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菜跳上大樟树下的土台子高喊:“都给我停下!”
无奈锣鼓铙钹声太响,黄花菜的声音根本引不起大家的注意。
朱獾过去拉黄花菜下土台子,劝慰她道:“花菜姐姐,你如果真的想马上喝琼浆玉液吃龙肝凤髓,那也得等我过去到灵堂前祭拜一下呀。”
“祭拜个头,死了那么长时间坟头早应该长满了草。”黄花菜说着冲到灵堂前一脚踢翻灵位,然后操起那对熊熊燃烧的大蜡烛扔向吹鼓手。
吹鼓手们正吹得起劲敲得起劲,黄秋葵说过,只要他们在朱獾来的时候吹得响亮敲得响亮,白事钱翻倍。没想到突然两个火球从天而降,吓得他们丢下手上的锣鼓唢呐铙钹四散奔逃。
锣鼓铙钹声突然停止,众乡邻探头张望,想看看出了什么事情?一个个像大鹅一样伸长脖子,吹鼓手们四散奔逃而来,撞倒这个挤翻那个,大樟树下乱成一锅粥,哭爹喊娘声四起。
“喂,是你应该做好准备吧?关我什么事情?”朱獾不以为然。
“夜叉婆,说了你不能去告诉那黄花菜。”朱獾不得不让步。
望着散落在地上的那些盘碗和食物,黄花菜一个转身扑向正在破口大骂她的黄豆酱,压黄豆酱在自己肥硕的身下后,腾出双手,照着黄豆酱的脸面就是一顿猛抽。
瘪嘴婆没办法,只得去爬土台子,上半身刚匍匐到土台子上,黄花菜抬起右腿一脚踢瘪嘴婆仰面朝天倒在土台子下。
朱獾附耳黄花菜:“花菜姐姐,如果现在这样走,那你妹妹和你娘一定会责怪我,以为是我扰乱了你们给黄伯办丧事,乡邻们也会指责我。”
“回来好,省得我望穿秋水。”朱獾还是笑。
独臂罗反问:“我要干什么你难道心里面没有数吗?”
“花菜,你乱说什么?快下来。”黄豆酱呵斥黄花菜。
“他是天,你是地,飘在半空的是蛋儿,嘻嘻。”朱獾冲马夜叉笑。
“……”
马夜叉说:“但愿吧,希望你能更踏实一点,不要总是飘在半空中。”
“黄秋葵她不是牛皮哄哄的吗?怎么逃回了省城?”
“她不上瘾我能控制她?能利用她打败黄秋葵?好啦,我睡一会午觉,养足精神和黄秋葵斗。”朱獾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黄秋葵被黄花菜骂得无言以对,只得把气撒到坐在一边一动不动的马夜叉身上:“你是个死人吗?她们两个吵架你也不劝一劝?不说你是主人,你还是驴不到村的当家人,有你这样做主人做当家人的吗?”
独臂罗再问:“黄鼠狼是不是死在老宅之外?炸死是不是不得好死?”
“听我慢慢说,我妹妹有多少恶大家应该已经见识过,拉回一大汽车的大烟花一个个全是哑炮不说,还专炸自己人,大年初一炸死我爹也就算啦,这人迟早要死,死了你就办大席呀,可她为了自己的面子为了自己的命,硬是拖着我的尸体去省城,火化了还让杀猪佬在那陪……”“喂,你还是没说清楚怎么回事呢?”听黄花菜说得颠三倒四,蛋儿喊。
马夜叉伸手拧了一下朱獾的胳膊,骂道:“你就作吧。”
“听马大婶的送黄鼠狼去西山。”
“……”
马夜叉不相信,追问:“这黄花菜可是个大吃货,她有那么好糊弄?”
黄花菜得到朱獾的鼓励更加来劲,喉咙比之前还要响亮:“各位,我爹大年初一那天就已经被大烟花给炸死,现在办这个鸟丧事完全是我妹妹的一个阴谋。”
马夜叉喊住朱獾,过去一本正经地问:“说,怎么忽悠的黄花菜?”
