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暴雨中朱虎、斜眼婆、假鲁伯深一脚浅一脚艰难爬上西山,来到安葬朱獾和蛋儿的地方。
朱獾和蛋儿的安葬地紧联在一起,以前朱云山那座假坟的旁边。
朱獾和蛋儿一样,没有起坟头立墓碑。
葬蛋儿的那个地方已经荒草萋萋,狂风暴雨中四处倒伏,乱糟糟一片。葬朱獾的地方那一堆新泥在狂风暴雨下同样污糟不堪,两截没有燃尽的蜡烛在污泥中显得格外鲜红,鲜红得如传说中吊死鬼的舌头。
斜眼婆走到朱云山的坟前就不敢再过去,朱虎鼓起勇气总算跟着假鲁伯走到了安葬朱獾的地方,他刚要举起铁锹,一个大雷炸响在西山上空,吓得朱虎一屁股坐在烂泥地上丢了手上的铁锹,斜眼婆则“妈呀”一声跌坐在朱云山的坟前。
狂风暴雨中,那个假鲁伯倒是显得很镇定,完全没有了在蓝玉柳面前的那一副小人样,站在所谓的朱獾和蛋儿的埋葬之处,望着瘫软在地上的朱虎和斜眼婆,脸上露出一股不屑和讥讽,冷冷的声音问朱虎:“怎么样?还挖吗?”
“挖,必须挖。玉柳的指令,必须不折不扣执行。”朱虎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去寻找那把铁锹。
假鲁伯鄙夷地望着满身是泥的朱虎,感叹道:“唉,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有些人不作不死,这伤天害理的事情干的太多,总会遭到报应,临了临了难怪还没有个一儿半女,该当断子绝孙啊。”
“你说什么?”朱虎找到铁锹,冲到假鲁伯面前。
“我说什么你没有听见吗?”假鲁伯反问朱虎。
“我听见了,听得真真的,他骂我们临了临了还没有个一儿半女,该当断子绝孙。”斜眼婆气呼呼冲到假鲁伯面前,一只手抓住朱虎的手臂,一只手伸得笔直指向假鲁伯。
假鲁伯冷笑道:“前面的话你们怎么装作没听见了呀?”
“前面什么话?你给我说清楚。”朱虎逼问假鲁伯,他完全不把这个糟老头放在眼里。
假鲁伯坦然回答:“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有些人不作不死,这伤天害理的事情干的太多,总会遭到报应。”
“我让你报应!”朱虎高高举起铁锹拍向假鲁伯,假鲁伯不躲不闪,哈哈大笑,笑声中一道雪亮的闪电闪过,一股电流击中朱虎高举的铁锹,随着一个大雷炸响在朱虎的头顶,朱虎头上冒烟,整个身体瞬间被烧成乌焦墨黑。抓着朱虎手臂的斜眼婆被强大的电流甩出了好几十米远,直接甩在那棵龙脑樟的树干上,又被弹回到朱云山的那座假坟前。
斜眼婆的身体刚被抛到朱云山的假坟前,朱虎手上那把铁锹被电流击中飞向空中之后这个时候正好下落,不偏不倚砸在斜眼婆的头上,斜眼婆当即昏死过去。
说来奇怪,斜眼婆被铁锹砸中之后狂风暴雨顷刻停止,夕阳挂在西山顶上,映照驴不到村映照老宅,雨后更加清新。
“不好啦,朱虎被雷公电婆劈死啦,朱虎被雷公电婆劈死啦!”假鲁伯的喊声响彻西山响彻驴不到村,那些返回村里在种植基地上忙的乡邻还在大樟树下的竹棚里避雨,一听假鲁伯的喊声,不顾一切朝西山冲,一起冲向西山的还有村前小河对面的筑路工人。
众乡邻和那些筑路工人赶到现场一看,一个个吓得汗毛倒竖,争相四散奔逃。逃到瘪嘴婆家原来的屋基,又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向山上张望。
独臂罗和跷脚佬胆大,还有几个年轻的筑路工人胆更大,重新跑回到朱云山的假坟前,望着被烧得乌焦墨黑的朱虎,一番感慨:“这是作了什么孽?要遭天打五雷轰?”“遭天打雷劈可不是一般的罪孽,肯定是做下了什么伤天害理的恶事。”“就是,否则上天不可能发怒,不可能派雷公雷婆来劈死他。”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瘪嘴婆赶到现场,一见朱虎乌焦墨黑的尸体,忙双手合十,紧闭双目念念有词:“唵,修利修利,摩诃修利,修修利,萨婆诃……”
众人见瘪嘴婆开始为横死的朱虎念咒,惶恐的心立刻转换为八卦的心,围拥住那个假鲁伯问个不停:“喂,你快说说朱虎到底在怎么样被雷给劈死的呀?”“你一直和他在一起吗?”“他被雷劈的时候你看到了吗?”
