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千秋与老头子不动声色,看表情,两人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
他们认不认识诸掌门?
当然认识,上次还在青阳一起喝过酒,互称兄弟。
但是
百药门不知道搞什么鬼,被这个不好招惹的家伙盯上了。
所谓兄弟情义比血浓,兄弟出事我装聋。
诸掌门你自己受用吧,这事我们黄河老祖没本事管。
百药二老听到赵荣的话,脸色白了几分。
他们精擅刺杀之道,这辈子极少被贴脸威胁,心中憋屈已极,不由紧紧握着袖中剑,很想出剑急刺。
可每闪过这一念头,都让他们心惊肉跳。
当刺客对将要刺出去的那一剑毫无信心时,失败概率已超九成。
百药二老皱巴巴的眼皮抽搐着,心知此刻一旦冲动就没机会回药谷吃饭了。
哑婆婆服软了:“我会带话给诸掌门。”
卖炭翁话音沉郁:“百药门恭候剑神大驾。”
见二人识趣,赵荣微微一笑,他并非记仇,只是感觉那酒味香。
转脸看向黄河老祖:
“老头子和祖先生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老头子没说话,还是祖千秋答:“从宝庆府寻药来,去衢州。”
“那两位呢?”
卖炭翁倒也干脆:“奉命在临江府、袁州府打探向问天的消息,去桐城寻天河帮黄帮主。”
老头说话时,赵荣留意四人表情。
他们还真不是一路的。
杨莲亭的势力极速扩张,天河帮在帮他做事,百药门也是奉黑木崖之命,老头子与祖千秋暗地里应当是圣姑的人。
难怪酒国前辈把百药门卖得干净。
按照全师弟的消息
向问天没在袁州府逗留,魔教高手已追向东南。
看来百药老人没说实话,他并非调查向问天,想必是调查谁在与向问天联络。
猜透这些猫腻,既与衡山派无太大相干,他便懒得理会。
赵荣带着银子转身离开。
他刚刚转身没多久,船舱内就响起一阵急促脚步声。
船外正弄船帆绳索的缭手惊呼:“喂喂喂,你们干什么?!”
扑通、扑通~!
接连四声响,百药二老与黄河老祖在一靠岸堤较近处跳江,快速游上岸边。
“真是倒霉,怎能遇上这个煞星。”
老头子上了岸,用手擦掉扁阔脑袋上的水,满脸晦气。
“尹长老、佘堂主等一众高手都死在他手上,咱们还是离他远点的好。”
祖千秋一边拧着衣袍一边道,“当初在衡阳我就知道他不好惹,瞧他那个记仇的样,以后见了都要躲着。”
老头子也知道打不过,却郁闷地骂了一声:
“他奶奶的,这小子的功夫不知道怎么练的。”
祖千秋望着百药二老:“百药谷的酒真是香,连潇湘剑神都惦记着,下次见到诸掌门,我也要觍颜求点酒来喝。”
哑婆婆黑着脸,没有回他的话。
卖炭翁忧心忡忡,没心情与黄河老祖计较,匆忙道一声告辞,便找准方向与哑婆婆驾着轻功赶路。
此时也不再去桐城寻黄伯流,直朝着丽水而去。
这场大麻烦,百药谷看来是躲不过去了.
客船上。
赵荣透过窗户瞧他们游上岸,心下觉得好笑。
这四人真是够小心的。
客船人很多,大多是赶路的平民商旅,他不想殃及无辜,根本没打算在船上动手。
响午时分,那画师满意收起画笔。
墨干后,他在赵荣面前摊开画作。
满纸点墨,仅在黑白之间,却仿佛有世间的色彩斑斓。
赵荣看了画后,心下一惊。
画中少年面带和煦微笑,双手怀抱长剑,立身竹林前,竹叶与发丝朝着一个方向飘动,如有一阵清风从纸面吹来。
画中人像是活了一样。
这技法当真一绝。
方才这画师没瞧自己几眼,怎能画得这样惟妙惟肖?
“先生贵姓?”
“免贵姓文。”
文先生斯文一笑,用手拈了拈袖上的墨汁:“公子满意否?”
