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戈兄弟四人按计划行事,将陶氏的一千余残兵败将驱赶到了山谷里,再将一千余仆从军赶进山谷里,堵住山谷两头让他们互相残杀厮杀。
按照常理,一千余训练有素、全副武装的职业士兵,即使是在丧失战意、慌不择路的情况下,也绝不是一千余连刀都抓不稳的乌合之众,所能抵挡的。
奈何有七十二勇士在一旁拉偏架,一边不断打散陶氏士兵的成建制反击、击溃陶氏士兵抬头的士气,一边不断给仆从军创造战机、抬升士气……
仆从军就这么一点一点的压制住了陶氏的残兵败将,越打越凶狠、越打越残暴,漫山遍野犹如野兽嘶吼的“猴子gie”嚎叫声和漫山遍野的尸首,令观战的七十二勇士都大感不适,心头莫名有种自己亲手放出了一头凶残野兽的即视感。
立在山岗上居高临下俯视整座战场的杨戈,敏锐的察觉到了这股情绪,也在恰当的时候给杀红眼的仆从军按下了暂停键。
但周辅指挥着七名绣衣卫,敲响收兵的鸣金信号之时,换来的并不是令行禁止,而是一批杀红眼的仆从军高举着武士刀尖叫着冲向周辅他们。
杨戈见状,伸手朝那些对周辅龇牙的仆从军一指,战场上瞬间漂浮起数以百计的残兵碎刀,汇聚成一条金属狂潮,涌入那些对龇牙咧嘴的仆从军之中,来来回回的穿刺,掀起大片大片的血雾和残肢碎尸……
刚刚响起便戛然而止的哀嚎声和冲起数米高的血雾,如同冷水灭火一样山谷之内的所有倭寇都为之一寒,理性战胜兽性,重新占据智商的高地。
他们抬起一双双发红的眼睛望向山岗上那个妖魔之主一样的男人,眼神中血光迅速褪去。
众目睽睽之下,杨戈平举的左手一握拳,浮空的上百残兵碎片再度破碎,变成一块块钱币大小的金属碎片。
他面无表情的一挥手,千百金属碎片散开,笼罩整条山谷,熠熠闪光的犹如银河高挂夜空般悬浮于每一个倭寇的头顶之上!
这又仿佛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浇得人声鼎沸的战场迅速安静下来。
“鸣金!”
杨戈远远的对着同样在愣神的周辅喝道。
周辅陡然回过神来,领着奋力敲响手里的铜锣。
“铛铛铛铛……”
凄厉的鸣金之声响彻战场,大部分仆从军倭寇都停下了手头的动作,用自己那并不发达的小脑绞尽脑汁的回忆,这阵凄厉的鸣金之声到底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只有极少数被杀意影响得失了智的倭寇,还在哇哇乱叫的砍杀。
杨戈见状,右手摊开,五指仿佛在虚空弹钢琴一样,对着那些失了智的倭寇轻柔一拂而过。
就见千百星光集束坠落,锋锐而狂暴的庚金刀气,瞬间将那些失了智的倭寇炸成粉碎。
只是不知是否是战场太大,以至于他对那些金属碎片的掌控不那么,星光集束坠落之际总有误伤,不只是哇哇叫的倭寇会被星光炸得粉碎,连带他周围靠得比较近的倭寇,也会被星光炸成粉碎……
一连十几团倭寇炸成粉碎后,剩下的倭寇们如梦初醒,不是拼命远离那些哇哇叫的蠢货,就是不顾一切的冲下将其按倒在地,疯狂的抡起大耳刮子抽他。
“鸣金!”
杨戈五指停止拂动,再次朝着周辅喝道。
压根就没停止过敲锣的周辅急了,一锤子将需要两个人抬着走的大锣砸得四分五裂。
“铛……”
破碎的鸣金之声传开,浑浑噩噩的仆从军倭寇们终于想起这一路上层层传达了不下十遍的军纪:擂鼓进军、鸣金收兵。
他们连忙放弃了眼前已经失去抵抗之力的敌人,如同潮水一般朝着本阵退回去,边退边寻找自己的长官。
待到整条山谷里只剩下身披黑色藤甲的陶氏士兵之后,杨戈才再次开口:“招降!”
周辅会意,立马指挥着海盗翻译们齐声呐喊道:“放下武器立即投降,顽抗者杀无赦!”