假鲁伯毫不隐瞒,对众人说:“朱虎是来挖朱獾和蛋儿的坟被雷给劈死,我就在现场,看得真真切切,不信你们可以去问他的老婆。”
众人顺假鲁伯手指的方向一看,才发现斜眼婆躺在朱云山的假坟前,只是她浑身是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她的存在。
独臂罗和跷脚佬过去想要拖斜眼婆起来问个究竟,刚走到斜眼婆的面前,斜眼婆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泥浆中蹦跳起来,吓得独臂罗和跷脚佬赶紧躲闪到一边。
斜眼婆从地上蹦跳起来后冲到朱虎的尸体前愣了一会,只一会,一会会功夫之后,斜眼婆哈哈大笑起来,笑得震人耳膜,笑得人发慌。
笑过一阵之后,浑身是泥的斜眼婆蹦蹦跳跳跟在瘪嘴婆身后念叨:“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念得瘪嘴婆心发毛,转身跑下西山,跑回到大樟树下的竹棚里,好几天不见她出来。
瘪嘴婆跑下西山之后,众人争先恐后紧跟着跑下西山,跑在最前面的是独臂罗,他腿长路熟,自然第一个跑回到大樟树下。跷脚佬想要跑快,无奈自己一摇一摆无论如何跑不快,反而被那些筑路工人给挤到了水渠里,费了好大的劲才爬起来跑回大樟树下,一看,众人全作鸟兽散,全躲在各自的竹棚里不敢出来,说是瘪嘴婆放话:朱虎遭天谴,斜眼婆遭报应,全是因为得罪了朱獾和蛋儿。
瘪嘴婆还放话,说朱獾是仙子,怎么可能死?即使死,死的只是在人间的凡胎,她的真身早上了天庭,去和自己天上的爹天上的娘团圆。朱虎和斜眼婆想要挖朱獾的坟蛋儿的坟,朱獾不动怒,她天上的爹和天上的娘肯定动怒,所以派雷公电婆前来劈死了朱虎。你斜眼婆更可恶,但朱獾天上的爹天上的娘就是不劈死你,让你成为一个神经病,在人间遭罪。
到了晚上,月亮升起之后,假鲁伯陪蓝玉柳偷偷到现场查看,见朱虎果然死于电击,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假鲁伯:“獾八仙和那个短命鬼的坟挖开过吗?见到了獾八仙和那短命鬼的尸体了吗?
假鲁伯压低声音告诉蓝玉柳:“朱虎就是因为挖开了朱獾和蛋儿的坟,见到了他们的尸体在他们的尸体上吐了几口唾沫才被雷公电婆给劈死。”
蓝玉柳皱眉问假鲁伯:“这么长时间过去那短命鬼的尸体还没有腐烂吗?”
“回老板的话,那个蛋儿确实还是好好的呢,和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假鲁伯回话的时候不经意地瞄了一眼所谓的蛋儿的坟茔。
蓝玉柳紧盯假鲁伯,一字一句问道:“那个短命鬼活着的时候你见过?”