“十分满意,但是我有两个疑问。”
“洗耳恭听。”
赵荣看向画作:“文先生之前见过我?”
画师闻言,身体微微一僵,笑道:“第一次见。”
“有的人见了很多次也不会有印象,有的人只需见一次,那便忘不掉。”
文先生道:“如果有一个少女,她看了在下,转瞬便忘了,连过客都算不上。但她瞧见公子,怕是难以释怀。”
“在下是一个画师,见山川见市井。山川万景,千人千面,也会有过客,也会有画中人。”
“公子便是画中人,我只消看上两眼,画中就能有你的样子。”
赵荣笑了笑,认可这个答案。
“文先生既然见过形形色色的剑客,那为什么.”
他指了指画中人,“在下会是先生最难忘记的剑客?”
画师掏出了之前的那一幅山水画,指了指自己画的险峻山峰:
“在下见山在险,望人在气。”
“每个剑客的气质都不一样,可谓天差地别。公子的气质与众不同,不拔剑是一汪平湖,拔出剑就是庐山瀑布。”
赵荣闻言,看向画作右侧题字: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他这才明白。
原来说的是剑气。
可以,文先生有一套。
赵荣将老头子那一锭最重的十两银子掏了出来。
文先生接过银子,想起方才说什么“借银子”,当下调侃一声:“公子的朋友真是阔绰。”
“出门靠朋友嘛。”
赵荣笑了笑:“若知道先生画得这般好,我朋友一定更大方。”
文先生摇头,叹了一口气:“公子没出剑就已锋芒毕露,在下这画啊,还是粗浅了许多。”
他像是真的不满,又从竹笼中取出空白画轴,再画了一幅差不多的画。
但他没有给赵荣,自己收藏起来。
……
时节如流,岁月不居。
有道是开尽菊花秋色老,落残桐叶雨声寒。
一场暮秋之雨下过后,随着乐平县城内梧桐叶一落,孟冬寒气顺北风漫灌,寒透了整个饶州府。
乐平在景德之南,青白瓷生意也是本地大宗。
路家便是当地青瓷行会中三大老号之一,不提家中培养的数十护卫,他们还与万年县的金钟门有姻亲关系。
这金钟门中不乏高手,门人全有硬功夫在身。
原本在饶州一带,也算有名。
路家的生意跟着安稳,黑白两道都会给面子。
可近来江湖局势波诡云谲,金钟门现在自己都罩不住,别说罩着亲家了。
路家家主路万言原本很慌。
但自从与龙泉铸剑山庄交好后,顺着这条线,他们总算寻到了一个大靠山。
路家宅院在城北,单檐悬山顶三开间大门正对着丁字街。
门口悬着大红灯笼,左右蹲着石狮子。
傍晚时分,一个员外打扮、四十余岁的中年人正站在门口,顺着丁字街西侧瞧去,微带焦急与兴奋之色。
他正是青瓷行会的副会长,路家主路万言。
旁边站着一位身材魁梧、肌肉隆起的汉子,他是金钟门的门主梅士炳。
周围还有万年县大潼商会、鄱阳城泗水帮的当家人。
在饶州府一地,他们各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此时,却全都站在门口等人。
整个饶州能让他们摆出这般姿态的,那都数不满五个指头。
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些来长见识的年轻小辈,十来个人,有男有女。
面上多带着好奇之色。
“我爹没说,伱们可知今日到底是谁要来?”一名二十余岁的青年低声问道。
他身旁一位劲装打扮的女子摇头:“我爹也没说。”
“想来是位极了不得的人物,”她看向门口那道最为魁梧的背影,脸上不由泛出惊异之色,“就连梅伯伯都在此等候。”
她一提这话,周围几人无不心中一颤。
要说生意人就罢了。
金钟门门主梅士炳内外兼修,这等高手在饶州,那面子当真不小。
此时
自他们收到飞鸽开始,这位梅门主已经在外站了半个多时辰。
这几位长辈吹了这么久的冷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气闷,能感受到的唯有惊喜与急切。
可惜长辈们嘴巴极严,半分不透露。
这一次只怕等事了,才能打听到来人是谁。
他们被警告过很多遍,此时不敢去问,只能压着好奇心。
“驾!”