海盗翻译们喊完第一遍,山谷内便有祈活的陶氏士兵丢掉手里的野太刀,面向山岗之上的杨戈五体投地表示臣服。
当海盗翻译们喊完第三遍,山谷内绝大多数陶氏士兵都已经面向杨戈五体投地,只有稀稀落落的三四十个陶氏死忠还伫立在山谷内,一边举着野太刀面向杨戈,一边愤怒的踢打着自己的同袍。
杨戈很佩服这些宁死不降的倭寇,并决定尊重他们的气节,完成他们最后的人生心愿……
他伸手在山谷内拂过,星河随着他的手势流淌过整条山谷,将山谷中那些长得比较高的倭寇削得和五体投地的倭寇们一般高。
周辅见机,立马命令刚刚收归本阵的仆从军再次进入山谷内收编降卒。
经过一夜整军后,仆从军的兵力从一千余人增长到了一千六百余人,其中近半数都陶氏精锐士兵。
周辅按照杨戈的传授,先将仆从军中那些有战功的倭寇晋升为九等武士,再从九等武士中挑选出一些不太聪明又懂得听令的武士晋级八等武士,逐步逐步搭建起仆从军的中下级军官体系……
而后再度大力普及军令与军纪,不断让各级武士带头操练。
经历过山谷之战后的仆从军,磨去了几分浮躁与青涩,变得沉稳了许多,也逐步懂得什么叫“军令如山、违令即斩”,再加上好心人陶晴贤友情送货上门的大批兵甲粮草,仆从军开始有了几分军伍的气息……
两日后,七十二勇士率领仆从军抵达筑前国治所大宰府外,一些得闻陶晴贤兵败身死的陶氏家臣,打着为陶晴贤复仇的旗号集结了三千余陶氏兵马,陈兵大宰府外。
杨戈让周辅指挥仆从军摆开战阵,真刀真枪的与那三千陶氏兵马交战。
仆从军是新军,但周辅却不是草莽之将,再加上有杨戈等人给仆从军兜底,仆从军艰难的顶住了陶氏兵马的攻势,并在陶氏兵马的攻势下,慢慢的适应了战场的节奏……
杨戈给了周辅三天时间。
三天之内,周辅本着“左右都是倭寇,死再多都不心疼”的理念,一展生平所学,指挥仆从军与陶氏兵马交战不下二十场,从阵战、夜战再到袭营战,他通通玩了一遍……不对,应该是通通给仆从军演示了一遍。
周辅自己越打越奔放、越打越痛快,三天三夜没合眼眼珠子里还在冒绿光。
而仆从军却是被他操练得欲仙欲死、高潮迭起,若非有杨戈等人镇压营盘,不啸营也早就溃散了。
三日后,杨戈领着七十二勇士下场,以绝对的武力直接杀穿敌阵斩将夺旗,周辅再趁机将所有兵力一齐压上,一战定乾坤。
战后,周辅照例收拢陶氏残兵败将进行整编,仆从军的兵力从巅峰时的一千六百余人增长为三千五余人,且随着大量因作战勇猛而晋升为九等武士、八等武士的中下级军官。补充到仆从军体系之内,这支因为补充了太多降卒看似一盘散沙、一推即到的军队,内里其实更加坚韧、更加强大了。
因为所有的既得利益者,都会本能的维护自己的利益,而这些中下级军官的利益,全都来自于九等武士这个体系,一旦离开这个体系,他们就将打回原形,从当下管辖数十人、连拉屎都有人帮他们擦屁股的高贵军官,变回原先那个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低贱穷鬼。
所以,每当有新人加入到这个体系中时,他们都会身体力行的去教导新人什么叫规矩。
所以,每当更上级有命令传达到他们的手中时,他们为了保护自己用性命争取来的地位以及爬到更高处的可能,都会变本加厉的去贯彻落实。
而深知狼性文化精髓的杨戈,也及时雨一样的给蜕变期的仆从军投喂了一块肥美的血食——大宰府!
大宰府,这座东瀛为了迎接华夏天朝上国的文化而建立的城池,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东瀛最繁华最兴盛的几座城池之一,鉴真、空海、最澄等受华夏文化影响的深饱学之士,都曾在此地流连忘返……甚至曾有过“天下之一都会”的美誉。
即便是在东瀛已经不再视大魏为天朝上国、不再仰慕华夏文化的当下,大宰府依然是整个西海道的绝对经济、文化、行政中心。
那一日,杨戈站在如血的残阳下,一刀轰开了大宰府的城门,指着城内由无数古色古香的唐楼构成的繁华街道对仆从军说:“它是你们的了!”
