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座上,沈之简微眯着风眸,透过前挡风车窗将前方的情况收入眼底。
庞大的山体和连根拔起的老年参树将整条道路封成了死路,暴雨引发的滑坡,山上的黄土还在源源不断地往下冲刷下来,直直坠落入道路另一侧的悬崖。
沈之简心口猛地一缩,这里离甄岭山还有好长一段路程,他无法想象那里的情况究竟会是怎么样毁灭性的程度。
沈之简阴婺笼罩下的眉峰几乎拧到了一起,他绷起一张阴沉沉的黑脸,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等等,别下去……”
一条细长的玉臂及时伸了过来,紧紧钳制在他手腕上,煞白的指尖不自觉掐进他的腕骨,刻出了指印。
沈之简面色更黑了,按在安全带扣上的手未动分毫,眸心暗凝,死死攥在他腕上的手,他感应到了一片冰凉,不止凉,而且还明显在发抖。
他蓦然抬首,沉着一双晦暗森冷的冰眸直视着那张侧颜。
胡梦含柳眉蹙紧成峰,凝眸盯着车外的那道倩影,一路上始终紧绷的身子,惊悸的内心此刻还未见到慕以深之前终全然奔溃。
车厢内的暖气包裹下的红润娇颜霎时褪尽了所有血色,惨白一片,骤冷下来的眸瞳里趋于一片冰封死寂,她的五脏六腑顿时都绞紧在一块,身后似有一道刺骨戾风攀爬上她的后背,顺着肋骨脊梁,瞬间如洪水猛兽般恶狠狠地掐住她的白皙颈项,窒息般的惊惧感一瞬之间袭遍她全身,令她无法抵抗地颤栗起来。
沈之简盯着她的眉目几乎缩紧到了一块儿,他紧眯的冰眸缝里直射出一道锐利的寒光,短促几秒,顺着她的目光望出窗外,光是一道女人的背影,他没有认出来。
“她是谁?”沈之简当即压冷声线,低问道。
凭胡梦含骤然冰封冷寂的神色,他断定她不止认识,而且这女人的出现似乎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胡梦含恍然未闻,顶着一张苍白似雪的脸,混沌凝滞的眸光毫无半点波澜生机,战栗的身子却突然僵硬起来,看上去整个人魂不附体。
“快说,她是谁?”沈之简低喝,偏头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反手抓起她的手,往自己身前强劲一带,力道之重,瞪着她的眸光如冰刃般凌厉。
胡梦含浑身被扯出一阵撕裂般的钝痛,安全带死死勒住了她的脖子,她一阵剧烈咳嗽,本能地抓上带子,大口喘气。
视线的偏移也令她总算有了一丝反应,半刻,她放在大腿上的手猝然收紧,修长的指甲硬生生在白嫩细腻的腿上划出几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她死咬住唇,直到嘴角渗出艳红的血丝,她找回思绪,终开了口,发颤着嘴唇,低喃道,“她知道了,他们全知道了……全知道了……”
其实胡梦含第一眼看到的是正走过去的萧远,他会出现在这,她并不奇怪,然而看到的乔伊,就算有一万个理由说服自己,而这理由中她只相信一个。
乔伊此刻之所以会出现在这,是担心慕以深跟着萧远过来,这绝无可能,她唯一过来的可能性就是已经知道温心还活着,而且知道她就在这山里头。
千算万算算不到温心居然还会活着,然而胡梦含更没想到的是,她和慕以深竟会去同一个地方。
一路上,她趋于崩溃的内心依旧强撑着那么点残丝念想,希望他们根本不会碰上,即使遇上了,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再认出对方。
然而乔伊的出现,终活生生打碎了她仅存的残念。
乔伊,她怎么会知道?
顷刻之间,胡梦含肃起了一张死灰复燃的冷脸,寒淡的清眸里升起一抹阴悚的猩红,她眉眼一扩,瞪向近在咫尺的黑脸,尖声厉言,“她怎么会在这,是你……是你告诉他们的?”
沈之简听得一头雾水,锋锐的寒眸里迸发出一簇灼眼的火光,他禁锢在她手上的力道几乎想秒秒钟捏碎那处的筋脉血管。
“我再问你一遍,她究竟是谁?”沈之简压着嘴角,隐下眸底的愠怒,一字一字裹着低压寒气吐出来。
不是他?
胡梦含拧着冷眉星目,盯着沈之简足足半晌,归零破碎的思绪始终已然找不出一点头绪。
“还不说。”沈之简蹙痕的眉宇间散发出浓冽的不耐烦。
“她是温心最好的朋友。”胡梦含确定不是他,强定住心神,冷沉道。
沈之简微顿,阴寒的眸里涌起复杂之色。
“她会出现在这,说明她已经知道温心还活着,她一旦见到了温心,你再怎么想隐瞒温心的事恐怕都不可能了。”胡梦含霍然冷嗤,嘴角撇起的弧度既在嘲笑他又在自讽。
一路上,胡梦含已渐渐领悟出了这个男人的心思,他能将温心藏了那么久,足以说明他对温心有多别有居心,他究竟喜欢到温心什么程度,此刻都淋漓尽致地表现在他脸上,慌张,纠结,不甘心,无措从他神情上一一闪逝,最后只剩下那双凤眸里扭曲冰冽的阴冷。(要命!)