“驾!”
众人浑身一震,丁字街西边传来催马声。
前有十骑开路,最快的两名黑衣骑手打马来到路家大宅前通禀,说人到了。
几位长辈立马回头叮嘱:
“你们看着就行,莫要乱说话。”
“是。”
路万言听小辈们老实应声,微微提起一口气。
在如今的江湖局势下,来人的身份实在超乎他们想象。
甚至当初在接到衡阳的传信时,几人都有一种不切实际之感。
毕竟
这位是拜山都难见到的,更别提请他上门了。
一架马车驶来,路家主、梅门主、泗水帮帮主与大潼商会会长一齐迎了上去。
车帘挑开。
夕阳残照,只见一气质非凡的青衣少年一步迈下。
四个上前相迎的人不知是不是被霞光刺了眼睛,只觉眼前一花,定睛一看,青衣人已从马车踏在地上。
金钟门的梅门主在四人中武功最高,心下骇然不已。
没看清,完全没看清。
若是他一剑刺来,我焉有命在?
这等江湖绝顶高人,当真是他生平仅见。
可细细一瞧那年轻至极的面孔,又觉五味杂陈。
神奇之人,却不可用常理揣测。
“少侠大驾光临,今日我路家真是蓬荜生辉!”路万言拱手笑叹一句。
这句话听上去像是客气话,其实是一点都没说错。
另外三人也跟着东道主一起问候见礼,赵荣拱手回礼。
“几位实在太客气。”
“冒昧打搅,我心中着实不安。”
“少侠哪里的话,快快请进,我路万言这次得了天大的面子,”他朝着门口一让,“府中已设宴,还请少侠过府挈阔。”
“今日与少侠饮上一杯,武林同道若知,无不要羡煞了。”
梅门主笑了一声,又说声“请”。
另外两位同时再请。
四位当家人三请过府,乃是他们对江湖同道的最高规格。
赵荣也没什么好推辞的,很自然地领半步朝路府中去。
早在门口站定的青年后辈满心诧异,又快速收敛。
怎么回事?
来人非但不是什么白发老者,反而是个比他们年纪还小的青衣少年?
长辈们如今恭敬,他们自然不敢小看。
心中不断猜想少年的身份。
赵荣入了大院,这才发现路家准备之隆重。
不仅摆开席面,甚至还搭建戏台。
那戏台雕梁画栋,髹漆飞金,不是仓促间就能弄成的。
席面一开,诸多菜品一样接一样上。
酒是用首乌、灵芝等药材泡出来的麻姑酒,年份都在二十年往上。
路万言还借颜真卿的话介绍,说是“三杯可去病,久服能益寿”。
这边酒满,戏台上就响起了弋阳腔。
正所谓:弋阳声调太分明,去听吴音点拍轻,羊角小车上饶过,南门路向北门横。
虽说是当地名调,风韵独特。
但赵荣听得不是太懂。
哪知这仅是上半场,唱戏的伶人一走,立马上来数位曲艺大家。
莺转黄鹂,梅花三弄.
明白了,这下他全听明白了。
酒菜吃得差不多,开始聊正事。
“那两个人还在乐平吗?”
“在。”
路万言道:“就在北边城外五里处,那边原本有个破庙,现在被他们占了。”
“但不止这两人。”
“魔教饶州分舵就在景德,他们是从景德下来的,身边有分舵青旗人马。”
“原本还有紫旗,不过他们前段时间去了萍乡,死得差不多了。”
梅门主道:“这些人颇有手段,我们只敢盯着,也不敢开罪饶州分舵。”
赵荣知晓他们的难处,立时接话:“能查到他们的动向,已经多亏几位。”
“你们无须动手,免得魔教寻不到我的事,反要找你们麻烦。”
乐平距离衡阳有很长一段距离,若是魔教疯狂报复,衡山派支援不及,他们是吃不消的。
他现在名声不小,但还达不到震慑魔教的程度。
四人又敬了几杯酒,赵荣都没推辞。
近戌时,曲调声停,酒宴欢散。
路万言准备带赵荣去房间休息,没想到
“那破庙具体位置在哪?”
