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二十名江湖汉子表情各异,
他们有的来自白山黑水,有的来自燕赵江湖,还有人出自天府之国。
衡阳少侠的名号能在中原之地传开,与嵩山派大大有关。
所以远够不上闻名天下。
那中原汉子一提,周围人又见眼前少年剑法精湛,知其不是等闲人物,这才好奇议论。
若此地有衡州本地或者是吉安龙泉一带的江湖人,定然会悬河泻水,更加热闹。
尽管如此,这些江湖人眼中还是免不了生出惊奇之色。
瞧着满地尸首
看来传言不假啊。
衡山弟子毫无波动,华山派这边的岳灵珊、陆大有、英白罗,施戴子等人则是看看赵荣,又互相看了看。
心下颇有疑惑
今日的赵师兄,显要比嵩山对战各派大弟子时强横许多。
这些魔教边缘人马算不上难缠,却也不是轻易就能打杀的。
当下时机不对,没时间刨根问底。
与江湖汉子们简单认识后,恒山弟子又拿药出来给他们治伤,留几人照顾伤者,寻机下山。
其余不愿离开的与三派人马一道,朝下一处打斗声源处摸过去。
近一个时辰后,正道联盟的人数又变多了。
几位走散的恒山弟子也与仪清会合,除了恒山驻地弟子,还有郑萼等俗家弟子。
这些人补充上来,又凑齐了完整的恒山剑阵。
这一路赵荣除了杀敌,也总会不经意间去看她们的阵法。
北岳镇山之学果真不是好学的。
赵荣已瞧出猫腻。
恒山七人联手,七柄剑各刺向对手头、喉、胸、腹、腰、背、胁各大要害。
她们刺法看似简单,却又贯彻北岳剑法的运气法门,行功轨迹与其余各派迥然不同。
纵然他看穿一些技巧,想以衡山剑法模拟,短期内也是绝无可能。
赵荣心下微有失落,手上的招法又狠辣许多。
半个时辰后,天门道人二弟子建除带着八位泰山同门与三位嵩山弟子一道入了觉悟山正道联盟。
赵荣开始收敛。
一众跟来的江湖人没觉得奇怪,反而松了一口气。
大家来自五湖四海,闯荡南北,碰见过形形色色的江湖人、江湖事。
可如衡山大师兄这般少年,实在是凤毛麟角。
这一路下来,怕是有二十余贼人死在他手上。
差不多灭了一旗人马。
想来是杀累了
嵩山弟子一到,杀贼如麻的衡山大师兄便气喘吁吁靠在一棵歪脖子树边。
令狐冲立时会意:“赵师弟,方才你与人对掌牵乱气血,就先在此打坐调息。”
“我们朝西边打斗声方向支援,等你缓上一口气,再追上来不迟。”
赵荣看到令狐冲眼神示意,立刻应了声“好”。
程明义将系在背后的小包袱放在赵荣身边,与向大年、凌兆恒他们跟着令狐冲去了。
尽管山上山下到处在斗,但现在各派逐渐聚在一起,对付这些分散的魔教边缘人马是没大问题的。
等他们的人影在林间消失。
赵荣将小包袱打开,换作黑衣蒙面打扮。
他也不想藏头露尾,但各派高手都在逍遥津,还是遮掩一点好。
等他将面巾蒙上,双目陡然锐利!
秋风飒飒,木叶萧萧。
一道黑影朝着山顶急窜,两旁树影飞快倒退。
“咚咚咚”
三名不长眼的魔教贼人捂着喉咙眨眼便倒,若叫那些江湖人见这一幕,定要把方才松掉的那口气全吸回来。
赵荣过了山顶,才发现这觉悟山的阴阳两面地形迥异。
山阴这一面多有垂落陡坡,极为难走。
眺望林木之后,远见大河奔流。
逍遥津渡口隐隐可见,只是前些时日大雨连下,导致淝水上涨,河水涌岸,逍遥津业已被注成一片小小泽国。
他认准方向才下山,忽然听到山顶风声大作。
觉悟山顶,一名魔教光膀大汉手举尖头巨木,迎着陡峭山势,自高顶朝赵荣狠狠抛来!