“见过,老板不是命我偷偷前来熟悉过地形吗?”假鲁伯回答。
蓝玉柳一脸凶相有所缓和,说道:“哦,找块地埋了朱虎吧,毕竟他也算是我们的人。”
“好,小的会找一块好一点的地儿安葬他。”假鲁伯过去捡起那把已经被雷电击断了手柄的铁锹,去挑乌焦墨黑的朱虎尸体。
蓝玉柳转过身,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手帕捂上口鼻,等假鲁伯拖朱虎的尸体到山上一个坳口掩埋了之后才回转身松开口鼻,扔那张纸手帕到所谓安葬朱獾的坟上说:“这个獾八仙和那个短命鬼的尸体你再给我挖出来,我要碎尸万段。”
“老板,大晚上在这墓地说鬼和尸体已经很不吉利,再挖他们的尸体出来碎尸万段怕不只是像朱虎那样遭雷劈这么简单了呢。”假鲁伯偷眼观察蓝玉柳的神情。
蓝玉柳怒容满面,厉声责问假鲁伯:“你是咒我会不得好死?”
“老板,小的怎么敢咒您呢?小的是为老板着想,老板不是还有大事要办吗?再说,朱虎确实是被大雷给劈死。”假鲁伯小心翼翼回答。
蓝玉柳点了点头,说:“嗯,大事要紧,想你也不敢骗我,否则你的家人都得死。”“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小的不敢对老板您有二心。”假鲁伯忙点头哈腰。
蓝玉柳问:“那斜眼婆现在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完全傻了呀,连大粪都吃得津津有味,这会应该疯得累了躺在大樟树下的土台子上睡着了。”假鲁伯回答。
蓝玉柳望了一眼大樟树,自言自语道:“报应,报应啊。”
“是啊,多行不义必自毙,只是时候不到,时候一到统统报销。”假鲁伯感叹。
蓝玉柳瞪眼:“你又放什么臭屁?下山。”
“是。”假鲁伯在前面为蓝玉柳引路。
蓝玉柳小心翼翼行走在山路上,走到一半停下脚步,眼望月光下的老宅,感慨道:“没有龙的命,却有龙的心,死得冤啊。”
“老板,我们什么时候动手?”假鲁伯回转身小心翼翼问蓝玉柳。
蓝玉柳没有立即回应,而是继续凝望着月光下的老宅,过了好一会才冷冷地反问假鲁伯:“你那么着急莫非想要图谋不轨?”
“老板,小的岂敢有非分之想?小的一家老小全在你的掌控之中,小的唯有以你马首是瞻。小的只是担心时间紧迫,这朱虎因为挖獾八仙和那个蛋儿的坟被大雷劈死的消息想必很快就会传到那刘老头和马夜叉的耳朵里,说不定那个朱云山和那个女人也会赶回来。”假鲁伯忙弯腰低头连声解释。
蓝玉柳身子一震,问:“那个女人?哪一个女人?”
“就是蛋儿他娘呀,她可不是一个好惹的主,对蛋儿可是疼爱着呢。”假鲁伯直起腰回答。
蓝玉柳眼望月光下的老宅喃喃自语:“她?她会回来吗?她还会再回来吗?”
“她肯定会回来,所以我们必须抓紧行动。”假鲁伯见蓝玉柳神色慌张,脸上掠过一丝笑意。
蓝玉柳收回目光,自顾自迈步向山下走去,边走边对语气柔和地对假鲁伯说:“是该抓紧行动,这样,回去之后你就休息吧,这一天下来累得够呛了吧?”
