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乾隆:没有人比朕更懂这大清
也该漕帮的钱二爷倒霉,撞在了枪口上。
苏州府清洗反清反满分子,大干180天的行动,正在火热进行中。
黄文运正愁,抓不到典型。
旧苏帮的人,很快就感受到了来自官府的恶意。
送上门的银子,被拒绝了。
入狱探望,也被拒绝了。
望亭巡检,甚至带人在漕帮船只停泊地附近,定时巡逻。
眼神,
就像是狼看着羊,不怀好意。
消息很快传出,
漕帮旧苏帮的当家,钱二爷,被定为了反清犯罪集团的头目。
罪行累累,
包括克扣漕粮,以次充好,
私蓄兵器,煽动作乱,公然围攻士绅,以及15条人命(自大清入关以来,望亭镇历年积案全部扣他头上)
最终,
被英明的黄知府带兵围剿,一网打尽。
主犯12人,判斩立决。
从犯数百人,属于被蒙蔽了,杖责40,既往不咎。
漕运总督衙门发来了公文,
对此事表示了关心,就一条中心意思,明年的苏州府漕运,会不会因此受到影响?
布政使朱珪,知府黄文运,
联名保证,不会有任何影响。
……
因为,漕帮在苏州府有两大派系。
旧苏帮倒了,还有新苏帮在。
而新苏帮,此时是一半欢喜一半恐惧。
欢欣的是,
从此在苏州府,一家独大了。
恐惧的是,
堂堂漕帮在官府眼里,连条狗都不如。
说杀,就杀了。
仅仅是得罪了地方士绅,就被连根拔起。
新苏帮,谭沐光当家的,
收到了一封信,邀请他到东山一聚。
李郁,准备摊牌了。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新苏帮必须接受自己的整编。
否则,
谭沐光就是第二个钱二爷。
……
谭沐光坐着一条小船,
只带了1个随从,悄悄赶到了东山。
码头上,
有人带路,把他带到了一处山腰亭子。
李郁,一身长袍,饮茶看景,
已等候多时了。
“李爷,劳烦您大驾,沐光惶恐。”
“坐,上酒菜。”
4样精致小菜,1壶酒。
亭子视野开阔,下方就是东山团练的营地。
“谭当家的,评点一下?”
“在下只是江湖粗汉,不敢胡乱评价。”
“无妨,有什么说什么。”
“纪律严明,虽是团练,可胜过普通绿营兵。”
“他们只听我李某人一人的命令。”
微风吹拂,酒菜香味飘出。
可是,谭沐光感觉到了一种如山的压力。
他偷眼瞧了一下,
亭子四周,按着刀柄的护卫如同雕塑一般。
“李爷,可是为了漕帮涉案的事,召我前来?”
“正是。”
“我新苏帮,忠心耿耿,绝不敢越雷池半步。”
李郁一摆手:
“忠心不忠心,你们说了不算。”
沉默,令人心慌。
“谭当家的,说句心里话,我李某人对你观感不错。”
“明说了吧,我想做漕粮生意。”
“新苏帮,若是能为我所用,你们的日子会比现在好过双倍。也不会有官差,再寻你们的麻烦。”
谭沐光放下筷子,认真说道:
“我谭某人愿意让贤。”
“不,这位置还是你来做。苏州府漕帮,以后都归属你门下。”
“是。”
……
李郁举杯,和他碰了一下,又问道:
“你恨我吗?”
“不恨。”
“为什么?”
“因为这世道,本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水草。有一座靠山,反而心安。”
谭沐光说的很实在,合情合理。
“我很欣赏你的坦诚,跟着干,不会亏待你的。有什么困难,尽管提。”
“可否帮我捞一个人?”
“什么人?”
