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们已经……”温心见黎芸摆出了一副长久未见的长辈姿态,甚为气势迫人,一时情急之下想全盘托出。
“温小心,从现在开始你给我闭嘴。”黎芸十分了解女儿的个性,狠狠瞪了她一眼,打断她,又回头看了眼慕以深,冷声说道,“你跟我进来。”黎芸说完便径直先向书房走了过去。
温小心,妈妈这前所未闻的称呼令温心打心底里更无所适从,加上她莫名而来的严厉之态,温心意识到妈妈必定会翻出陈年旧事,当然包括她当年的遭遇,说到底那些事她还是对慕以深隐瞒了,现在搞得她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温心有些后悔下午头脑一热就这么带他过来了。
温心一把抓住了跟进去的慕以深,低声说道,语气有些急迫,“等会我妈说什么,你都不要放在心上。”
慕以深转过身来,见她一副手足无措的焦灼模样,弯起唇角,俯身与她平视安抚道,“宝贝,相信我。”
温心望着他进去的背影,一时站立不安,在房门关上的瞬间,她跑了过去,贴着门缝侧耳窃听,立即引来了跟随其后Johnson的忍俊不禁,“honey,什么时候你有这个坏习惯了？”
温心对他的嘲笑充耳不闻,过了半晌依旧听不到里面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温心垂头丧气地回了客厅。
Johnson又跟了出来,居高临下俯视着坐在沙发上的温心,见她面色渐渐变得凝重,双手紧张交握,他轻声叹了口气,在她面前蹲下,低声问道,“Sweet,你在担心他吗？”
温心这才抬眸看向Johnson,略见他眼内的担忧之色,混乱如麻的思绪逐渐缓和下来,片刻,温心看着他平静地问道,“Johnson,你什么时候联系的他?除了那些画稿,你有没有跟他说过什么?”
她还是在担心他,Johnson蓝眸内闪过黯然,随后毫无半点隐瞒地坦诚道,“我回来后就给他寄了一部分病历,只告诉他你昏迷后的一些情况,Sweet,有些事情我想应该由你亲口告诉他。”她当年所遭受的经历也只有她最清楚。
“还有……”Johnson停顿了下,终开口问出一直缠绕在心的问题,尽管他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会跟他所想的一样,“Sweet,孩子的事……你怪过我吗？”
温心微顿了下后摇了摇头,低首默不作声。
Johnson虽看不到她脸上的任何表情,但能够体会到她此刻是怎么样的心情,半晌,Johnson握上了她的手,冰凉的触感伴随着一丝颤抖,他轻轻吻了吻她的手背,继续说了下去,“Sweet,关于孩子的事,我也跟他提了。”
温心心口猛然一震,那么她那天跟慕以深坦白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孩子的事,他却没来找她问清楚,即使坦承之后他也只字未提,是怕刺激她,怕她再也承受不起吗,下一秒,温心从Johnson口中听到了答案,“我告诉他,是不想Sweet你一个人再承受那样的痛苦,我又怕因为孩子的事影响你的情绪,所以我建议他让你先回来一段时间。”
温心突然出声问道,唇角弯起菲薄的苦笑,“Johnson,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我心里出了问题。”所以之前他和妈妈瞒着她带她去看心里医生,而慕以深那晚送她回酒店后就消失了,如果她不主动去找他,是不是就任由她回来了。
“Sweet,Aunt说你心思太深,你始终一个人背负着那些事不肯说出来,曹飞又说……”Johnson蓦然顿住,想起曹飞之前的分析,现在看来他这心里专家也有失误的时候,Johnson淡笑了下改口道,“其实我们都错了,honey,你比我们想象得更坚强。”
温心脸上终露出一丝笑意,“Johnson,对不起,我好像一直没让你和妈妈省心过。”
Johnson与她相视一笑,不由自主执起一直握在掌中的手又想吻上去,却突然瞥到了那惹眼的戒指。
“Sweet,你们……是要结婚了吗？”少顷,Johnson凝眸注视着那枚戒指,脱口而问亦是明知故问,这戒指其实他从她回来的那天就见到了,加上下午Annie发过来的视频,看来他压根没有插足的机会了。
温心注意到了他眸光中一闪而逝的沉暗,其实她早前就隐约感觉到了他暗藏的情愫,可是她已经给予不了他任何回应,温心直视着他的目光,接着坚硬地说道,“Johnson,我只爱他,我会嫁给他。”
只字片语却极其残忍,Johnson虽早已清楚,不过心口还是抽过一阵绞痛,他顿了顿,随即抱上她,轻声低语,“Sweet,我们还会是朋友吗?”
