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以他多年的经验来看,为了新政举行的恩科,同样也逃不过那些朝中元老重臣的幕后黑手,最终选出来的人,终究还是会成为新政的阻力。
奈何当局者迷,前朝世世代代都有这样的黑局,却从未有一个皇帝能避开。
他司云衍什么都知道,也从未去参与其中。
只是雪初这番话,他想,这一世,大概他要搅弄风云了。
一个穷小子想要觊觎郡主就是天方夜谭,便是他去了恩科找到出路,也绝对同郡主的身份差了十万八千里。
司云衍回去的路上就丢了自己买灯笼的架子,此后再也不需要这个了,他必须短时间内爬上人生巅峰,只有站在制高点,才能为所欲为。
第二日,他拦在雪初父亲平南王上朝的路上,以命相搏,得到了一次靠近·平南王轿子说话的机会。
也正是因为这一句话,他得到了成为平南王府谋士的资格,从此成了王府的幕僚。
接下来的一切依旧如同话本说的那样,王府的幕僚同王府的小姐产生了一段不该产生的感情,司云衍终究脑子好使,雪初冰雪聪明,两人藏得极深,便是身边人,也未曾察觉蛛丝马迹。
皇上的新政不出意外的困难重重,推进极慢,司云衍频频献策,替皇上铲除障碍,却在最后一关卡壳了。
国舅爷家的公子哥看上了雪初,国舅爷树大根深,势力盘根错节,是拦在新政路上最后一道拦路虎,便是司云衍也没招了。
国舅爷提出的条件是,让雪初嫁给他儿子,他就让步。
司云衍一夜白头,最终还是没拦住雪初嫁过去。
前一晚,雪初和丫鬟换了身份偷偷跑到前院去,“云衍,你若不介意我名分不干净了,这身子我给你留着,便是死,也给你一个清清白白的我。”
司云衍在雪初回房之后度过了他那一世最为难熬的一夜,接下来还要度过最为难熬的一天。
皇上目前的能力,动国舅爷基本上等于蜻蜓撼柱,螳臂挡车,更别说他司云衍一个王府谋士。
翌日,平南王抱着最后的希望来求司云衍,盼着他能在最后关头想出办法,保住他宝贝女儿,却在看到司云衍一头银雪白发的时候默默关上门离开,认命的去操办婚事。
外面吹吹打打,热闹至极,王府披红挂彩,雪初身披凤冠霞帔上了花轿,从此离开了平南王府。
司云衍三天三夜没吃没喝,人已经瘦得脱了形,直到平南王一脚踹开他房门,揪着他从床上丢到地上。
“本王命令你,不管什么办法,不管什么阴招险招,只要你能想出办法,灭了国舅爷一家！本王许你荣华富贵,哪怕你要本王这条命,本王都给你！”
司云衍这才知道,雪初为了当初许诺他的清白的身子,抵死不肯同国舅爷的公子圆房,终于在大婚后第三日上,被国舅爷的公子生生打死。
事情闹大了。
坊间都在传说这件事,国舅爷府同平南王府成了平民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皇帝震怒,郡主是他最宠爱的侄女,追封圣孝公主,下令将国舅爷的公子下了大狱。
国舅爷就这么一个独子,多方奔走,司云衍坐镇后方,调动了皇帝和王府所有能动的势力,斩断了国舅爷所有的退路。
最终花花公子因杀人大理寺判斩立决,国舅爷痛失爱子从此得了失心疯,国舅爷夫人不慎泄露国舅爷准备谋反的证据,以至于满门抄斩,他身边的羽翼势力纷纷倒戈,皇上新政路上最后一道障碍也已铲除。
自此,太平盛世。
司云衍立了大功,平南王兑现承诺,亲手将司云衍送上宰相之位。
白发宰相。
司云衍站在朝堂之上,一头皑皑白发,容颜却年轻俊美,他站在皇帝身边,俯视朝堂之上文武百官,跪拜堂下山呼万岁,却再也不能看见那个他苦苦寻找的身影。
后来雪初身边的丫鬟逃回了平南王府,司云衍去了王府见到了丫鬟。
“小姐说,她等不到见到你站在山巅的那一天了,她没能兑现给你的承诺,第一晚在婚房里,她就被强行破了身子。国舅爷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给皇上让步,一旦新政推行成功,国舅爷所有的好处利益都将被斩断,他要娶小姐,不过是让皇上投鼠忌器罢了。”
“小姐从来都知道这一点,她知道你的难处,她不想让你为难,也不会成为你的阻碍。国舅爷谋反的证据是小姐一手策划的,她知道以公子你的聪明才智,足以利用这一点扳倒国舅爷,立下大功。”
“还好公子最终还是没有让小姐失望。小姐说,今生今世她没有脸面再见到你,她不会喝孟婆汤,历尽千辛万苦,她会在奈何桥等你,如果还有来世,她不做豪门贵女,她同你一起做一对普通的百姓。”
