温心一怵。
胡梦含最无法接受的就是这点,慕以深明明不记得,却依旧想着抛弃她去找温心,听他口中说出到此为止,她怎会不知他又爱上了温心。
只不过她怎么都无法咽下这口堵死在心的怒气。
胡梦含突然转过身,捡起了被她扔在地上的包,从里面掏出了一样东西,伸到温心眼前,“就凭这个筹码,一个月为限,你赌不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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