三千五百余甲衣上的血迹都还未擦干净的仆从军倭寇,争前恐后的冲进了大宰府,就像是被风雪折磨得饥寒交迫的狼群,冲入了一望无际的鸡舍。
那一日,大宰府内升起了无数浓烟。
那一日,大宰府内哭嚎之声震天响……
这座因东瀛仰慕华夏文化而兴起的城池,最终也因东瀛向华夏大地举起屠刀而毁灭。
杨戈拄着刀立在大宰府内最高处,眺望着一座座在大魏都极难看到的恢弘唐楼在烈焰中徐徐崩塌,似乎在那一条条黑龙之上看到了无数华夏先贤的身影……
他们有的头戴黑幞头、身穿月白圆领袍,有的头戴虎头兜鍪、身披玄铁明光铠……他们站在黑龙之上,畅快的举酒仰天大笑,仿佛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
一股仿佛历史闭环的厚重宿命感回荡在他的心间,令他感觉到自己如挡车的螳螂般渺小,又如横断华夏南北的秦岭般巍峨。
他仿佛才意识过来,他已经不再只是历史的阅读者,也不再是历史的见证者,而是历史的参与者……
后人在读到他的故事时,或许也会如同读到冠军侯封狼居胥、定远侯收复西域那样壮怀激烈。
这个觉悟,就如同一颗参天大树一样撑起了他彷徨的内心世界,一潭死水的心神力量就仿佛攀上大树的藤蔓那样再度开始增长。
“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谁都主不了沉浮。”
“亦谁都可主沉浮。”
“我亦可主沉浮……”
他喃喃自语着,周身真气仿佛剧烈呼吸那般一张一弛的澎湃着,强横的心神力量也随之外放,牵动浩瀚天地元气若接天连地的龙卷风般笼罩着他呼啸着,掀动他一头长发肆意飞舞着,如神、似魔!
这无比壮观的一幕,如同魔障般深深的刻进了满城肆虐的仆从军倭寇们的灵魂深处,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般死死的压制着他们股子里的阴狠,经年后午夜梦回仍会大汗淋漓,忆起曾被杨戈支配的那些凶残岁月。
而散落在大宰府四周的七十二勇士,亦望见了这一幕,亦只觉得深不可测、高山仰止,别说取而代之,连奋起追赶之心都完全生不起来。
特别是那些看得懂杨戈是如何在短短十余日内,在异国他乡从无到有拉扯起一支唯命是从、盼战敢战之军的那些人,对杨戈的敬仰……简直就是细思极恐!
那种说不清又道不明的感觉,大抵是:‘我知道他很牛逼,但没想他竟这么牛逼!’
千头万绪、千言万语最终又凝练成了一句话:‘回去了一定要告诉上边,往后招惹谁都别招惹二爷!’
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朝廷、反贼、邪教、帮派、世家这么多不同势力组织的人,竟然会有这么整齐划一的认知。
“他娘的,这厮不挨雷劈,真的很没天理啊!”
杨天胜收回目光,语气复杂到了极点的低声吐槽道。
项无敌也收回目光,他武功比杨天胜和李锦成都高,所以他能看到更多的东西,可也正是看得清,他才暗自心惊肉跳……他都不敢告诉杨天胜和李锦成,他总觉得杨二郎随时都有可能立地宗师。
李锦成的关注点倒是和他俩不大一样了,看了两眼就收回了目光,继续打量周遭好似人间炼狱般的惨象……却是在接连经历杨戈和杨天胜的双重打击之后,他已经有些麻木了,说得好听点就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说得不好听点就是有些躺平摆烂那味儿。
“我说,我们真不去找杨老二聊聊么?”
他忧心忡忡的低声道:“他这么个搞法,我心头总觉得有些发虚……”
杨天胜无奈的摊开双手:“怎么聊?死的是倭寇、动手的也是倭寇,咱们自己人都干干净净的、片叶不沾身,我们拿什么去跟他聊?我们管天管地,难道还能管倭寇杀倭寇?”
项无敌也点头应和道:“他都把事做到这个地步了,我们要还去说三道四,未免有些太多管闲事、亲疏不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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