“民间那种男耕女织,一间小院,养一群鸡鸭,生一群娃娃的小日子,小姐一直很向往。这条命,她为你做了最后一件事。若公子能原谅她,她泉下有知,会安生的。”
丫鬟最后交给司云衍一封信,是雪初的绝笔。
内容不算长,也不算短,是那天晚上他们猜的灯谜,还有谜底。
除此之外,再无一字。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新政三年后,国泰民安,兵强马壮。
当朝传奇白发宰相却一夜之间失去踪影,皇上震怒,下令寻找,遍寻无获。
一传说宰相乃天上的神仙,来助皇帝完成大业的。
二传说宰相呕心沥血,少年白发,已然大限将至,悄然找了个地方了此一生。
后世有传闻,苗疆南山南,有田间地头,几亩菜地,一间小院,一群鸡鸭,茅草屋里一张纺车,却无纺织之人,唯有一白发男子,俊美之极,终日坐于门前,身边堆满新扎的灯笼。
灯笼上写满了灯谜。
不在梅边在柳边,个中谁拾画婵娟。团圆莫忆春香到,一别西风又一年。
我听的欲罢不能。
墨决的声音很好听,悠扬讲述他的前生我的前世的时候,淡然的仿佛他在讲别人的故事。
我摸摸脸上,一边湿润,房顶垂下来的圆形帐幔粉嫩嫩的颜色也没有让我心情好多少。
“墨决,你一定在开玩笑,你前世当中一定有一世是个专业编故事的,是个非常有名的大作家,出口成章,故事编的这么感人,以后我不写小说了,我去给你站柜台,你替我码字。”
“没骗你,这不是编的。”
“不可能！我怎么会这么傻叉！”
“你一点都不傻叉。”
“那种完美小姐怎么可能是我,温柔的要死……”真的是温柔死了,“并且如果那是我,为什么她那些优点都没有留下来给我,都跟着她死了？”
不是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吗？我特么啥都不会,白痴一个,粗拉拉的,只会玩手术刀给人开膛破肚搅得天翻地覆还不能恢复原样。
并且我有个舞蹈家的娘,自己跳舞却直来直去,动作一点美感都没有,我连劈叉都劈不动。
墨决掰着我的脸看着他道:“雪初只是看着温柔,她骨子里和你一样,执拗刚硬,宁折不弯,不然也就不会有她将来的死。”
我挑眉,感觉以我的性格,这种事情根本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但是如果放在眼下,有一件事情只有我死了才能够让墨决舒服点,我会不会为了墨决去死呢？
说实话我不知道,我是个自私的人,我贪生怕死,人一辈子太短,要做的事太多,我是爱他,所以我更加想留着这条命去爱他,不想就这么煽情的打着爱的旗号放弃自己的生命。
留下墨决一个人在这个世上禹禹独行,孑然一身,孤零零的带着他所有的记忆,继续等着一个缥缈没有希望的我,继续去转世投胎。
那种煽情的为了爱情情愿放弃生命的桥段不适合我,死都死了,拿什么去爱,太矫情。
墨决见我不说话,也不打扰我,也没说话,我们就这么静静的躺着,各自思考人生。
我忽然很想知道墨决此时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生死于他,早就已经看淡。
“墨决,从前的从前,我们第一次在一起的时候,是怎样的？”
那样遥远的记忆,不晓得墨决是不是还能记得。
墨决笑笑:“那时候的你也还不是你,我也还不是我,你我之间如同各种传说中的那样,相恋是大逆不道的事,偏偏你我都不是按套路出牌的人……那时候应该叫神。”
我并不觉得多么意外,他从上古流传至今的记忆,绝非寻常身份能有,也许我笔下写过那么多的仙侠小说,上神上仙的,曾经真的存在过,也许曾经的曾经,我自己也是其中一员。
滚滚红尘三千丈,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让我选择忘掉自己最初的记忆,我都觉得,把握当下才是最要紧的。
这一世我同墨决依旧还能在一起,依旧还能有月老亲自牵红线,依旧可以躺在一张床上谈人生,风花雪月葡萄美酒,下辈子会怎样,下辈子再说吧。我不想去想明天那么遥远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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