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墨眸里无波无澜,沉寂的目光像陷入了一潭死水,他整个人木然地定在原地,对助理的话恍若未闻。
“叶总,叶总......”助理齐澈又试着叫了两声,没得到回应,他心下叹了一口气。
刚才的两人,有一人他是认识的,是M&X的萧副总,齐澈已跟在叶总身边很多年,多多少少了解有关叶总的一些事,包括叶大小姐。
三年前M&X的收购案他有参与,在收购案接近收尾阶段时,叶董事长忽然叫停了他们手上所有关于M&X的项目,最终不但放弃了收购,还将它原封不动地归还给了曾经的萧副总,这其中的缘由,齐澈略知一二,跟叶大小姐脱不了关系。
外人都知道叶羽芩跟M&X的慕总有过婚约,后来慕总因初恋情人毅然退婚,并且将公司毫不犹豫转让给了叶羽芩,三人的感情纠葛曾一度被媒体炒得沸沸扬扬,但是大家都不知道的是,叶氏董事长在放弃收购案后,紧接着叶大小姐突然出了国,叶董对外宣称叶大小姐被派任到了国外分公司,其实不然,三年前发生过的一件事,鲜少有人知道,但知道的人里齐澈就是其中一人。
三年前,叶大小姐曾几度被警察传唤调查一宗绑架案,之后便有大胆的媒体报导出来被绑的人就是慕总即将完婚的妻子,而参与绑架的叶氏千金即将被判刑入狱,只不过这篇报导没出来一天便被叶董多方出面强力掩盖掉了事实,随后便将叶大小姐从警局保释出来送出了国,所以这叶大小姐出国实质就是为了避风头。
之后的事,齐澈只知道M&X由萧远接手,而当初的慕总突然在大众眼里平白无故消失了两年,在去年他重新担任M&X总裁后,跟在他身边的女人却不是当初的温小姐,这一切好像成了一个不为人知的谜,而娱乐媒体更像是默契般地没再挖掘过慕以深当初的
然而,更让齐澈迷惑的是眼前的叶总自从叶小姐出国后,就像变了个人,他一贯温文随和的英朗外表下,像似被抹上了一层挥之不去,浓冽而沉重的阴郁,他对每个人都会笑,但齐澈看得出来他的那种温和的笑容始终达不到他眼底,仿佛被一股深藏的忧郁抵御着,就如同现在……
齐澈暗下又长长叹了口气,每次跟随叶总出差,回去免不了跟叶董报告叶总巨细无遗的行踪,他基本成了叶董的眼线,但有一件事,他却从没有跟叶董坦白过。
“叶总,我们回泞市是去灵隐墓园还是直接去公司？”齐澈刻意提高嗓音问道,希望一动不动的叶总听到这个会有点反应。
因为齐澈知道叶总这三年每年临到这个寒冬随时会降临的季节,便会时常去墓园,他不知道叶总去看望的是谁,每次去叶总都是一个人上去,他只需要替叶总备好花就行,但从那束始终如一的紫色郁金香上看,齐澈曾经特意问过店员它的花语,他才恍然明白过来叶总祭惦的可能是他曾深爱过的女人,所以这些年从未见过叶总身边有任何女人出现过,即使他已年过三十五,更重要的是齐澈狗血地猜测过这个女人或许曾经并不被叶董认可,所以每次叶总从墓地下来后都会疾言厉色地警告他,他唯一不能告诉给叶董的就是来墓地这件事,看来这叶总其实很清楚他老子随时在掌控他的行踪。（这两章为了交代空白三年的事,回忆有点多,请读者大大们见谅）
齐澈的话,终于令叶天墨有了点反应,眸里早已没了两人的身影,唯有他们的话,如利剑冰刃般死死啄叼着他的心脏,五脏六腑翻腾而起的蚀心尖痛证明他现在并不是在做梦,他刚才听到的一字一句都是真实,温心真的还活着。
骤然之间,叶天墨沉睡的眸瞳亮起一抹久违的星光,站久的身子明显晃了几下,随即他长腿沉稳一迈,快速走了出去。
齐澈还在回味往事,一时没注意,等他反应过来时,叶总早已出了酒店大门口,他立即追了上去。
酒店外的露天停车场,萧远又遇上了那对情侣,他们已打算返程去另一个探险之地,在乔伊软磨硬泡的深度恳求下,两人终答应冒险带他们一程,不过先提前警告了他们,一旦遇上危险紧急情况,必须听他们的指示,因为他们有经验。
两辆车子一前一后刚驶出停车场,叶天墨恰跟后头的车子擦身而过,他看到了副驾座上的乔伊。
“砰”重重的关门声,随即是汽车引擎鸣响,车子迅速窜了出去,齐澈呆愣在原地,连一个“叶”都还未喊出口,车子已消失在他视线中。
车子在行驶将近一个小时后,驶入一条颠簸的山间小道。
扣在方向盘上的手十指修长,骨节如细竹,攥握的力度令指尖褪去所有血色,手背连着身体各处的青筋条条暴突而起,随即他手又遽然猛收,只有这样,两手才不至于不受控制地颤抖。
叶天墨眸光紧紧追踪着前方的车辆,眸底暗涌的慌乱无措包裹着深度的惶恐不安。在亲耳听到乔伊说温心活着的话后,他忽略了刚刚得来的消息,就是离临市县城不远的甄岭山区不久前发生了地震,这一消息无疑给他刚燃起渺茫希望的心口给了重重地致命一击。
