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六十八年。
十月末,霜降。
天气转寒,又是一年即将走到尽头。
陆鸣渊站在清烛殿寝房的窗户旁边,望着落日黄昏,夕阳西下,秋叶飘落,细数着这是自己穿越过来的第几个月了。
“一年两个月,不知不觉,已经一年多了。”
嘴角轻喃一声,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壶热茶,查看起桌上的大炎邸报。
最近,朝堂出奇的热闹,金乌长公主入朝,点见七皇子,据说是路上遇到贼人袭击,险些丧命,好在得贵人相助,运送的兵器和甲胄也有损失,附近遗落了云万商会的旗帜,还有京城官道特有的宽度车痕,绝对是有人故意陷害。
内阁对此极为重视,当场传召琅琊王陆云万上朝对峙。
陆云万则是一脸懵逼,表示自己完全不知情,不可能打朝廷铁器的主意,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
长公主指出了贼子乃是一个带头的浓眉大眼和尚,与陆云万手下诸多僧人有关。
陆云万争辩道,岂能用如此儿戏的言语当作证词,两者没有必然关系。
长公主不慌不忙,搬出了一个叫做“杨戬”的义士,交代了一番两人的对话。
朝廷宣这位“杨戬”入朝,可是明灯司却始终没有找到这位叫做杨戬的高人,案子一度陷入焦灼。
看到这里,陆鸣渊啧啧一声,暗道:“看来分身最近是不能出场了,躲躲风头才行。”
朝廷最后在琅琊王府的地窖发现了不少走私的铁器,还有诸多其他的违禁之物,包括酒曲,金乌国的兵甲.等等。
在大炎律法中,没有朝廷特供的认证,商户私自酿酒拿出去卖,是一项杀头大罪。
加上今年天降大水,淹没了大部分的农田,粮食捉襟见肘,好在各地粮仓富足,不过下一年肯定是荒年,所以朝廷已经基本不让酿酒了,需要存粮,应付明年的粮食危机。
在特殊时期,私自酿酒的商户,绝对是满门抄斩的下场。
陆云万不仅私自酿酒,卖到大炎各个州郡牟利,而且还打起了金乌铁器的主意,无疑是触碰到了朝廷的红线。
皆在陆鸣渊的意料之中。
这一切早就安排好了,把金乌国的祸水引向陆云万,他让影士把截获的铁器送回了晋王府,晋王府则是将这批铁器送入琅琊王府。
只是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陆云万自己就有诸多不干净的事情。
走私不说,还偷税漏税,打点官府上下,利用关系打压其他商人,贪腐十分严重,形成了垄断的庞大关系网。
这一下子查出来这么多东西,牵扯的人和事,不亚于一场地震。
谏台司和户部联合弹劾琅琊王陆云万偷税漏税上亿白银,走私铁酒,贩卖人口等十多条罪状。
帝京的云万商会总部被明灯司查封,各地分会,手下的诸多产业也是逃不了干系,都是遭到了严查。
在朝廷十分缺钱的情况下,遇到这样一桩送钱的案子,自然大办特办,不能有任何姑息,掀起了一场浩浩荡荡彻查贪腐的动作。
大炎各地的官员皆是震悚。
陆鸣渊觉得陆云万十分倒霉,主要是他自己不干净,也怨不得别人。
但是有一点,他很在意。
此局由晋王陆光景点燃了导火索。
若是此局成功,成功将七皇子逼死,岂不是便宜了陆光景?
这个问题,在嫁祸七皇子任务执行之前,在得知失败会让陆光景跌境后,他就在想了。
所以从骆影那回来后,就在琢磨如何让这件事的结局改变。
杨戬的任务已经完成,眼下不必担心晋王的目光,接下来就要考虑结局尾声的处置。
倒不是说他要救陆云万,而是想个办法让陆光景没有如此顺心如意的攀升境界。
关键之处,还在陆云万身上。
此役对方虽然元气大伤,但好歹是一朝皇子,若不是叛国清君侧,罪不至死,不过可以想象到,接下来陆云万会很崩溃,毕竟自己的心血被朝廷查封,心不滴血才怪。
陆鸣渊不觉得查封七皇子麾下产业,以及查封商会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这样会导致大量佃工失业,还有大量的产业链直接断掉。
云万商会麾下管理的产业早就跟大炎的百姓和修士息息相关,若是冒然关闭,只会让大炎经济崩溃。
许多坊市停业,店铺关门,百姓失业,在建的庙宇、房屋罢工,然后陷入经济危机。
就跟前世的某家巨头房地产公司倒闭一样,会引起百姓的恐慌。
眼下大炎朝廷只想着如何让陆云万多吐出一点钱出来,好填补边境开战产生的巨大银子空缺。对于关闭的店铺,失业的百姓没有丝毫重视,即使接管,也是选择部分主要吸金的产业,比如纺织丝绸,茶叶皮毛,认为许多其他产业都是可有可无。
实际上,这是一种潜在的风险。
稍有不慎,就会让大炎元气大伤。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陆鸣渊都觉得自己让陆光景吃瘪这件事,是一件利己利民的好事。
“也好,眼下杨戬和法海可以消失一段时间,第三个分身可以诞生了。”
陆鸣渊轻笑一声,指尖微动。
眼前又捏造出了一具新的影士。
若是让这位新的分身前去挑起陆光景和陆云万两人的争端,绝对是一件好事。
正当陆鸣渊这般想的时候。
一道倩影来到了清烛殿的院子之中,叩响了寝殿的门扉。
“小叔在忙吗?”