马夜叉笑:“我这脑子难道和她一个吃货一个样?”
“好,还是马大婶上道。”
黄花菜没有回应,低头用手去掸散落在桌子上的那些栗子和野鸡肉,掸到一起之后直接用嘴去吃,刚吃进去一点,桌子被黄豆酱一把掀翻,黄花菜辛辛苦苦掸到一起的栗子和野鸡肉全到了地上。
“西山黄鼠狼不是早已造了寿坟吗?”
马夜叉说:“你不要以为她不敢,她这样的人任何事情都做得出来,只是时机未到。”
众乡邻的一片骂声中黄秋葵坐上一辆越野车返回省城,黄花菜一溜烟往北山的栗子林里钻,黄豆酱一个人收拾残局捧黄鼠狼的骨灰盒回老宅。
“看得在什么情况下,当时候她正骂得口干舌燥,跑到北山栗子林更是上气不接下气,一碗八珍汤保证比琼浆玉液还要琼浆玉液。还有,一只芦花鸡的肝有多大?鸡头里的鸡脑子我挖下来才一顶点,她大嘴一张直接下了肚,吧唧吧唧的是我加的那一点乌货,她越回味自然越上头。”朱獾向马夜叉解释。
“你还是人吗?这样打自己的亲娘!”黄秋葵过来拉黄花菜,黄花菜要比黄秋葵大一倍,黄秋葵根本拉不动她。
“仙子,我们走,去喝琼浆玉液吃龙肝凤髓。”黄花菜过来拉朱獾。
“为什么?我等不及了呢。”黄花菜急不可耐。
以独臂罗、跷脚佬为代表的居住在老宅里的那些乡邻一致声讨黄秋葵。
“只要马婶及时出面,这架肯定不会打起来,人家是亲娘俩嘛。”
众乡邻议论纷纷,他们随黄秋葵返回到老宅前院,其中数田癞子、独臂罗和跷脚佬最起劲,矛头一致对准马夜叉。
“高价收购马铃薯?还四邻八乡?”马夜叉陷入沉思。
“不得不吗?我看你是巴不得吧?真正的得了便宜还卖乖。”朱獾的嘴撇得比马夜叉的嘴还要高。
马夜叉瞪大眼睛问朱獾:“你真加了乌货?不怕她上瘾?”
“我告诉你们,这丧事到此结束,大家该干嘛干嘛去。”黄花菜站在土台子上俨然是花木兰转世穆桂英重生,朱獾回转身向她竖起大拇指,朱獾已经返回到老宅的围墙边。
“我家黄鼠狼不是横死,是炸死,是炸死的呢。”黄豆酱双手颤抖得厉害,手上的骨灰盒随时有可能抖落到地上。
马夜叉一撇嘴,嗔怪朱獾道:“还不是因为你让黄花菜砸了场子,害我不得不出面收场。”
黄花菜回应:“我懒得多费唾沫星子,一句话,如果被大家知道被上面的人知道被局子的人知道我爹大年初一就被她黄秋葵卖的大烟花给当场炸死,那她黄秋葵就得坐牢,就得以命抵命,不管炸死的是谁?”
“那你说怎么办?”黄花菜问朱獾。
马夜叉跟着笑起来,问朱獾:“那你是什么?”
马夜叉说:“她上次捧空骨灰盒回来被你利用黄花菜砸了场,没想到这次你还是利用黄花菜让她翻了船,她接下去肯定会避开黄花菜来和你斗。”
“站住!”一声大喊,独臂罗挡在黄豆酱的面前。
“好嘞,我这就去揭穿她的小心思。”黄花菜不知什么时候学的功夫?一个箭步,一个纵身,一只燕子一般飞跃上土台子。
黄花菜一边吃红烧野兔肉一边回答马夜叉:“她小气得很,只给了一千元。不过她说只要我们种下马铃薯,她到时候高价收购,还让杀猪佬动员大家都多种一些马铃薯,由杀猪佬代为收购,还包括四邻八乡的呢。”
“……”
“你个吃货,一天到晚只知道吃,吃死了你爹还想吃死我吗?”黄豆酱大骂黄花菜。
“对,帮了也是白帮,还不如去帮一只狗。”
“连狗都不如!”