让那魔教大汉万万没想到的是.
方才下山的黑衣人一个提纵,一脚踩在了他抛出的尖头木柱上,借着木柱朝下的冲势,竟然踩空掠飞一大段,与那木柱一道消失在荫荫林莽之中。
表情凶狠的光膀汉子瞧见这等轻功技法,登时脸色一白。
此人若是动怒杀回来,他是想逃也逃不掉的。
山阴道上。
赵荣皱眉朝山顶回望一眼,没去理会,径直下山去了。
山阳那边,到处都是尸体。
阴面道上却干净得很。
哗啦啦的水声越来越清晰,赵荣约摸又奔行两里路,岸边水草越来越高。
隔岸山上似是弥漫一层蓝色烟霭,翠色浓稠。
齐腰深的水草染绿沙洲,雨水洗礼过的芦苇分外俊秀。
滔滔淝水边,远见腐朽断桥渡口。
万顷秋意向焦湖流去,若是某位吴郡人在此,定要埋怨那几片到处飘飞着的枯黄凋残的败柳叶儿。
河风将逍遥津渡口的沧桑之气吹到赵荣脸上,与此而来的.
还有一股冷厉的肃杀!
血!
一片将水草染红的血!
一具少林武僧的尸体被人开膛破腹,月牙铲两头月牙弯到一起,这件兵刃显然是被高手折弯的。
魔教庐州分舵总坛就在逍遥津渡口边上。
原本是一个巨大庄园。
与破败的渡口相比,这处连接魔教南北的中转总坛就显得极为豪奢。
园中有湖,湖上有岛,岛上又有亭院。
不过,淝水漫灌,这处巨大庄园已有相当一部分浮在水上。
少林武僧应该就死在此地,周围还有几具尸体瞧不见兵刃,可能是从总坛里面飘出来的。
赵荣蹚着水,小心翼翼朝里间摸去。
原本是有石阶的,现在全没于水中。
总坛庄园前有一巨大匾额,上面写着四个鎏金大字:“吴魏遗踪”。
他方才朝里间踏出一步,过了“吴魏遗踪”四字,便闻到一阵略微刺鼻的烟味。
突然,又听到轰然巨响!
一阵水浪从里间推到外檐,打得那古铜色廊柱“啪”地一声。
赵荣一步跃上横梁式回廊顶端,定睛朝巨响声瞧去。
远望一阵青烟上天。
还有一串畅快大笑声,隔得太远,饶是他耳力过人,也听不出是何人发出的。
顺着这处回廊一直朝前走,尽头是个小院落,再往前是一面大湖。
连湖两边的吊桥被人砍断,赵荣跳到湖边竹筏上,没管湖上飘着的尸体,径自划到对岸。
一阵打斗声传了过来。
赵荣登上水榭顶楼,望向里面的院子。
两个大汉,正在里间相斗!
“丁太保,你还能坚持多久?”
“杀伱没问题。”
“哼,不知死活。”
魔教那边的环眼大汉说话间与嵩山大太保丁勉再对一掌,二人掌力相抗数息,各自震退数步。砰的两声,将两边木质围栏撞得塌烂。
环眼大汉冷笑:“怎么样,我的红砂煞掌滋味不好受吧。”
丁勉也冷笑,“你又能好到哪里去?”
赵荣在远处瞧着,丁勉他是认识的。
魔教那汉子,他也认识。
当时在颍川城外不远的黑店内,此人还曾出手偷袭于他。
与他联手的还有一位使铁扁担的强悍长老,那至少是黄衣长老水平。
此人内外兼修,丁勉对上他多半要吃亏。
这两个家伙都不是好货。
狗咬狗,一起死了才好。
“丁勉与武当少林的高手在一起,还有其他五岳高手,怎能会落到单打独斗的境地?”
“不好,定是魔教高手众多!”
他心下一紧,打算绕过这边,朝中心巨大响动那边去。
先看看师父那边的情况!
“丁太保,你们嵩山派的左盟主胆子当真不小,竟敢派人到平定州挑拨。”
“惹总管生气,这次可算尝到苦头了?”
