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穗,过来。”
周穗转身,只见段向屿已经从厨房里端出来一碗汤,翠绿的汤里飘着雪白色的海米,被他勾引饿了。
周穗一勺一勺舀着汤喝,咸鲜的口感顺着喉咙慢慢下去,防尘燥热的五脏内腑都得到了疏解。
她太迷恋这种家里有饭香味的感觉了。
“段向屿,你不会搬走吧?”
周穗忽然停下勺子,抬眼看着他。
她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太过鲁莽,甚至有些掉价。
毕竟两人已经分开这么多年,这才刚刚熟悉一点,她就闹这么一出,很可能会把段向屿吓跑,那他以后再也喝不到这么鲜美的汤了。
段向屿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将问题抛回来:
“你想我搬走吗?”
周穗使劲摇头,努力为自己辩解:
“不,当然不想!我非常欢迎你留下来,如果你愿意,我都可以把主卧让给你住!我只是不希望刚才的事影响你的决定。那个...你就当我是神经搭错了,内分泌紊乱了,精虫上脑了…”
段向屿眉心一皱::“你还有那个东西?”
“总之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觊觎你的身体了。”
周穗举起手指认真保证,看似无心说着,但是段向屿一直在有心地听。
关于刚才的事,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再表明一下立场。
“周穗,”
段向屿忽然叫了她的名字,声音低而凛冽,面容也很严肃,惹得周穗不由得挺直身子,认真听他的话。
“你对我有色心有色胆都可以,如果我是你的男朋友,那叫情之所至,不叫觊觎。用力的事儿我随时都可以做,但我只和我女朋友上床,这事的决定权在你。只要你愿意,今天就可以。”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冷静又直接,惹得周穗一阵阵耳烫。
“段向屿,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我不想回头,是怕遇到当时的自己吗?”
周穗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
“我也说过了,那就不要回头,我会站在你的未来里。”段向屿目光笃定又直接。
周穗低下头,沉吟片刻,抬眼看着他:
“如果我的未来像我的过去一样不堪呢?”
“你对我这么没信心?”
段向屿对他的说法。似乎有些失望,直直地看着她,淡淡地说:
“十年前我跟你在一起,是因为你有光辉灿烂的前途吗?是因为你是富家千金吗?周穗,本来我的青春是没有遗憾的,直到你不由分说地离开我。即便这样,你不想说,我可以不要理由,但是周穗,我也有心,我的心也会痛的。”
周穗当然知道,段向屿不是那种市侩的人。
当年她家公司周转不济,就在破产的边缘徘徊,以前的朋友躲她都来不及,连闺蜜们都反目。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是段向屿接纳他,连带着他的朋友也接纳她,让她在这片土壤上生根发芽。
家里的经济危机是在很多年之后解除的,过往的那些朋友又围上来了,所谓的闺蜜也都齐齐整整了,但她却把自己的心思留在这里了。
因为那个在深渊中紧紧拉住他的少年随时会回来这里,那她便守在这里,即便是能途经他的幸福,一切也都值了。
但她从来都不敢奢望,她能成为那个幸福本身。
她不配了。
一个人自卑到极点的时候,是无法将心事和盘托出的。
“周穗,我现在依然可以向你保证,我的心没变,我也能保证我身边的人都爱你。你可以考察我,我会配合,但别为难你自己,我不舍得。”
段向屿深情告白完之后,并没有打扰周穗,起身拖着行李箱回客卧。
周穗喝完汤后,将锅碗清洗干净,回自己的房间躺好。
因为隔壁睡着段向屿,她这一夜睡得都不踏实,半梦半醒间,好像又回到了高中的时候。
那天老瞿带着她去班级,正值午休的时候,庞晓鲲跑在前面为两人开路,一脚踢开了高二8班的门。
“孩儿们,都醒醒,爷爷我给你们带好消息了!咱们班要新来一个大美女...唉我去!”
话没说完,凌空飞过来一本书直冲他脑门过来,只听“咣!”的一声,那书重重砸在墙上,顺势磕掉一块墙皮。
“哎,没打着!”庞晓鲲得意扬扬地冲着扔书的人抖肩膀。
“庞晓鲲,还不赶紧滚?”前排几个女生被吵醒,齐齐冲着他翻白眼。
他却不在意,捡起书在手里当篮球转着,嬉皮笑脸地垫着流氓步继续往前走,一屁股墩在角落里的空位上。
靠窗的位置趴着一个男生,胳膊随意圈着遮住半边脸,睡得正酣。
头顶的风扇正好转到这里,吹得他额角的头发轻轻晃动着,露出一线锋利的骨棱和斜飞硬挺的眉,看上去野性十足,极不好惹。
“段小爷,快醒醒,我刚才看见咱们班新同学了!眼大,脸白,大长腿,打眼一看跟白雪公主似的,一看就是你的菜!”
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堆,男生没任何反应,呼吸依旧均匀沉稳。
“段向屿!有美女!”
庞晓鲲大声在他耳边喊,还是没反应。
“东坡先生说得好,强撸灰飞烟灭呀!咱要不还是节制着点儿?”
直到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段向屿才缓缓起身坐直,头深垂着,熟练地从桌洞里掏出一瓶矿泉水拧开,咚咚几口灌完,将空瓶往身后的垃圾桶一抛,只听“咚”的一声,扔歪了。
“捡进去。”
“好嘞。”
庞晓鲲屁颠屁颠地起身,将那个瓶子捡起来扔进垃圾箱里,折身回来,看段向屿又趴下了,一脸不乐意地嘟囔:
“哎不是,怎么又趴下了。要不是历史书上有记载,我还以为万里长城是你连夜修的。你昨晚干啥了累成这样?”
“昨晚啊,”
段向隅懒洋洋地直起身,扬起下巴,似乎还认真想了想:
“帮陈大爷编筐来着。”
“哪来的陈大爷?”
“门卫老陈,为了赚点糊口的钱接了一堆编筐的活,时间紧迫,甲方要的又急,老头急得差点噶过去,我就替他编了一晚上。”
“草,现在倒腾筐的都混上甲方了。编完了?”庞晓鲲接茬。
“差不多了。”
段向隅揉一把脖颈,懒洋洋地倾身向前,问道:
“你猜老陈跟我说什么?”
“谢谢你?”庞晓鲲满脸堆笑。
“好孙子,不用跟爷爷这么客气,”段向隅伸手捞起一本杂志冲庞晓鲲头顶一拍:“滚一边去继续编吧!”
听见他上当,班里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
庞晓鲲这才反应过来,段向隅这厮是在拐着弯骂他,实际是根本不相信他刚才的话。
“卧槽,你故意的!日你大爷!”
庞晓鲲从座位上弹起来,冲着一脸坏笑的段向隅比中指,完事儿连滚带爬地跑到自己的座位上。
教室里的哄笑声还没停,老瞿指着角落骂道:
“段向屿!你还有脸笑!小测验的作文又交白卷,害得咱们全班语文倒数第一,你给我站起来!”
段向隅爽快地站起来,窗帘的一角搭在他肩膀,他不耐烦地顺手一拉,热烈的阳光顷刻间投进教室里,洒在他的颌面,肩膀,和半张课桌上。
周穗当时看他可不顺眼了,调皮,油嘴滑舌,还满嘴混话,跟她喜欢的斯文儒雅毫不搭边。
只是没想到,后来两人会成为同桌,连带着跟庞晓鲲也成为最好的朋友。
甚至两人升级小实验班,还顺着把她也带进去了。
段向屿说得没错,他爱她,也会让他身边的人都爱他。
他的爱,向来是拿得出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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