“这个确实是马婶的不是,她应该及时出面劝架。”
“陪个屁,他娘让他回去种马铃薯,呃……”黄花菜打了一个饱嗝。
“……”
“原来是这样!”
等黄豆酱站稳,马夜叉站上老宅前门的第一级台阶面向大樟树高声说道:“各位,死者为大,黄鼠狼兄弟已经故去那么长时间还不能入土为安,我们作为乡邻在感到痛心的同时应该给予更多的同情。现在黄豆酱嫂子孤苦伶仃无法操持黄鼠狼兄弟的后事,我们大家应该搭把手帮个忙。”
众人一哄而上拥黄豆酱手捧黄鼠狼的骨灰盒到了西山,马夜叉让杀猪佬做孝子,让瘪嘴婆念咒超度,独臂罗和跷脚佬等人拿来铁锹铲泥抬石封墓门,黄鼠狼算是彻底入了土。
独臂罗步步紧逼,快要逼黄豆酱跌下太平塘的时候,马夜叉过来喝退独臂罗,然后拉黄豆酱站到台阶上。
黄花菜自顾自吃,吃完一碗红烧野兔肉又端过一碗栗子炒野鸡肉,刚要伸手,一个人的手一把打翻了那碗栗子炒野鸡肉,黄花菜火起,抬头瞪眼刚要骂,一看那个人是自己的亲娘黄豆酱,就吧唧了几下大嘴没有骂出口。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你们母女也不要再吵,听我说几句。”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走到老宅主屋前。
“婶子,不是我们不帮,是帮了也是白帮。”
独臂罗一双铜锣眼睛紧盯黄豆酱手上的骨灰盒,一字一句说道:“横死在外面的野鬼不能进老宅,你难道不知道吗?”
“说不定是马婶背后捣的鬼,你们想想,平白无故今天中午弄什么大席?”
“这、这、这……”黄豆酱回答不上,身子不由得向后退。
朱獾对黄花菜说:“花菜姐姐,我们还不能去喝琼浆玉液吃龙肝凤髓。”
“不作不死,我就是要作死他们,一个不剩。”朱獾说着推开自己房间的门。
黄花菜继续狠抽黄豆酱,一边抽一边回骂黄秋葵:“你自己是人吗?你不回来我们的爹会死吗?你不回来我用得着蹭吃蹭喝吗?她会这样看我不入眼吗?”
“她避得开黄花菜吗?除非她先杀了黄花菜。”朱獾不屑一顾。
饭桌上,朱獾问黄花菜,以后还想不想吃这样的大席?想不想再喝琼浆玉液再吃龙肝凤髓?黄花菜点头如捣蒜,一边吧唧大嘴一边嘟嘟囔囔回答朱獾:“想想想,当然想。”
朱獾端一碗糯米蒸野猪肚到黄花菜面前,附耳她道:“那你得永远听我的话。”“必须听,必须听。”黄花菜伸手抓起野猪肚往嘴里塞。
马夜叉过来拉朱獾进主屋,关上大门问:“你怎么忽悠的她?”
站在土台子上,黄花菜双手叉腰高喊:“都给我听好喽!”
“我是仙子呀,哈哈。”朱獾笑得更欢。
“简直不是人!”
午饭黄豆酱没有到前院来吃,据跷脚佬说,她从西山回来没有进老宅,直接坐上停在大樟树下的一辆小汽车去了省城。
马夜叉出屋见众乡邻已经散去,只有黄花菜还扑在桌上吃,走过去在她的身边坐下,问:“杀猪佬呢?他回来了怎么不多陪陪你?”
