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去河对岸前,我让水妖先分出一缕神识过去,和雄树串通好,让他假装抵抗一下,最后自己交出他吞噬的魂魄,如果他主动投降,这些镇灵师就没有理由当场收了他。
好在雄树本性不坏,水妖过去两句话搞定了他,当然这一切,镇灵师们都不知道。
于是就有了后来雄树和镇灵师互怼却又莫名其妙自己投降的那一幕。
趁着他们对骂的时候,我召唤了墨决过来,而狗妖早就在赶来的路上,水妖将墨决带来的药一一下在了镇灵师们的饮食中,连苏小萨都没放过,一起放倒了,一觉睡死。
双生树终究本性不坏,雄树被挪到了对岸去,中间隔着一条河,他没有办法将自己的本体挪出来这么远回到原来的地方,除了吞噬魂魄支撑体力,再无他招。
若雄树凶残至极,就不会只勾走亡灵的一部分魂魄,勾走了魂魄也就不会只是禁锢在自己体内,而不完全吞噬掉。
这份最后的善良反而给他自己留下了一条后路,当镇灵师找上门的时候,他能原封不动的释放掉那些被他抓去的亡灵,镇灵师绝对没有理由当场收了他。
现在,我能做的都做了,就看镇灵师会不会找上门来兴师问罪,是否能够证实我的猜想。
墨决给的药,药效差不多能支撑四个多小时的时间,我看看表,这个点儿他们应该醒了。
至于树,村民会保护下来的。
镇灵师不敢犯众怒,这一点我心知肚明,双生树的命算是保住了,不怕俞岱期杀回去。
墨决忽然站直了身子,看着门外。
店里寥寥无几的几个客人忽然之间紧张起来。
七八个镇灵师一起找上门来,作为妖鬼道,他们各自戒备,我就知道,他们不会放过我。
我挺直脊背迎出去,俞岱期站在最前面,看起来很生气:“你做了什么？”
我打了个哈哈,若无其事道:“几位大佬,都忙了一整夜,该好好休息一下的不是么？看你们睡得香甜,我也不敢打扰你们,让你们睡个够。”
“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俞岱期语调提高了一点,又觉得自己好像做的过了,重新压低声音,拉着我走到一边道:“你为什么要自作主张？”
“我自作主张？难道这不是我们商量好的结果吗？俞岱期,你是不是觉得你们的双簧没唱出来,憋得慌？”
俞岱期果然憋得慌,他从一开始就不擅长这种半真半假的戏码,今天做这些本身就勉勉强强,现在被我当面戳穿,更加尴尬。
而我偏偏是个火气上来不给面子的主儿,我管他尴尬不尴尬。
他们口口声声叫嚣着妖就是妖就是该死的时候,俞岱期想过我的感受没有。
见俞岱期被我问的说不出话来,一个警察看不下去,走上前来将俞岱期拉到一边看着我道:“你仗着俞队对你有好感,利用他对你的信任,将我们玩弄于掌股之上,害的我们案子都办不成,你想过俞队回去怎么交代吗？”
我冷笑,还没开口,远远飘来墨决的声音:“第一,我的女人不需要别的男人给她所谓的好感,第二,利用感情的到底是谁？第三,她不过是提前做了你们商量好的事儿,应该是帮你们省劲了才对,你们如此愤怒的理由是什么？”
俞岱期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我心底一撩,墨决护犊子的时候可帅了,尤其是他黑着一张禁欲系的脸,说着理所当然的话,却总是给人一种他非常不讲理的感觉。
他一边说着,根本没有掩饰自己的能力,幻影一闪,飞快的挪到了俞岱期面前,同行的镇灵师警察都一紧张,戒备起来。
我暗暗可笑,到底是人类,拥有降妖除魔的能力又如何,在墨决这种开挂一样超乎寻常的速度面前,他们连符纸都拍不到他身上去。
墨决逼近俞岱期,鼻子几乎贴在他鼻子上,我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就足以猜到他的眼神有多吓人。
实际上,墨决确实露出了他的红眼睛。
“离她远点,我只说一次。”
俞岱期不肯示弱:“不用你管！”
有人上前试图制服墨决,却扑了个空,墨决闪到了那人背后,一脚踹在他屁股上,那警察摔了个狗啃屎。
酒吧里的客人不知道谁忍不住笑出声来。
可我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警察们觉得非常丢面子,纷纷摆出架势,酒吧里的客人们也都亮出家伙。双方对峙,眼看就要开火。
我跳上一张桌子大喊道:“都给我住手,这里是中转站,谁都不准破坏这里的平静！”
几个警察怎么可能听我的,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个该死的妖。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你自己就不是人,你当然维护这些妖魔鬼怪！”