“这算什么苦头?”丁勉冷笑,“听不到刚才的响动吗?”
“你庐州逍遥津总坛大殿,已经被武当派成高道长炸掉了,估计连东方不败留在此地的逍遥阁匾额都已经是一堆烂灰。这般结果,你们如何向黑木崖复命?”
白虎堂副堂主佘呜銮登时大怒,“武当少林,五岳剑派,你们全都该死!”
“如何复命?”
“带着你们的人头上黑木崖!”
“老子要把你们的狗头做成杯盏,放在下个端阳节上盛酒!”
“给我死!”
“看谁死!”
二人又狠斗成一团,招法更加狠辣。
这般时候丁勉也没忘记给武当少林招仇恨,不断出言挑拨,也不知他还有什么依仗。
赵荣绕开这处院子,朝总坛中心方向去。
这一路到处是水,有深有浅,又见到许多尸首,听到厮杀打斗声。
他心神一直紧绷,又要隐藏身形,想走快也是不可能的。
总坛湖心岛上,眼前一幕叫赵荣吃惊不小。
岛上大殿散发阵阵刺鼻火药味,正冒着滚滚浓烟,火势凶猛!
浓烟火光之前,人影跳来跳去,厮杀声连成一片。
最瞩目的便是一位使刀的魁梧大汉,他正一人大战两位少林老僧。
那大汉一刀逼退一名老僧,又与另外一人对掌。
周围炸起一阵风浪,老僧连退七八步,嘴角本就淌血,登时伤势更为严重。
“哈哈哈!”
那大汉狂笑一声,岛边水面都在震动。
此人内力极其深厚!
“老和尚,你俩的功力比方生差了一截,岂能拦住我?”大汉下巴发白的胡子上还沾着血,他头一甩,几滴血珠从胡子上飞溅出去,却是把头转向另外一边,露出恼怒之色。
“臭道士,你炸烂了我东方兄弟的匾额,随我上黑木崖领死!”
“正好借你之命,让我见见东方兄弟。”
武当成高道长捂着胸口,他虽受伤,此时却极不服气,“口出狂言!”
“若非你们这群贼人使诈,两位大师不受伤,你童百熊岂能以一敌二。”
“你又懂什么诈不诈的?”童百熊拭着刀上的血,“当年老子在太行山上战路东七虎时,你这臭道士不知道在哪里。”
“江湖只管死活,管你什么手段?管你埋在哪里?”
“这两位老和尚不说话,就比你高明得多。”
“但今天,你们都得死。”
童百熊狂傲一笑,“用你们的命让黑木崖上的人瞧瞧,也让我东方兄弟看看,我童百熊到底有没有老!还能不能杀人!”
他一抖青衣,杀向成高道长,少林寺的两位老僧立刻来救。
三人又战作一团。
周围还有不少嵩山、武当、少林弟子,其中不乏高手,与魔教总坛黄旗,还有其他两个方向过来的蓝旗、紫旗人马拼死相斗。
这场面,一时是分不出胜负的。
东方不败的童大哥竟然也来到此处,实在是出乎意料。
听成高道长喊什么魔教使诈,赵荣的目光在这处中心区域游离,寻找师父与华山夫妇。
他挪动位置,仔细观察,还是没能找到。
心中愈发焦急。
靠后岛后一点位置,武当派的清虚道长正在与一名魔教高手大战。
草地上有七八具尸体。
一名武当弟子正蹲在一位躺倒在地的道长身旁,那道长与清虚道长穿一样的衣服,定是武当掌门同辈人物。
对了,之前听仪清说过
这生死不知的应当就是后来的灵虚道长。
与清虚道长厮杀在一起的魔教高手双臂发黑,五指粗大,手上用的是雷公挡。
此人一心想要破清虚道长两仪剑法,招招奔着近身去。
他的指法、招法动作让赵荣有种熟悉感。
是了!
双锁功、魔教拔钉功,金刚铁指.