“一位旧日恩人的儿子,犯了官司关在吴县县衙大狱。”
李郁笑了:
“小事一桩。今晚,他就可以出来。”
谭沐光有些错愕,小心的提醒道:
“他犯的是人命官司。”
旁边的李小五,忍不住多嘴说了一句:
“谭当家不知道吧,苏州府的事,我义父能做一半主。”
“我这就派快马,去吴县捞人。”
谭沐光震惊,
半晌后起身,要了一把刀子,割开手掌。
鲜血滴入酒杯,跪着举杯说道:
“李爷,我是个粗人,一辈子信奉义气。可否赏我一个面子?”
李郁点点头,
接过小五的匕首,用酒水仔细冲洗了一遍,
才开口道:
“我给你这个面子。”
“从今往后,义字当先,绝不背叛。”
……
“回去后,把意思传达到所有漕帮弟子。思想要统一,行动才高效。粮食,银子,我会拨给。”
“在下遵命。”
谭沐光单膝跪地,离开了。
他听懂了李郁的意思,
若是内部分歧太大,就需要出手清洗了。
他不动手,李郁就会亲自动手。
要不了多久,
漕帮内,就会安插李氏水师的水手。
水师统领刘武,早就做好了准备。
在整合完成后,
甚至会考虑给漕船换新,换一批更新更先进的。
明年,保证安全把漕粮送到通州。
为了大清,真是操碎了心。
同样,黄文运也是为了大清,狠狠的挥舞镰刀。
把负责抄家的胥吏们,割了一遍。
甚至直接调动了城守营抓人,抄家。
一口气,下狱了20几人,还有30几人被勒令限期补齐缺口。
这事,李郁早就知情,
但是他没有插手,因为不想竖敌太多。
胥吏们往往都是本府家族,几代人干同样的差事。
一旦被抄家,收获惊人。
黄文运都被吓坏了,
区区一个狗屁胥吏,竟然这么富?
地窖里的银子,甚至发霉。
最少的一家,都抄了2万多两。
“硕鼠,令人震惊。”
……
黄文运,和朱珪商议后,
觉得不能如实上报,否则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把脏银的一半,换了个说法,清理历年积压欠税所得。
然后,
命人将银子融化,铸成官锭,送往京城。
此举,
得到了乾隆的口头夸奖,户部尚书和珅也很欣赏。
在这一点上,君臣是一致的。
所有能弄来银子,又不引起民乱的地方官,都是忠臣。
刑部也接到了苏州府的奏报,
并呈送了皇帝御览,毫无意外,评价不错。
“如今虽四海升平,国泰民安,可大清太大了,总会有些心怀不满之人兴风作浪。”
“朕看苏州府搞的好,清洗掉一批成色不清的人,换上来的人忠心总会多一些。”
“把抄家所得的银钱,三分之二归户部,三分之一留在当地。黄文运是个敢担事的。”
一位胡姓御史,习惯性的挑刺道:
“皇上,臣觉得黄知府此举不妥。”
“应该全部上缴户部,才是公心。留下三分之一,恐怕私心太重。”
然而,乾隆不悦:
“修桥补路,兴修水利,都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何来的私心?”
胡御史见一击不中,赶紧战略性撤退:
“臣失言,坦白的说,修桥补路是为百姓创造了便利。这也是一种公心。”
……
乾隆瞅了一眼这个长相丑陋,貌似沙皮狗的御史。
心里嘀咕着,此人见风使舵的本事倒是一流。
于是又说道:
“合适的时候,朕还要南巡。黄文运这是提前做准备,把大运河沿线加以修缮。省的到时候,手忙脚乱,做出来的工程质量堪忧。”
胡御史眼睛一转,又赶紧说道:
“黄知府老成谋国,实乃我辈楷模。”
和珅多了一嘴:
“折子里提到,所有参与的壮丁,每人每天工钱20文。百姓都夸奖皇上仁厚,盼望皇上早早南巡呢。”
胡御史又来了劲:
“臣觉得苏州府发放工钱的事不妥,为皇上出力,民夫们应该感觉到光荣,怎么好给钱呢。”
“胡御史,言重了吧。”和珅笑道。
“和大人,今年给皇上干活,要铜钱。明年,是不是就要银钱。后年,是不是就要顶戴了?”