“不累不累,小的不累,小的随老板一起行动,多少有个照应。”假鲁伯追上蓝玉柳。
蓝玉柳加快脚步,走到山脚,低声斥责假鲁伯:“我让你回去休息就休息,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嗯嗯嗯,我回去休息,我回去休息。”假鲁伯忙点头哈腰,等他直起身,身边已经不见蓝玉柳。
这个时候太平塘边传来一阵野猫的嚎叫声,假鲁伯拿野猫耍气:“半夜三更嚎什么嚎?老太公我活了八十多年还没有这样做过狗。老东西,等一会我非得拔光你的胡子不可。”
“嘻嘻……”太平塘边的一棵柳树上传来轻微的笑声。
假鲁伯装作没听见,从腰间摸出一个酒葫芦咕嘟咕嘟连饮了几口后倒背双手慢吞吞走回老宅,走到前门,见已经从里面栓上,转身往后门走,走到原来朱虎家的围墙边,一个黑影从围墙上跳下,低声对他说道:“回去弄出点动静来。”
“是,老板。”假鲁伯从老宅后门边的一个小侧门开锁进去,走到祠堂门口跪下大哭:“太祖奶奶哟,你在天之灵保佑保佑老宅吧,这怕是要遭盗贼呀。”
“蠢货,哭什么呢?”蓝玉柳出现在假鲁伯的身后。
假鲁伯忙起来回话:“老板您不是叫我回来弄出点动静来吗?”
“真是个蠢货,我是让你回主屋之后弄出点动静来,那样如果他们回来了就自然会现身。”蓝玉柳哭笑不得。
假鲁伯点头哈腰:“嗯嗯嗯,我这就回主屋去弄动静。”
“记住,稍微弄点声响来就好,我已经查看过一圈,目前还没有他们回来过的迹象。”蓝玉柳说着飞身跳进了朱扇子的屋,没过一会,又飞身跳了出来,追上刚走到蛋儿家屋前的假鲁伯,问:“怎么没看到獾八仙的那几只小野狗和小野猪?”
“老板,你现在才想起来呀?那些小野狗和小野猪全被小的我给药死了呢。”假鲁伯显得很自豪。
蓝玉柳难以置信,问:“全被你给药死了?可能吗?它们可不会随便吃没事人喂的食物。”
“老板,小的现在可是獾八仙的舅公呦,獾八仙她死后她的那一只只小野狗和小野猪可是比马夜叉还要伤心,绝食了好几天,实在饿得不行,小的喂它们吃就吃了呢。”假鲁伯沾沾自喜。
蓝玉柳还是有些不相信,问:“被你药死的那些小野狗和小野猪呢?”
“在在在,小的全部剥了皮开了膛,红烧之后藏在水缸里,那肉香着呢,下酒可是绝配,你要不要过去吃一点喝一点?”假鲁伯舔了几下嘴唇不由自主地从腰间摸出酒葫芦递到蓝玉柳面前。
蓝玉柳瞪眼,厉声责骂假鲁伯:“一天到晚只知道吃吃吃喝喝喝,迟早吃死你喝死你。”
“老板,不是你吩咐我一定要想方设法除去獾八仙的那几只小野狗和小野猪吗?你放心,我是用【异烟肼】(药名)药死的小野狗和小野猪,人吃了没问题。”假鲁伯收回酒葫芦藏回腰间向蓝玉柳解释。
蓝玉柳缓和语气说:“千万不要被外人看出你是假鲁伯,否则你就是死,你的家人都得死。”
“小的知道,小的知道,请老板放心,小的绝不会让外人看出我是假鲁伯,小的一定演得比真鲁伯还真。”假鲁伯点头哈腰。
蓝玉柳喝令:“快回主屋,记住,稍微弄出一点动静就可以。”
“是是是,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假鲁伯一边答应一边往后退,没退几步,被什么东西一绊,跌倒在地上。
蓝玉柳刚想飞身进蛋儿家,一见假鲁伯跌倒在地上,回身过去察看,结果刚弯腰低头,自己的两只脚被什么东西给紧紧钳住,她想要使劲挣脱,那个东西钳得她的双脚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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