正是击溃孙振达又折磨于他的高手,此人一样是内外兼修,还有一面雷公挡,清虚道长占不到任何便宜。
两人各有惊险错招,不知鹿死谁手。
按照常理,赵荣该出手相助。
但此时越是焦灼的战况,越是让他担心师父。
“诸位大师,诸位道长,你们再坚持坚持”
赵荣不是大善人,替他们祈祷一声转身便寻到其他方向。
逍遥津分舵极大,湖岛相连。
如今又被大水漫灌,实在难走。
又行一路,他已经被一些人发现,但赵荣不与他们纠缠,那些人各自作战,也追他不上。
约摸半柱香后。
穿过总坛东西的赵荣来到南边,终于听到熟悉的声音!
“华山派的紫霞神功当真不俗,岳掌门内功深厚,中了黑血烟,竟然还能与老夫相斗。”
“倒是叫老夫有些佩服。”
这老者的声音,正是颍川城外用铁扁担的强悍长老。
赵荣瞬间听了出来。
黑血烟?
难道与黑血神针有关?
他心中一惊,想起自己进入庄园时曾闻到一股刺鼻烟气。
有毒!
赵荣不敢大意,赶紧在一个小楼屋顶上盘坐,运起洗髓经。
奇怪的是,他毫无中毒迹象。
方才成高道长说使诈,很可能就是这扁担长老口中的黑血烟。
又仔细运功排查,确定自己没有中毒。
不再纠思,那边已经打起来了。
扁担长老招法狠厉,气劲十足。岳掌门以气运剑,展露剑法巧劲,不与其角力。
连续听到“哐哐哐”声响。
那扁担长老的功力明显更高,将二人所处的竹楼直接打塌!
但岳不群对敌经验丰富,频频用剑招创造险情。
扁担长老一点不敢大意。
哪怕他功力更高,一个疏忽也是要死。
“岳掌门,人人都说你是君子剑,老夫还以为你是真君子。”
“没想到东躲西藏,如同一只老鼠。”
老者嘲笑道:“曾听闻华山剑法盛极一时,怎么到岳掌门身上就由盛而衰了?”
“是不是你不争气,愧对列祖列宗啊?”
扁担老人心思恶毒,他这一堆话果将岳不群气出一个冷脸来。
魔教长老见他沉默不语,忽然满脸紫色,登时收笑。
“轰!”
二人又打塌另外一栋竹楼,掉入了下方的荷花池,一时间蓬叶纷飞,一条条大鱼被他们的气劲震得昏死过去。
赵荣来到荷花池院墙边沿,手指攥着一柄飞刀。
卡在两人相斗间隙,猛然朝扁担长老冷射飞刀!
“嗖~!”
这声锐响被炸起的水浪淹没,但扁担长老与岳不群皆是高手,第一时间便听到暗器风声。
二人余光斜飞,瞧见了院墙上一闪而逝的黑衣人。
“噹~!”
扁担长老挡下飞刀,心下却忌惮。
“谁?!”
回应他的是岳掌门压过来的剑招,扁担长老赶忙招架。
“嗖嗖嗖~~!”
这次有三柄闪烁寒芒的飞刀射来。
扁担长老猛地运功,挂在扁担上一个弹射朝后飞退。
只这几下,便耗了他不少内力,让岳不群缓了一大口气。
“这扁担长老现在定然要防我偷袭,不敢再运全力,岳掌门应该还能坚持一段时间。”
赵荣心思一动,沿岳掌门这个方向收着步子离开。
如此一来,扁担长老不知他有没有走,岳掌门却是清楚的。
赵荣虽然一句话没说,甚至连完整的身形样貌都没露。
但岳不群已猜到暗中相助之人是谁,也明白这么做的用意,更明白他要去往何处。
毕竟是别人家的徒弟,肯定要先找师父。
喂了这几道暗青子,对他帮助已经不小。
岳掌门心中也愈发光亮,知道此间该怎么去应对。
当然
那一丝丝酸楚总是少不了的。
赵荣又到一个湖泊边,两岸各有动静。
他先朝湖东方向靠,这边声音更大。
不多时便远远瞧见多道身影,站着的,躺着的都有。
宁女侠在前,天门道人与定闲师太各捂着胸口稍靠后一步,显然是受了伤。
对面是一个白须长脸老者,身边有五六名魔教手下。
有周围几人牵扯,这老人面对三位五岳高手,显得游刃有余。
“你们七大派围攻逍遥津,已败得彻底。”
“几位放下兵刃,与老夫一道回黑木崖吧。”
“教主必定赐下神丹,三位为东方教主效力,可分领恒山堂、泰山堂,华山堂,堂主兼长老,都由你们做。”
老人摸着白须,神色倨傲。
“老夫孙仲卿是玄武堂长老兼堂主,既然说出这番话,定能保几位不死。”
“废话少说!”