很显然,这位沙皮狗长相的胡御史是个小人。
而和珅,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他在故意的挖坑。
果然,乾隆不悦:
“折子上说,没有征发当地的夫役,乃是招募流民,乞丐,纤夫,给他们在冬季找一份饭辙,以工代赈。”
胡御史一阵尴尬,不过脸皮厚,
顺着皇帝的心思又讲道:
“皇上体恤下情。臣觉得,天寒地冻,土层坚硬,恐怕该提醒黄知府,多备姜汤,汤药。相信这些人都感念皇上的仁德。”
……
于敏中睁开老眼,
心中默念,小丑你完了。
你当廷臣是这么好当的,光会拍马,不要脸皮,叭叭叭就能混转紫禁城?
在州县,或许是够了。
但这是中枢。
果然,乾隆突然起身,很不爽的问道:
“一群苦哈哈,做工给钱,让他们有个饭辙,还不够吗?冻死病死累死,那也是命该如此。怎么滴,朕要不要把太医院派过去啊?”
和珅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
胡御史茫然的看着四周,开始口不择言。
什么相信~可能~,客观的说~但同时~
和珅躲在一边,戏谑的瞧热闹。
于敏中叹了一口气,摇头。
乾隆则是大吼一声:
“好了,你闭嘴。你给朕出去。”
“就算想逢迎朕,你说话也要过过脑子吧?进进退退,忽左忽右,来回横跳,朕都听不懂你到底站哪头。”
狼狈的胡御史,出了紫禁城。
擦掉额头汗珠,把手背在腰后。
清了清嗓子,昂起头,迈着小方步,
走到了一处书铺。
正在挑选书籍的读书人,见一位官员进来,立即行礼。
“本官忝为都察院御史,有必要指点你们几句。作为读书人,你们应该清楚的认识到~”
直到日落,
胡御史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留下几个读书人,脑瓜子嗡嗡的,走路都不辨方向。
犯恶心,想吐。
中胡毒了。
……
紫禁城,
皇子们读书的地方。
乾隆信步由缰,恰好走到了这里。
皇十五子,少年永琰恰好结束了课业,走出屋子。
“儿臣拜见皇阿玛。”
“陪朕走走,去御花园。”
太监侍卫们,立即识趣的拉开了距离。
皇帝父子聊天,旁人最好躲远点。
最近,
京中盛传,十五阿哥最有可能继承大宝,看来是真的了。
“永琰,24史读过哪些了?”
“儿臣才读了宋史,汉史,元史。”
乾隆点点头,嘱咐道:
“一定要多读史书。”
“儿臣愚钝,请皇阿玛示下。”
永琰,是出了名的恭顺,这也是乾隆最欣赏的一点。
……
乾隆略一思索,
干脆拿出了苏州府黄文运的折子:
“说说你的看法?”
“儿臣觉得,黄大人是忠于朝廷的,就是~”
“就是什么?”
“是否稍显严苛?伤了民心。”
乾隆瞥了一眼,躲得远远的太监侍卫们。
指着前面的亭子:
“走,进去说。”
俩人坐在石凳子上,乾隆瞧了一眼,这个还算顺眼的儿子。
开启了讲课模式:
“我大清以百万国族,统治亿万汉民,却能江山稳固,靠的是什么?”
“八旗骏马弯刀,还有皇上的仁德。”
“呵呵呵,这些都是师傅教你的吧。朕今日告诉你,都不是。”
乾隆逐渐严肃了起来:
“靠的是分利。我大清从未堵住汉人士子的流动上升道路,笼络住了这批人的忠心。”
“所谓民心,绝不是普通庶民的忠心。而是士绅,士子的心,聪明人的心。”
“科举晋升之路,绝不能堵塞。相反,还要尽可能的畅通。有了希望,他们才会数十年如一日,埋头苦读,穷经皓首,顺从平静。”
“督抚以下,汉人官员比例最大。皇权不下乡,我大清从不干涉乡里事务,全部交给士绅们。”
“如此大方,他们能不忠心我大清?”