赵荣这话让几人一惊,又朝天上看了看,有月光,但也有一层薄云,只勉强能看清路。
梅门主道:“少侠,此时天黑,恐有陷阱。”
“不若明日等我们探完消息再动手不迟。”
赵荣笑道:“我有事在身,明日便要赶路,不在此耽搁了。”
他这样说,路万言立刻拿出县城地图,详细标出破庙位置。
“路家主,再借我一匹马。”
“马棚中的马,少侠尽管挑。”
非常人行非常之事,几人已明白他要干嘛了。
这时
一名小厮捧着茶盏上来。
正是醒酒茶。
路万言接过来,复递赵荣。
“先放在这吧,等我回来再喝。”
话罢,他牵马出府,就着月光出城而去。
路家本就在城北,距离那破庙很近。
路万言等人追到门口,瞧着那道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
“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这”
“赵少侠既说不让我们插手,听他安排便是。”
“好。”
“……”
几人说话间又回到院落内,没理会那些后辈们满是求知的眼神,正商量后续的事该怎么办。
感觉只过了一小会儿,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路万言皱眉:“我是不是幻听了?”
“门口有马蹄声?”
“你没听错。”
大潼商会的司颂华与泗水帮帮主屈显臣异口同声。
梅士炳一脸惊异:“不可能吧,这么快?”
他们还没迎出去,青衣少年已进了府门。
几人松了一口气。
他们见赵荣衣衫整齐,气息匀称,身上更无血腥气,便猜到没斗起来。
路万言正想着,怎么用更委婉的语气表达“少侠是不是没找着路”这句话
忽见赵荣露出一丝微笑:
“明日一早,劳烦几位去城北收敛一下尸首。再联系我派弟子,叫他们把那两人的尸体送到永州。”
“只要说这么多,他们知道怎么做。”
梅士炳等人愣愣地应和一声。
在饶州府、南昌府等地犯了几次大案的漠北双雄,这两个穷凶极恶到吃人肉的家伙就这么死了?
赵荣捧起那一杯醒酒茶。
茶未凉,此刻温度正好。
翌日,天蒙蒙亮。
赵荣骑着路万言送的马匹,一路朝杭州府去。
乐平聚集的这些人将他送走后,等天大亮,便带人去了城北破庙。
等他们赶到时,破庙附近已经聚集了一些江湖人。
老远就能听到哄闹声。
“死了!全死了!”
“这些致命伤是怎么打的?”
“全是一样的伤口,下手之人绝对是高手啊!”
有人道:“漠北双雄的本事可不小,他们与其他人死法却一致,可见在下手之人眼中,他们与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
路万言、梅士炳、司颂华,屈显臣也全部跑入破庙中,他们身后还跟着自家后辈。
路万言一步从烂掉的门槛上跨过,入眼便是一地尸首!
少说有二十余人!
只看到这一幕,就叫几人惊骇不已。
昨晚那位出门前与回来后,可是没什么两样啊!
一口气杀了这般多魔教贼人,身上怎能不沾血腥气?
他们自问鼻子还算灵,在那么近的情况下,不至于血腥气都闻不到。
梅士炳作为金钟门内外兼修的高手,此时一头雾水。
他疑惑不解.
究竟是怎么回事?
“爹,你瞧!”
梅士炳的儿子梅鸿渐怪呼一声,他将一名魔教死尸来回翻看,扒开死尸上衣,终于找到一处伤口。
路万言等人也围了上来。
“这人浑身只这一处伤口,不知用什么武器打的?”
“当然是剑。”
梅士炳瞬间回应,又蹲下来去看那处剑伤,伤口极小,流的血也微乎其微。
然而.
只这一处小小伤口,便要了这莽汉性命。
初初一看,真是森人得很,叫人浑身起疙瘩。
小辈中传出一道女声:“梅伯伯,这人怎么会死?”