黄花菜毫不理会黄豆酱,继续站在土台子上大声说道:“当时候我妹妹为什么要说我爹没有死?那是她心存不轨,满肚子的坏水。”
马夜叉拉住朱獾,问:“琼浆玉液,龙肝凤髓,你从哪里得来?”
大樟树下哭爹喊娘声立马按下暂停键,顿时鸦雀无声。
“娘,我真的没有忽悠她,我想睡午觉。”朱獾一只脚跨进自己的房间。
马夜叉止住笑,严肃地对朱獾说:“黄秋葵说不定马上回来。”
“你、你、你要干什么?”黄豆酱倒退了好几步。
马夜叉恢复神情对朱獾说:“黄秋葵她不会善罢甘休,你应该做好准备。”
“没、没有,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有数?”黄豆酱好不容易站稳身子。
马夜叉听黄花菜说,黄秋葵让杀猪佬多种马铃薯,正寻思这里面有怎么样的名堂?黄豆酱突然过来掀翻桌子,吓了她一大跳。亏得她是马夜叉,在驴不到村见多识广,依然镇定自若坐在凳子上看黄豆酱想要干什么?结果黄花菜扑倒黄豆酱,痛打自己的亲娘,马夜叉正要起身去制止,结果黄秋葵先行过来显威,她就干脆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冷眼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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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乡邻,我妹妹黄秋葵坏得很,不说别的,这给我爹办丧事你总得办大席呀?她倒好,搭了几个帐篷请了几个吹鼓手就算办丧事,还说是大老板,屁,完全是猫哭耗子假慈悲……”朱獾听黄花菜三句不离大席,向趴在太平塘边一棵柳树上的蛋儿做了一个手势,蛋儿裹紧嗓子朝黄花菜喊问:“你刚才说黄鼠狼大年初一就被大烟花给炸死,到底怎么回事呀?”
朱獾低低的声音对黄花菜说:“花菜姐姐,现在你应该跳上土台子向乡邻们揭穿你妹妹的小心思,越详细越好。放心,琼浆玉液你一定能喝上,龙肝凤髓你一定能吃上,我这就回去给你准备。不过,你等一下不要直接去我家,我会带上琼浆玉液和龙肝凤髓到北山的栗子树林里,在那里你可以放开喝放开吃。”
“我天上的爹天上的娘派天兵天将给我送来的呀,你是不是也想喝也想吃?”朱獾回转身。
“种马铃薯?你妹妹那么有钱你家还种什么马铃薯?杀猪佬他这次去省城照顾你爹那么多天,你妹妹总得给他一笔钱吧?”马夜叉为黄花菜端过来一碗红烧野兔肉。
“完全有可能,我告诉你,琼浆玉液就是你熬的八珍汤,龙肝凤髓就是你杀的那只芦花鸡的肝和脑子。”朱獾说完自己也想笑。
“姐,你是不是中了邪?胡说八道什么?瘪嘴婆,快去拉你媳妇下来,好好给她做做法,驱驱邪。”黄秋葵见黄花菜根本不理她,只得一个劲地向瘪嘴婆使眼色。
“时机一到全部报销,包括她自己。”朱獾说得斩钉截铁。
马夜叉骂:“少来,不说清楚我不会让你睡午觉。”
“我没有啊,倒是你,怎么忽悠的黄豆酱?”朱獾笑着反问马夜叉。
马夜叉等大家骂够之后说道:“帮不帮是我们的事情,怎么样帮也是我们的事情,你们看这样好不好?大家帮忙送黄鼠狼大哥的骨灰去西山安葬,然后到我家吃中饭,我已经让朱胖子开了大灶。”
黄秋葵含笑向大家介绍:“各位,这位是镇上的管事人,刚刚从县上下派下来,有大事要宣布。”
老宅前院顷刻静默,一个个伸长脖子等候镇上来的那个人宣布大事,包括黄豆酱和黄花菜,她们从地上起来望向那个人。
只有马夜叉依然稳稳地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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