当年的那场火灾此刻又在他眼前不断重复上演,似有明晃晃的赤焰火苗在他惊惶的暗眸中隐隐燃升,他瞳孔猛地一缩,脚下用力一踩。
油门轰然加大,在撞上了萧远的车之际,叶天墨才恍然回神,反应灵敏的身脚早于大脑重重踩下了刹车,要不是车子安全性能好,在这样颠簸不平的山道上恐怕早翻车了。
叶天墨一时坐直在驾驶位上,没再追上去,胸口起伏不定,似有一道冷热纠缠的气息在五脏六腑不断乱窜,压着他整个人不能动弹。
怔悚之间,他面上的血色渐渐消失褪尽,阴郁灰冷的眸光趋于死一般寂寥,冰冽的寒气从脚底直逼上胸口,堵得他一时放弃了呼吸。
方才重现的画面,冲天的烈焰火光,灰霾的覆天烟雾,燃烧成烬的满地死灰,无不一一灼伤着他的双目,冰封住他的身心,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叶天墨,她如果真活着,他还有什么资格去见她,他已然没有了这个资格。
这一噬心蚀骨的认知在三年间被他深深隐埋在心底,此时如同一把锋锐的寒刃绞进他心脏,啃噬着他的四肢百骸,颠覆掉他之前一直想找到她的殷切幻想。
他今天之所以会出现在临市,是因为当初即使眼睁睁看着大火吞噬掉一切,然而,就像乔伊说的,他始终不相信她就这么死了。
之后的整整一年里,他在当初温心出事的地方打听有关任何她的消息,就算机会渺茫,甚至无望,他自始至终坚持着那份破碎不堪的信念。
随后的两年里,他又来了临市,甚至把公司项目拓展到了这里,他知道这里是她出生之地,或许这里才是真正属于她的地方,她可能会回来的地方。
他自欺欺人地认为或许有一天真能在这里再次遇见她,一如多年前他在那个不起眼的小卖部跟她的不期而遇,他不经意间回头时,她回给他的那道明眸浅笑……
“滴滴……”不知何时,车后突然传来连续催促的喇叭声,伴随着高吼粗鲁的冷骂声,即刻拉回了叶天墨的思绪。
他定了定神,这才发现车子被他停在了路中间,原本狭窄的道路上,几辆车都被他赌停在了后方。
他当即将车子挪到了路边,开了车窗,吹散进来的冷面寒风令他整个人清醒了不少,短促几秒,他凝心敛神,随即收起了纷乱如麻的情绪,独留下那份可笑的念想,他心底很清楚,他还是很想见她,疯狂般地想见她。
嘴角蓦地掠过一抹自我讥嘲,叶天墨随手一按,车窗关上之际,他瞥到一张算不上熟悉的侧颜,他微愣了愣,立刻跟上了那辆车。
将近四小时的车程后,车子总算驶入甄岭山一带,看到立在路边的指示牌,乔伊一直揪紧凝缩成了一团。
然而当她看到前方拉起的明黄黄的警示线时,她精致的五官瞬时猛拧到了一起。
萧远还未把车挺稳之前,乔伊便急躁地推开了车门,前车带路的情侣也下了车。
不用问也知道,前方的路,由于周围山体的严重坍陷,将去山里的唯一一条路堵得水泄不通,警戒线内,无数的专业救援人员正在紧急疏导。
“回去吧,这进去的路估计不光这儿被堵死了,里面可能封得更严重,我看没有直升机,这几天任他们都进不去。”带路的男人走过来对着乔伊凭经验劝道,“就算直升机,也得看这里的地形是否合适降落,加上未知的余震影响,我劝你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如果你们继续待在这,危险不说,反而会给他们添更多的麻烦。”
男人实话实说,他口中的他们便是那些救援人员,此时他们不但在忙着疏通道路,还在劝慰陆续而来的人赶快撤离。
乔伊面色顿时阴沉下来,她揪着目光直直盯着前方忙碌的数道人影,紧咬着唇,没说话。
萧远蹙着眉头走了过来,脸色亦不大好看,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又好心嘱咐了他们几句,便调转车头离开了。
萧远怔怔望着前方,阴暗的脸庞瞬时罩上了一层寒戾,不到半刻,他突然偏头对着乔伊叮嘱道,“你给我待在这,哪里都不许乱跑。”他说完便朝前走去。
留下乔伊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她倏地攥紧了拳头,双脚却像扎了根,挪不开步子。
这时,后方又驶上来一辆黑色越野车,“呲”一个响亮的紧急刹车,车瞬时停在了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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