赫然是赵王妃杨映婵的声音。
“嫂嫂请进。”
陆鸣渊高喊一声,手中影士顿时消散。
进门的女子,云鬓高挽,鬓发间尽是华丽的朱翠金钗,一袭朱红罗衣轻盈飘逸,手上捻着一张翠绿的绣帕,裙摆飘荡着简直飘到了他心里。
杨映婵柳眉下的眼睛宛若一潭清泉,有些怯怯的看着陆鸣渊,细声细语道:“最近小叔没有叫妾身读书了,应该是殿下太忙了,所以以后夜里还要不要读书?”
“读啊,为什么不读。”
陆鸣渊面带笑意,指着椅子赐座。
可是杨映婵屁股还没坐热,门外就又响起了一阵叩门声。
“陆郎,我带霍妹妹来请安了。”
陆鸣渊一听声音,就知道是齐暮雪过来了。
看了一眼面前的杨映婵,吸了口凉气,神情浮现难色。
杨映婵一对眸子也在看着他,见陆鸣渊反应,眼底不禁微微一黯。
陆鸣渊硬着头皮道:“进来吧。”
他又没做什么事情,有什么好紧张的。
不过是读读书,陶冶陶冶情操罢了。
不一会儿,披上了毛茸茸白色大袄的齐暮雪拉着一袭红髦长裙的霍红翎的玉手迈入大殿,原本齐暮雪的神情还是比较高兴的,保持着微笑。
可看到五官精致,气质成熟的杨映婵坐在那里的时候,表情明显愣了一下。
霍红翎亦是如此。
三女六目相对,齐暮雪率先开口:“这位夫人就是殿下的嫂嫂吧,我姓齐名暮雪,是”
陆鸣渊出言道:“本王的夫人。”
齐暮雪含羞默认。
“久闻齐王妃大名。”杨映婵对此没有惊慌,而是面容镇定,轻轻一笑。
目光看向神情不自然的霍红翎,点头问好:
“还有霍王妃也是。”
齐暮雪走到案前,看着上面杨映婵对武学做的笔记,歪歪扭扭,字并不好看。
“你们这是.”
“小叔说我语句顿挫,很适合读书,所以经常邀我来此探讨武学。”
杨映婵绞尽脑汁,想了一个比较合理的说法。
“原来如此。”
齐暮雪浅浅一笑,松开霍红翎的手,拢了拢袖子,拾起毛笔,对陆鸣渊道:
“陆郎何必这样见外,抄录武学,诵书捣墨,妾身也一样可以,还要劳烦嫂嫂做什么。”
她一揽衣袖,提笔照着上面的字逐一复写,文字中正而透着端庄大气,实已入大家之列。有对比才能显出高低,不愧是帝京第一才女,其他人的字和齐暮雪一比,高下立判。
陆鸣渊哭笑不得道:“这样太辛苦,不麻烦夫人了。”
一旁的杨映婵则是脸色微窘道:“字迹让齐娘子见笑了。”
她学字很晚,毕竟是以习武为主,写的字勉强能认,肯定是不好看的,比不了齐暮雪。
齐暮雪大方笑道:“无妨,写字也是有技巧,不算难,只要掌握办法,杨夫人一定也能写好,”
一直未开口的霍红翎在翻阅桌上叠放的一大摞武学,不时眼中冒出精芒。
“没想到,殿夫君这里居然有这么多武学,都是来自大炎各大宗门,放在民间绝对是至宝。”
“看来霍妹妹对武学钻研也很深,正好,眼下无事可做,不如我们三人齐心合力,为殿下整理武学?看到这里的书房乱糟糟的,也是闹心。”
“可以。”
“嗯,没问题。”
两人皆是同意。
齐暮雪自作主张,很快分配好了工作。
杨映婵负责念,霍红翎负责归类,她负责书写做笔记。
她写好后,偶尔便指点杨映婵书法的用劲及诀窍,老师当得不亦乐乎,杨映婵也自知机会难得,学习很是认真,不懂便问,毫不矜持,边读边写。
陆鸣渊坐在一旁,看着三女,感觉自己是多余的一个,颇觉受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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