……
永琰目瞪口呆,额头上汗珠直下。
他头一次听到,这样直白又大逆不道的“分析”。
若不是皇阿玛亲口所说,他怕是要跳起来,大骂狂悖。
“史书上,什么都说了,但似乎又什么都没说。全靠你自己去悟。”
“皇族、宗族、勋贵世家,他们往往是与国同休,最忠诚最可靠的。”
“而地方豪强、大族,他们的忠诚是有条件的。”
“王朝更迭,对于他们没有太大影响。所以,他们并不关心谁坐龙椅,他们只在乎,谁舍得分给他们最大的利益。”
“儿臣明白了。”
“你不明白。”
乾隆摆摆手,示意这个儿子不要急着辩解。
“朕想告诉你一个道理,只看立场,不问人心,不问忠奸。我大清给他们的,其他王朝给不了。所以,他们一定,也只能站在朝廷这边。”
永琰,如雷轰顶,
起身跪下,磕头。
说道:
“皇阿玛之睿智,普天下罕见。赛里斯使团说的对,您才是圣人。”
……
乾隆示意他起来,
询问道:
“听完朕说的道理,你再看黄文运的折子,有什么想法?”
“皇阿玛英明。大清承平已久,个个衙门都人满为患。这是在给后来人清理上升通道,给他们腾出进步的空间。”
“嗯,永琰你长大了。”
受到鼓励,兴奋的皇十五子永琰,又斗胆说道:
“随意对汉人士绅下手,容易引起不满。所以,黄文运给他们都找好了罪名。其他人就无话可说了。”
“对,朕正好瞧瞧江南会不会有人跳出来鸣冤。”
这场“帝王心术”的聊天,
持续了半个时辰,双方都很满意。
乾隆,也知道自己需要考虑继承人了。
永琰,也感受了一种隐隐的重视感。
乾隆离开后,
突然心里冒出了一个滑稽的念头,
赛里斯国王,治的哪一本经?
若是《论语》,那就太稀松平常了。
若是《易经》,倒有点意思。
阿切,
3000里外,李郁打了个喷嚏。
他正在翻阅,那些从京城礼部藏书楼骗来的书籍。
其中一本长卷,
《浙江全省海图说》,引起他的浓厚兴趣。
定海县,也就是舟山群岛,清廷的海防力量最为密集。
海疆门户,
一旦打开,就能进攻杭州。
……
地图的边缘,是松江府金山县。
这给了他一些灵感,
时机成熟了,需要在沿海取得一块地盘。
方便走私,还有接触海外。
每次都走长江口,侥幸过关,太危险了。
如果,自己能在松江府金山县控制一块地盘,扶持一位代理人。
事情就顺利多了。
赖二在潮州府的走私,
以及未来可能接触的英商,还有史密斯,都可以在金山县卸货。
而从金山县,到太湖,是可以走水路河道的。
距离也不远,200里而已。
属于自己的势力的辐射范围,危险系数不大。
只不过,目前缺少一个合适的插手机会。
毕竟,松江府不是苏州府,含“李”量不高。
顺便提一句,淞沪抗战中,
10万头留卫生胡,贼讲究的小日子,就是从金山卫登陆的。
所以在这个时空,大型海船绝对有条件在金山靠岸停泊。
李郁志在必得!
……
目前,
他大部分精力都投放在了冬季建设。
2万多苦力,为了每天20文的工钱,集中在了府城西侧,运河沿岸。
工程浩大,
2000匹骡马,3000辆大车,还有东山团练全员出动维护秩序。
砖石用量更是庞大,
李郁干脆让人,在工地上临时搭建了5个砖窑,现场烧制。
李家堡的人,
借着这个机会,仔细勘探了苏州段大运河。
将水浅淤堵处,彻底疏浚。
美名曰,为了皇上的御舟畅通无阻。
实际上,是为己方正在筹建的大型战船进入长江扫清最后一步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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