天门道人脾气最暴,“狗屁的神丹,你们贪生怕死,屈服在三尸脑神丹之下,难道以为天底下的人都和你们一样怕死?”
“贫道偏就不怕,今日战死方休!”
宁女侠闻言大赞:“天门师兄所言极是,我正道各派岂能屈服在魔教淫威之下!”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阿弥陀佛,”定闲师太面色毫无惧色,“恒山派不会成恒山堂,也不会和魔教一起出去害人。”
孙长老瞧着这三人,如今他稳操胜券,却也知道“死不再生,穷鼠啮狸”的道理。
赢,就要赢得彻底。
三位五岳高手亡命反扑,恐怕还要造成一些杀伤。
如今他们用内力抗毒,只要再耽搁一些时刻,这些人是必死无疑的。
孙仲卿每斗一阵,就与他们相持一阵。
叫他们气血翻涌,加速毒性扩散。
此时就像是猫戏老鼠,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赵荣摸出身上最后两柄飞刀,听了他们的对话后,又把飞刀收了起来。
他已猜到这位孙长老的打算。
这与岳掌门那边一对一不同,此时若喂送暗器,魔教一定会急攻宁女侠与两派掌门,反对他们不利。
赵荣听到另外一处打斗声,心中稍有一松。
还在打,说明没有大碍!
他轻功全展,朝大湖另外一面急奔。
恼乱横波秋一寸,斜阳只与黄昏近。
夕天霁晚气,轻霞澄暮阴。
逍遥津总坛之南,豆叶湖边竹林碧翠,秋风将竹叶吹得飒飒作响。
傍晚时分,天色苍茫,空气开始清凉下来。
远朝这片竹林顶端瞧去,秋风压低竹梢,一轮红日乍现,霞光漫照一林青翠,一片片窄叶披上霞衣,飘落之间,秋风鼓动,如一只只金色蝴蝶。
“咔咔~!”
一连串声响,一排竹子拦腰而断。
“砰!”
跟着是一截长长的竹竿从竹林中穿出,直直飞向豆叶湖。
一阵水浪激射而起!
身材瘦长的老人靠在两个竹前,简朴的青布长衫多了数个破洞,老人枯槁的脸上满是谨慎,又带着难掩的疲惫。
还有一抹晦暗之色,显然和另外几位掌门的情况差不多。
莫大先生对面,一名五十岁左右的黑衣男人踩弯了一棵青竹,居高临下。
他有一个特别明显的鹰钩鼻,满脸戾气。
双目如鹰,盯着面前老人周身大穴。
一柄长剑握着手中,随时可能发难。
“莫大先生,上次你在颍川城外逃过一劫,尹长老与佘呜銮没能留下你们,否则在下一到,你和你的弟子,一个个都没机会参与什么五岳盟会了。”
鹰钩鼻男人冷厉一笑,“没想到这一次你们一齐送上门来,正好将你们一网打尽。”
“你今日难逃一死。”
莫大先生道:“阁下确实高明,但赢得并不光彩。”
“莫大先生,你是一派掌门,怎能说出这样幼稚的话?”
男人皱眉:“江湖胜败从来只看结果。”
“不,”莫大先生摇头,“我只是说你赢了计谋,但你对我派剑法的评价,老夫却无法认可。”
“哈哈哈!”
“有意思.”
鹰钩鼻男人嘲讽道:“我说你选错了对手,难道有错?”
“衡山剑法以奇快制胜,又由快而幻,对于普通的江湖武人来说,确实大有玄妙。寻常的武林人无法勘破,易死在你们的剑下。”
“可在我眼中,你们的快幻之剑,实在是雕虫小技。”
“在下的惊门十三剑,招招攻死穴,没有绝强眼力,万万修不得这门剑法。”
“可一旦修成,对付你们的快幻之剑却如有神助。”
“你剑再幻,我的眼睛也还是看你的死穴,怎会被一些虚招所骗?”
