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远进到卧室的时候,慕以深半靠床沿坐在地上,低首目阖,双手搭垂在膝上。
以他对慕以深的了解,加上刚才在门外不慎听到里面的谈话,他知道今晚慕以深一开始就在装醉,他就等着他打那通电话是吗,想探那个女人到底有没有心吗。
呵呵,看着一地的狼藉,萧远后悔了,后悔不该通知那个女人过来。
萧远走了过去,挨着他坐下,一张照片触及眼眸,他捡了起来,盯了照片里笑逐颜开的人几秒,淡淡开口,“慕以深,或许你说得没错,她真的变了,变得连我都不认识了。”
不论变心还是其他,自认为有着阅历过许多女人经验的他,现在也无法看透那个温心。
慕以深缄默不语,片刻后他单手抵在碎片上起身,掌心突如其来的刺痛他浑然未觉,清拔的身影微微晃动了下,他眯了眯眼,随即双眸恢复清冷,口中逸出的话语透着冷硬,“萧远,替我把它卖了。”
“你真要这样做？”萧远起身及时叫住即将消失的背影。
慕以深止住脚步,眸光在一处稍加停留,随后低眉敛目,“已经没有意义的东西留着做什么。”
落下淡漠的声音,人影很快消失在门口。
萧远把照片重新放回了床头柜上,最后看了眼照片中两人亲密相拥的笑颜,深深叹了口气,又无可奈何地扯出一丝浅淡的微笑。
曾经羡煞旁人的一对终究还是毫无结果走到了尽头,可惜可叹可悲,而又可怕,没有结局的爱情真的可怕,能活生生把人变成另一个陌生的自己。
所以,他常常流连于百花丛中却从不沾一点身,认为女人只适合逢场作戏,他从未曾想过与她们谈真正的感情,不想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也不想倾尽所有,到头来尝到的却是抽骨割心的绝痛滋味。
回程的路上,乔伊不知道朝副驾的人瞄瞧了多少次,话到嘴边却又被她深深咽了回去。
方才她和萧远在楼下逗留了一会,两人终抵不住好奇心的诱惑,上楼探探情况,她和萧远难得有次达成一致意愿,就是希望他们的朋友借此旧情复燃,然而,最终的结果还是跟白天的一样,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看着温心出来,萧远不复以往的谈笑风生,眼内是透顶的失望,头一次对眼前的女人冷言冷语,“温心,你什么时候变成了如此没心没肺的陌生人。”
就连乔伊今天也有些看不懂身边的这位好友了,以前两人无话不谈,现在恐怕对她还隐瞒着许多事。
“小心,刚才干妈打电话过来,说下周回国。”良久,乔伊扯出别的话题。
温心随口嗯了声,掏出手机看了眼,不知什么时候关机了,她收进包里,视线又转向窗外。
慕以深的话一遍遍反复不停地在脑海里徘徊,他说想和她重新开始,那一刻,那种悲伤伴随着某个声音霎时响起,不断重复提醒着她让她难以启齿,最后他说的话,意味显然,终让她什么都说不出口,也无话可说。
前方道路好像出了事故,移动的车子接连都停了下来,一辆救护车从温心坐着的一侧呼啸而过,停在右前方,车顶灯光交错闪烁,伴随着不绝于耳的警鸣声。
温心蓦地挺直身子,不由自主地盯向前方,只见有人被迅速抬进车里,只不过一瞬一张模糊不清的脸撞入眼帘,那脸惨红一片。
温心一下怔住,封存许久的恐慌感瞬时侵袭上来,接着连续不断的画面从眼前一一忽闪而过,血腥的,悚人的,顿时一滩艳丽的血红朝她双眸淹没过来,入眼之际,却骤然化作烟雾消散而去。
温心一下瘫靠进座椅里,蜷缩成一团,呼吸急促,然而刚才稍众即逝的画面却在脑海中逐渐变得清晰明朗。
亦真亦幻的一幕幕画面,似曾相识,近在眼前,却又似隔着千山万岭。零碎的片段拼凑成一段固封已久的不堪往事。
原来,那是被她故意遗忘的记忆,心底埋葬至深的凄凉,不是哀伤,而是无法被原谅的谴责,深彻痛切的自责,方才如梦魅般缠绕在耳的声音,温心终于明白那是在唤醒她什么,她怎么会忘了,她竟然忘了。
“怎么了？小心,怎么了？”乔伊急忙抓住那双陡然颤栗的手,紧紧锁视着眼前已然惨白的脸,接着她看到那双圆眸中有液体慢慢盈眶,顺着眼角缓缓坠落,碎如破珠。
乔伊猛然惊愣,这样无声的眼泪,她仿佛看到了几生几世的悲凉。
“小心,你说句话。”乔伊及时回神过来,捧起她的脸狠狠往上一掐。
温心终于起了丝反应,混沌的目光有了焦点,前方的救护车不知何时已经驶离,周围的一切慢慢归于平静,她的心随之暗沉下去。
“小心,刚才怎么回事？”乔伊见她逐渐平复下来,出声询问。
“没什么。”
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让乔伊有些生气了,“没什么？你脸上分明写着有事,而且非常严重。小心,什么时候你连我都藏匿心事了。”
“我想起了那件事。”温心看似平静地说到。
乔伊惊愕,“你是说.....那次‘意外’？”
温心点了点头。
乔伊没有亲眼所见,无法想象那场‘意外’发生时是怎样的场景,只能抱住眼前的人给予安慰,“小心,如果.....”
“乔伊。”温心知道她想说什么,出声打断,合上眼睛,片刻再次睁开时那里透着艰难的决定挟带着一丝悲痛之色,“我们不可能了。”
“为什么？因为他订婚的事？可是他都那样对你委曲求全了,显然那不是问题。”
“不是。”
“那是为什么？”乔伊一股脑儿地追问,不问清原因,她总感到忐忑不安。
为什么,因为她没有资格,他说重新开始,可是她拿什么去和他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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