“我大哥与人相斗,被人用刀扎得更深,现在也还活得好好的。”
说这话的人是路万言的女儿。
梅士炳是众人中武艺最高的,他已经猜到大概,当即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
伸出满是老茧的右手,在那尸体上连续比划了数个手势。
先是鸡心锤,而后是凤眼锤,最后是剑指手。
“这三路变势是打穴的基本手法,再深一些便是更有穿透力的寸劲指。”
“寻常人练这指劲,一般要取方形坚硬的青砂石,以百斤为始,上凿孔拴链,悬在空中。”
“每日以指点石,能将两百斤的大石点在空中晃动,才算达到‘有的放矢’的透力。”
“如此才有打人穴道的指力。”
梅士炳眼神一凝:“跟着再练靶功,千锤百炼打准穴道。”
“手法、指劲、靶功一成,再练眼力。”
“四者全部练成,才可点穴阻气,要么点得人无法动弹。要么点死穴,气血相冲,一击毙命。”
众人闻言反应过来:“梅伯伯,你的意思是,这人是被打死穴打死的!”
梅士炳回忆了一下,“那时似乎是戌时。”
“是的,大概戌时三刻。”路万言点头。
一说这个时辰,众人都明白过来。
那位昨夜离开路府的时候,就是这个时辰。
梅士炳挪动一步,把死尸眼皮一翻,竟然全是血红色。
“这是.”
小辈们又惊悚,又想探究。
梅士炳点了点头,又连续翻开几具尸体,他们的致命伤口一样,全在胸口的商曲穴。
每个人的眼睛,都是一片血红。
“商曲穴气血冲关,这股气打了进来,与之对冲,一直顶上神封穴与灵墟穴。”
说话间,他的手朝这两处穴道摸上去,果然皮肉都是软塌塌的。
“整个足少阴肾经的上部气血全乱,脖颈气血冲入大脑,当场便毙命了。”
“他们眼睛充血,便是死后气血窜动所至。”
“唯一破解的招法,便是在死穴被打中后,用体内真气与外气反冲,但这些人的真气,比人家差远了。”
梅士炳能慢慢梳理出来,已属不易。
周围人并非出自大派,对打穴法不熟悉,他们听得不是很清楚,但也知道做到这一点极难。
路万言看着那窄小的伤口,幽幽道:
“这些人身上的死穴,竟是用剑点出来的。”
“无一例外,无一失手”
“此等剑法闻所未闻,果真神技。”
他们又看到漠北双雄的尸体,他们的身材比其他人都要高大,像是两头大熊。
但死法一样,都是商曲穴中剑。
细小的伤口,却是致命伤。与他们宽硕的身体一比,形成巨大反差。
梅鸿渐年轻的脸上出现呆滞之色:
“这漠北双雄皆是高手,怎会站着不动被人用剑刺穴,既然是剑刺,伤口怎么这般小,可他们又无其他伤口。爹爹,孩儿疑惑得很。”
梅士炳轻声一叹:“江湖水深,绝顶高手的实力远超你的想象。”
“那一剑刺来,漠北双雄不仅能看到,更会拼尽全力去躲。”
“可惜.”
“剑神出手,他们如何躲得掉?”
破庙之事尘埃落定,他也不再担心消息走漏惊走这二人。
一听“剑神”二字,几家的年轻人恍然大悟。
是了
那个人,
他就是潇湘剑神.
路万言的目光扫过破庙中的尸体:
“这里的死人,似乎和延津梅林那边一样,都是被一招杀死的。”
他们感慨一阵,又从破庙上取下两块门板,将漠北双雄抬走。
这两头死熊,还要发货到永州。
……
“大宛名驹竟然被他们卖了,而且是卖给洛阳马贩。”
赵荣按辔徐行,晌午时分从松怀镇上走出,继续朝常山方向靠拢。
他一直在想大宛名驹的事,只觉奇妙。
这马是王元霸的老婆送给林平之的十七岁生日礼物。
当时被漠北双雄从公孙夫妇手上抢走,没想到早卖给了洛阳马贩,转了一个圈,估计还要回到林平之手上。
停在路边让马休息一会,牵着它去喝水吃草。
傍晚时分,赵荣骑马进入一个村子,他连续敲了几家门,都不受待见。
这里的人很是警惕。
终于在村尾遇到好心的农户夫妇,让他借宿一宿。
那妇人道:
“小少年,我们看你脸嫩,长得斯文俊俏,与我儿子差不多大,这才敢与你方便。”
“否则,也要将你当江湖大盗对待了。”
赵荣问:“附近贼匪很多吗?”