他才说完,忽听老人哈哈大笑。
“我说得有错?你为何发笑?”
“老夫笑你自大狂妄。”
鹰钩鼻男人道:“我何时自大狂妄?”
“你是一派剑术宗师,难道我就不是?难道我被你的虚招所骗?”
莫大反问:“你见过这天下所有的幻剑吗?”
“我从平定州一路杀到庐州,五岳各派各家,少林武当,什么剑法我没见过?”
“大言不惭,”莫大懒得再解释。
鹰钩鼻男人却怒了:“剑中耍虚,话也耍虚,衡山剑法,不过如此。”
“我还是喜欢死人。”
“人死了嘴巴就不会那么硬。”
莫大先生听他骂衡山剑法,正准备反骂回去。
就在这时,远处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听见那道声音的瞬间,莫大先生轻舒一口气,老眼中多出快慰之色。
“说得好!”
“我也喜欢死人。”
深沉又带着一丝怒意的声音传入竹林!
鹰钩鼻男人转脸看向声音方向,一道黑衣人影冲入竹林之中,也踩弯一棵翠竹,与他隔空相对。
来人双目之锐利,尤胜鹰钩鼻男人。
莫大先生拍了拍身上的竹叶,不再正眼去看方才的对手,似乎把他当成了空气。
见他这般放松,鹰钩鼻男人眉目微皱。
心中疑惑‘此人是谁’?
忽然见到莫大先生对他露出笑容,“阁下的惊门十三剑打死穴的本事老夫是佩服的,但我说你大言不惭也不会说错。”
不等他回应,转脸很随意地对黑衣人道:
“你陪他玩玩吧。”
“好。”
赵荣点头,应了一声好字。
莫大先生说完,朝着宁女侠那边去了。
这短暂的交流给鹰钩鼻男人一种异样感觉。
莫大虽然状态不佳,但毕竟是一派掌门。
从他态度不难瞧见对这黑衣人的推崇,似乎认定对方能稳稳拿捏自己。
心中莫名火起,又心生谨慎。
故抛砖引玉:“在下是黑木崖白虎堂长老欧阳鹤松,阁下又是什么人。”
赵荣抽出长剑,一言不发。
“你是哑巴?”
“不是。”
“只是在下素来有个习惯。”
“哦?说来听听。”
“我不喜欢与死人说话,你在我眼中,就是一个死人。”
“哈哈哈!”
欧阳鹤松的笑声震动整个竹林,“好,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话罢,立时响起“嗖嗖”两声。
两道人影从翠竹上点射而起,如一只掠过湖面的飞鸟,刚一碰到水,跟着猛然冲空。
欧阳鹤松发现,黑衣人跃到自己上空。
这一下轻功比拼,他输了。
凌空对剑,上方的人全攻头颈要穴,下方的人只配防守。
“噹噹噹~!”
一上一下两道剑光绞在一起。
赵荣的剑非常快,但欧阳鹤松的眼力极为惊人,此时处于防守状态,他的眼睛能跟上每一剑,手随眼动,也能跟上每一剑。
从空中到地面,竟然已对几十剑。
两人双脚沾到地面,各自有了依托。
手上的剑更快了!
起初噹噹交剑声音还有断续,跟着上一声接着下一声,一声接着一声,连成一片,再听不到任何断音!
“咔咔咔咔~!!”
随着他们在竹林中移动,挡在他们中央的竹子一棵接一棵倒下。
倒下的竹子又被剑光绞中,断成一截又一截!
“砰!”
两人掌风鼓动,将一截又一截断竹震向对方。
欧阳鹤松的眼睛能看到每一根断竹,他的剑随之而动,所有断竹全被斩落。
赵荣不需要刻意用眼睛去看,他的剑如暴风骤雨,刃光分开了所有竹节。
回风落雁剑狂舞起来,一剑七雁。
七道剑光泼洒过来,快幻致命!