这个男人和她在对待喜欢的人,真是没什么区别。
呵,胡梦含心下倏地又是自嘲般地嫉妒,此刻竟没来由地体会到了叶羽芩当初的心情了,她们遇上的男人各个都投降了温心,慕以深是,叶天墨亦是,还有眼前的这个男人。(表示编造故事的我也很无奈,每写一个男配,不自觉往女主身上揽)
温心的出现,打破了叶羽芩坚如磐石的十年美梦,亦搅碎了她胡梦含苦心积虑的三年幻想,她的一出现,令她们满盘皆输,若说不对温心深恶痛绝,那必然是假的,这剐心剔骨的滋味比她当年毅然决然出国时体会到的更过之而无不及。
沈之简突然狠厉一推,放了对她的桎梏,他眸心迸发出一道森冷的寒怒,随即发动引擎,一踩油门,车子急转掉头,不要命似地狂速离去。
胡梦含冷不防被他一推,跌撞进座椅里,还没发应过来,车子的急速颠簸,她的头猛地撞到了车窗玻璃。
“你疯了。”胡梦含不由一声厉吼。
看着快速驶下去的陡坡泥路,旁边便是无底的悬崖,只要车子一打滑,便是连人带车的粉身碎骨,她的心骤时提到了嗓子眼,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怎么,怕了?”沈之简嘴角瞥出一抹狞笑,把持方向盘的手从容不迫,脚下又加力一踩,仿佛他早已习惯在这种山路上开车。
“你当年伪造慕以深假死的时候,怎么不怕?你提议抹掉他所有记忆,唯独让他记起跟你有关的一切,胡小姐,你做了这些都不怕,还有什么好怕的?!”他冷冷追问,朝胡梦含瞥过来一道瘆人的寒光,“要不是因为胡小姐你的一己之私,今天你我,还有他们,都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胡小姐,你不觉得要为你所做过的事负起责任吗?”
“你想做什么?”他的目光犹如暗夜蓄势待发的猛兽,胡梦含死死攥着车门把手,无视他的指控,怒声反问。
看他这样不要命的加速,绝不是要回去的意思。
“我只想看看我沈之简有没有那个运气。”沈之简忽而改口,深不可测的眸光直视着前方,不达眼底的阴笑显露在眼角,语气甚是漫不经心,“既然他们知道了,就看他们会不会比我们先进去。”
“你什么意思?”
“在见到慕以深之前,她依旧还是沈言。”
胡梦含心神一凛,“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很简单,我沈之简还从来没有想得到而得不到的东西,当然,更包括女人。”沈之简说这话的时候,眸底暗鹜丛生,浑身散发出一股凌厉的煞气,就连紧握在方向盘上的指尖都透着冷嗖嗖的刺骨寒意。
“你简直是个疯子。”胡梦含已依稀猜到了他想干什么。
如果他早一步比萧远他们找到温心,他是不是还想着把温心当作沈言。
沈之简倏然压下眼角,阴冷刺寒的凤眸里潜伏起诡异之色,冷冽的嗓音十足地幽魅阴悚,“要疯也疯不过你,胡小姐,说到底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你现在最好祈祷他们没有碰上面,如果他们真遇上了,你说你那无知的未婚夫看到旧情人会怎么做?要是他见到言儿,不幸记起了所有事,你说他会怎么对你这个即将‘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胡梦含浑身惊愕住,他的话一如当年乔伊对她最后的诅咒,“胡梦含,我就等着,等着慕以深醒来的那天,知道你对他所做的一切,他究竟会怎么对付你!”
一字一句如同刀锋利刃剐入她的五脏六腑,她捻在门把上的手猝然无力垂了下来,混沌的余光中,刺目的亮光闪了进来,她悚然怔愣住,无名指上的戒指,此刻犹如一把千斤重的冷铁枷锁,之前她是心甘情愿地一头栽进来,而现在就算她想逃恐怕也逃不出去了。
她双手卒然绞到了一起,死死抠着那枚戒指,这是她从泞市回来后买的一对情侣戒,在慕以深来临市前,她主动给他套上了这把枷锁,原以为他会拒绝,令她没想到的是,慕以深非但没拒绝,而且许了承诺给她,他说过他回来就会跟她订婚……
承诺,订婚……
胡梦含冰凉的唇角突然撑起了绝冷之笑,顷刻间,她阴恻恻地说道,“沈先生,你说想看看你有没有那个运气,那我就跟你赌,赌我胡梦含是幸还是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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