妇人的丈夫道:“是啊,都是近来从衢州那边跑来的,在那个铅山寨子里。”
“听说那边有江湖厮杀,这些贼匪欺软怕硬,流窜过来只敢欺负我们这些普通人。”
“前日晚上来了几个贼人,村口的张三是好样的,直接一命换一命,他妈的,这些狗畜生!”
他又用一些赵荣听不懂的地方话大骂,估计这些盗匪十八代都被问候了一遍。
休息了一晚,早上又被那善良农妇塞了几个杂粮做的面饼。
黄巴巴的,赵荣却不嫌弃。
他要给银子,农妇不收,只说不差这点口粮。
赵荣笑了笑,与他们告别,之后打马离开这个又小又破的院落。
没一会儿,里面的夫妇追了出来,大喊他落了东西。
夫妇二人手上拿着银子,他们这边一喊,那少年轻甩马鞭,很快就走得没影了。
巳时末,铅山贼寨前停下一匹马。
贼匪们的惨叫声回荡在山间。
那些有武艺的贼匪全部死在山上,其余人冲着衢州方向亡命飞逃!
赵荣这一路走得并不快。
他将铅山贼寨的财物背在身上,专门挑那些强盗贼人多的地方走。
从乐平到常山五百多里路,他简直成了这些人眼中的活阎王。
晚上占了山寨贼窝睡觉,那是稀松平常。
一直到第六天,他才慢吞吞地来到常山。
“小少年。”
“你要到哪里去?”
骑马走在常山大道上,赵荣正朝东北方向行进。
因为马儿跑累了,他便下马牵着它慢悠悠地走。
后面一个商队跟上来,马车中探出一个头来,忽然向他询问。
赵荣回过头来,见到一架箱体纯白、车顶四脊竖红色五凤的马车,一看便知坐着贵妇人。
探出头来是个四十余岁的女人,打扮很是端庄。
“我正要去衢州。”
那女人手上拿着一串佛珠,温声道:“我去金华,路过衢州,你与我们一道吧。”
“近来常山与衢州之间多有厮杀,你一个人赶路非常危险。”
她皱了皱眉:“我有个侄儿比你稍大一些,他独自在外闯荡,还是我操办的丧事。”
赵荣闻言一笑。
这人说话不中听,但出于好心,讲得也算大实话。
“驾。”
两道不大的催马声响起,赵荣看到商队中有两名壮汉扯动缰绳,调转马头到他这边。
二人都皱着眉头,眼睛在赵荣身上扫来扫去。
总感觉这少年不对劲。
他兄弟二人是正德镖局的镖头,一个叫向正彪,一个叫向正雄。
这一次压的人身镖,护送这位夫人回金华。
金主给了许多银两,这是大好事。
加之金主身边本来就有护卫,显然是个轻松活。
万万没想到.
这位夫人是个爱管闲事的好心肠,一路捡人随行。
衢州这段路猫腻多,昨天捡了一批人,今天又捡一个。
镖头们的压力也挺大。
眼见距离金华不远了,他们可不想出事。
“小兄弟是哪里人?”
赵荣本想拒绝好意,可目光朝这队人一扫,他马上改了主意。
“衡阳人士。”
一听衡阳二字,两位镖头像是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衡阳?”
向正雄惊疑:“那岂不是潇湘剑神所在之地?”
他晃了晃脑袋,又问,“小兄弟怎一人赶路?”
“之前与人一道,只是在常山刚散。”
“到衢州也不算太远,我便一人去了。”
“难道真的很危险?”
兄弟二人点了点头,具体什么危险他们也不谈。
又问过几个问题后,他们叮嘱一番,便让赵荣加入队伍。
不过,这镖头兄弟将他放在了一伙较为特殊的人群中。
这些人,都是金主昨日捡来的。
一架装货的马车腾了出来,上面盘膝坐着一位老和尚。
老和尚身上带伤,僧袍染血,气息极为不稳。
赵荣一走近,老和尚周围几人全都看了过来,目露警惕。
赵荣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
是少林俗家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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