对手有七个喉咙,就斩断七个喉咙。
欧阳鹤松看到这套剑法已知对手是衡山派高手,他的眼中晃荡出七道剑光。
一剑七雁也骗不了他。
惊门十三剑全攻死穴,他的眼力超乎寻常,七道剑光就是七道死穴。
“噹噹噹!!!”
一串叫人头皮发麻的交剑声,赵荣提气猛灌,连续两招一剑七雁,全被惊门十三剑化作无形!
欧阳鹤松的内力也极为深厚,运气对碰不落下风。
“咚!”
“咚~!”
一棵棵竹子倒下,一个个竹桩诞生,两人短短时间已经大战上百招,砍出一片真空地带。
夕阳没了竹叶遮挡,射在二人长剑上。
秋水的光芒反射到欧阳鹤松的眼上,欧阳鹤松手中刻有骷髅的长剑也将赵荣双眼盈满霞光。
京门!
章门!
期门!!!
中续阳关阳陵泉,阳交外丘光明宵!
欧阳鹤松又盯着对方商曲穴,又一剑攻来!
他招招要穴,全无半分错漏。
哪怕赵荣在动,欧阳鹤松的惊门十三剑依然能直瞄穴门!
赵荣的长剑已成一团孤光,这孤光化成了一道圆,盘旋在商曲四周,连续圈住欧阳鹤松连绵攻势!
这一招,却是他在莫大先生身上没有领教过的。
“砰~!”
二人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各自借力飞窜,又从下方打到竹头。
咔咔的断裂声那般刺耳.
闪展腾挪间,削出了一道竹林小径!
欧阳鹤松的目光死死放在赵荣的腧府穴上,他已经算好时辰。
‘此人功力极为深厚,不知衡山派哪来这样的高手。’
‘他剑速太快,若久战,我的损耗太大,眼力恐难跟上。’
‘想无伤杀掉此人是绝不可能的。’
‘眼下时辰正好,我拼着一道剑伤攻他腧府穴,以伤换命。’
‘他既是衡山派的人,我便诱他使幻剑,幻中藏虚,我勘破虚招,正好要其性命!’
欧阳鹤松将对手当成了生平大敌,不断盘算。
布置好杀人陷阱。
他强运内力在剑上,三剑猛攻后朝后跳开。
抓到一个空隙,便冷声嘲讽:
“衡山剑法不过如此。”
“什么百变千幻,幻在哪里?”
这短短两句话后,眼前黑衣人果然变招。
不再是那暴风骤雨的快剑,也不是回风落雁剑,更不是那些奇奇怪怪说不清楚的剑法。
莫大使用过类似的招式。
他上当了!
欧阳鹤松没有惊喜,反而将全部精力灌注在双眼上,死死盯着赵荣的腧府穴。
一团剑光迭影跳动,那幻光超过了莫大先生。
欧阳鹤松脸上鼓起青筋,集中精神到了极致。
然而,在赵荣剑光扑面而来时,欧阳鹤松手中握着的长剑却没能刺出去!
什么~!!!
一大片诡异冰雾轰然而起,乍现于竹海!
欧阳鹤松的双眼密布一层血丝!
在哪里?
在哪里!
他的目光不由移开了腧府穴,盯着从冰雾中穿出来的极快身影,眼睛飞到了那迭影的剑光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招,像是有一股无形重势压在他的精神上。
一剑七雁他能看清,云雾剑法他能看透。
可这片穿云而来的剑光,在他眼中漫天倾洒,
似乎像是百剑千剑在来回纵横!
“啊~!!!”
欧阳鹤松还没有被剑刺中,但他却狂吼一声!
周遭竹叶被震得飒飒律动!
他的双目陡然流淌出了双串血泪。
欧阳鹤松将内力灌注眼窍大穴,如今看到了百剑千剑,直接破掉了他的功力上限!
在哪里?
“到底在哪里~!”
他大吼一声,双目染血,朝着腧府穴方向搏命刺出!
下一刻.
一道血光泼洒在远处的竹叶上,化作一道凄美冰凉的剑花。
欧阳鹤松低着头,
他看到.
自己的腧府死穴,血如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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