我盯着那个警察,不屑的问道:“那又如何？今天这里的妖魔鬼怪车轮战还是群殴都占了上风,要打你们也讨不到便宜。”
“你……妖就是妖,果然卑鄙！”
“既然你都说了我们卑鄙,那我们干嘛还要跟你们一对一的公平对打？”
有几个客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大喊说得好,我却并不高兴,心底凉凉的全是寒意。
我跳下桌子,拉着俞岱期:“你跟我来。别人谁都不许跟来！”后半句是对其他人说的。
俞岱期被我拉到后堂仓库,这里很安静,适合谈人生。
“卿言我……”
我打断他,看向别处,冷声问道:“你是镇灵师,我是狼人,我们注定是天生的敌人,你已经选择了你的阵营,既然你决定跟镇灵师站在一起,我不会让你为难。”
气氛僵硬下来。
俞岱期沉默了半晌,嘴巴动动,酝酿了半天却什么都没说出来,他本就不善言辞。
我也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来,抽出匕首,抓着自己衣襟撕拉一刀切掉一角,提着在他面前晃了晃:“从今往后,你我之间,恩断义绝,一别两宽。”
割袍断义。
他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今天他的表现,我已经看透了,他再也不是之前会在混沌面前拼死保护我的那个老班长,那个一遇到大战就靠一身暗黑系机车风将自己打扮得酷酷的壮胆的大男孩。
也不是在对付阴生女的时候坚决的和我们站在同一阵线的仗义老班长。
我们的身份决定了我们不可能什么事都意见一致,他对我的感情终有一天会变成他的拖累,而我……狼人注定唯一的爱只能留给一个人。
既然他没有希望了,为何我还要跟绿茶婊一样吊着他不明不白。
不如趁此机会恩断义绝的好。
我来做这个恶人。
俞岱期看着我半天,最终只问了一句话:“你一定要做的这么绝吗？”
我毫不犹豫的点头,指了指门口:“慢走不送。”
俞岱期深吸一口气:“顾卿言,我不会放弃的。”
“滚！”我狠心吐出一个字,再也不看他一眼,其实是怕他看到我眼圈发红的样子。
身后是俞岱期离开的脚步声,我松了口气,抽空力气一样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很难过。
外面安静了。
门被人推开,墨决放轻脚步走到我身边,轻轻让我靠在他怀里。
他的味道和心跳总能让我觉得安心,但这一刻却没有,我心里依旧凉凉的,像是被捅了一刀子,难受极了。
“墨决,我假装自己是个圣人,我做的也像个圣人,可只有我知道,我没那伟大。”
“我知道。”
“墨决,其实我只是害怕,将来有一天我会和老班长站在对立面上,必须与他为敌,而我们的关系会让我下不去手。”
“我知道。”
我哭得更凶了,鼻涕眼泪全都抹在他的衬衫上:“你知道个屁,我其实很卑鄙,今天我跟他结梁子,将来真的因为身份而必须有一战的时候,我就可以说服自己对他下狠手了,我多卑鄙无耻啊……”
这次墨决没说我知道,只是更加用力的抱紧我,轻抚我的后背。
我抱紧了他的妖,抓的很用力:“可是我并不想失去这个朋友,但他对待异类的态度,真的让我很害怕,墨决,你说如果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个狼人,该有多好。”
“小傻瓜,你不知道也改变不了你是个狼人的事实,其实你做得对,有些人注定了不能一起走太久。”
终究是要分道扬镳的。
墨决坐下来,陪着我靠在墙根,也不说什么安慰的话,就这么陪着我坐着,空气很安静,一切都很安静,除了我杂乱无章的心跳。
折腾了一夜,又经历一场撕逼,我累得不知不觉睡着。
等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那张漂亮的公主床上了,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床顶帐幔垂下来,围出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小空间。
忽然就有了点安全感。
我喜欢这种有个小窝的感觉,除了我自己,容纳不下任何其他。
我翻了个身,拉起被子蒙着脑袋,心底还有一块地方空落落的。失去了一个朋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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