“嗯,当然是,永远都是。”温心在他身后莞尔。
“你会跟他回去吗？”他又问。
“Johnson,说实话,这里好像真的不适合我。”温心避重就轻地说道。
“Sweet,你这样说我可要伤心了。”Johnson放开她,起了身,恢复了往日的散漫,望着她笑了笑,突然一转话锋,“今天我应该是没那个口福了,不过你回去之前必须补偿我一顿。”
“好。”温心笑答。
“Sweet,我很期待你的中国婚礼。”Johnson最后极为认真地说道。
“好。”温心明眸笑吟。
书房内,黎芸望着眼前的慕以深,傲然挺立,器宇不凡,心中对他的外表倒是甚为满意,不过她更想知道他是否是值得女儿托付一生的人,片刻,黎芸直言不讳到,“你的婚事,小心都跟我说了,虽然这事由她而起,不过年轻人,婚姻大事可不是用来挽回爱情的筹码,你为了小心去伤害另一个女孩子,将来保不准你会为了别的女人来伤害小心,慕先生,作为她的母亲,我不会同意你们来往,希望你能体谅一个作母亲的心情。”
黎芸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看他想开口,却不给他机会,继续往下说,“这么多年我对小心一直存有愧疚,以后说是负责也好,弥补也罢,小心必须留在我身边,你懂吗?当然,将来我也希望有个人能给她终身幸福,但是这个人我不认为会是你。”
面对黎芸的犀利言辞,慕以深始终挺直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只是他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良久他才开口,低沉的声音透出坚定,“伯母,她的一辈子我会负责。”
黎芸看清了他眸里逸出来的坚决,却没有感动,而是突然嗤笑道,“一辈子?慕先生,说到底你还是太年轻。想当年她爸爸说的也跟你一样,信誓旦旦的承诺,可是到最后呢?”黎芸说到这,眼里闪过一丝痛恨。
她的微变神色,慕以深敛收眼底,然后不动声色地说,“伯母,我不求您马上答应我和心儿在一起,我只要您给我一年时间,到时候您还是不同意,我会离开。”
黎芸未置一词,转身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叠资料递给他,面露沉重,“这是小心最初的病历,Johnson之前给你看的只是一部分,孩子的事我想他也告诉你了,但是……”黎芸停滞了很久后才说下去,声音有些哑然,“有件事我一直瞒着小心,那场遭遇让她留下了后遗症,这几年她的身体一直不好,还有……那次流产……几乎剥夺了她今后做母亲的权利......”
黎芸强制隐忍下心口的镇痛,倏然抬首看向慕以深,继而直接否定了他刚才的话,“慕先生,就算你可以接受,你家里人未必能接受我的女儿,所以不用我再给你时间,我现在就可以决定,我不会同意。”
慕以深缄默不语,深邃的黑眸始终凝视着手中的病历,上面记录着温心的病况及附着两张伤口模糊的图片,图片下是对伤口的描述:额间有明显擦伤渗血,下腹部被人用锐器刺伤1小时……
慕以深看到最后,浑身巨震,捏着纸张的手猛然收紧,脸庞透出些微苍白。
黎芸看在眼里,忆起当年看到女儿躺在医院的那一刻,此时内心依然痛如刀割,却还是强装镇定,“当年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要不是有人报警,小心可能就……”黎芸无法想象那样的结果,猝然转开话题,“要说国内的警察真是没用,这么多年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查到。”
这时,慕以深忽而开口低声问道,“伯母,这些能交给我吗？”
黎芸一愣。
“伯母,当年的事我会去查清楚。”慕以深恢复了冷静,眸光平和。
“你……有办法?”
“我有几位叔伯是警察,经过他们手的案子我想会查到,伯母,我只需要您相信我。”
“好。”黎芸听着他的郑重其词,答应下来,想了想后,说道,“如果你能找出当年伤害小心的人,我可以给你一年的时间,不过这期间小心必须留在我身边,你能做到吗？”
“好。”
“今天我对你说的话,就当我们之间的秘密,小心问起,你绝不能说。”黎芸又想了想,最后问道,“关于孩子,你真的......不在意吗？”
“伯母,我只要她。”慕以深眸色柔和而坚定。
“好。”黎芸得到他的保证,终于松了口气,“我就相信你一回,千万别让我失望。”
“好。”
书房门一打开,温心几乎立刻往里溜了进来,黎芸又瞪了她一眼,故意一声冷哼,“女大不中留。”
温心听了憋了憋嘴,讪笑。
“一会就出来吃饭。”黎芸丢下一句走了出去。
温心等她走远了,立马关门,转身跑到慕以深面前急切问道,“我妈都说什么了？”
慕以深神色微变,凝望着她一言不发。
温心察觉到他有些许不对劲,黑眸阴郁,脸色黯然,眉宇间泛着深重的灰色气息,温心心口一紧,覆上他的手背,一片冰凉,她愈加忐忑不安,“我妈是不是把当年的事都告诉你了?”
忽地,身子被牢牢箍住,一点点收紧,鼻子撞到他的胸口,温心隐忍吃痛,怒吼道,“慕以深,你说话。”
慕以深依旧沉默不语。
良久,温心腿站得开始发麻,却始终挣脱不出他箍紧的怀抱,她不再动弹,双手贴上他宽实的后背轻抚,又过了几秒,温心感觉到后颈有一丝湿润,凉凉的,她一下怔然,然后终于听到他说,颤音晦涩,“对不起……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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