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州西道。
落花纷纷,柯叶脱尽。根蓬衮断,浮草随风,径自东南。
秋风不赋怜惜意,两道枝草各低腰。
“驾!”
“驾!”
“……”
越近庐州,大道车马越多,衡山华山两派人马自打三十铺转东上了大道,直奔庐州城西而去。
未至晌午,他们来到一处小村庄。
“老丈,敢问此地距庐州城有多远。”
扛着锄头手拿茶壶的农人朝东指了指,
“继续朝东,穿过官亭集,蹚过一条浅河,顺大道再一个多时辰就到,若你们快马加鞭,还能在庐州城吃上一碗热的。”
“多谢。”
那农人见他们人人佩剑,说完话转身就走。
两派人马没继续往前,而是回马到村尾。
这儿有两间院墙倒塌一半的荒废土房子,正好休整。
昨个整宿没合眼,又一直赶路。
虽有武艺在身,但也不是铁打的。
两位大师兄一道去村口打水,一路闲聊着昨夜发生的事,听赵荣讲起大毒蜂的功劳,令狐冲连连喊“妙”。
“就是可惜了那些酒。”
“有什么可惜的,等你下次到衡阳,我请你喝一样的酒。”
令狐冲道:“难道衡山也养了大虎毒蜂。”
“没有,”赵荣摇头,“但令狐兄想喝酒,我去百药门帮伱讨点来便是。”
“我的面子哪有那般大。”
“有的有的.”
令狐冲见赵荣露出笑脸,头脑反应很快。
‘定是百药门得罪了赵师弟,诸掌门倒是有麻烦了。’
村尾那边,有弟子打来水,有弟子捡来枯木烂叶,有的使银钱从村民手上换来米肉
炊烟袅袅,烟火味便如定风珠,将夜里的江湖风浪平息下去。
不多时,有一些村民跑来,还带来了他们的碗勺筷子等厨房用具。
向大年与陆大有甩掉手上用树枝做的筷子,连忙道谢。
“不用客气。”
一位瘦削的汉子放下铁锅,干巴巴道,“起初见你们到村上,大家担忧是歹人,害怕得很。”
“没想到是江湖大侠。”
“西边的贼匪搅得咱们二河村也不安生,大侠们除恶可是帮了咱们大忙。”
汉子说完露出一个较为僵硬的笑容,显然不擅长与人说话。
有弟子宽慰:“三十铺的恶人们都死了,我们初到贵地,恐怕会在这里借宿两晚。”
“不碍事,不碍事”
那汉子连连摆手,又叹了一声道:“这几间屋子的主人便是被歹人害了性命。”
“你们在这里住多久,他们都是欢迎的。”
说完他便退了出去,又朝着破屋子看了看,眼中有伤怀之色。
有几名弟子走出门,将汉子送远。
他们用银钱去村里换东西,又待人有礼,村民便晓得他们绝不是歹人。
这才敢多问几句话,打听到是衡山华山两派从三十铺除恶而来。
什么五岳剑派,村民们没听过。
可除恶的江湖大侠,倒是广有传闻。
这般大侠到哪里都受人尊敬,容易让人生出好感来。
莫大先生与岳掌门各自吩咐弟子,不可坏了村民的东西,走时要到河边洗净归还。
晌午用了饭,两位掌门与宁女侠便开始打坐恢复。
赵荣打坐理气的速度比他们快,半大下午,他就龙精虎猛,
劳德诺与南善时见了也不奇怪,只当他没出大力。
二河村有几十户人家,村头有条大腿深浅的清澈小河,一条支流朝农田方向去,便算第二条河了。
来到河边,哗啦啦的水声清脆悦耳。
水草顺流歪倒,还有一些青蚱蜢趴在上面提着腿啃食。
又见水底有些滑溜的柳根鱼,穿梭来回。
赵荣心神放松,清洗一番后,便在一块大石头上盘坐,脑海中回想着昨夜嵩山太保的剑法。
又想着塑工老人那一剑。
心思越来越开阔,不禁抽出剑来,一剑接一剑刺出。
河中流淌着秋水,手上拿的是秋水,两汪秋水相映,却映不出这一剑剑中的奇妙韵味。
“哞~哞~!”
傍晚时分,两声牛叫后,赵荣睁开了眼睛。
又听到一个小孩的歌声和着牛叫,那牧童身上无任何饰物,连一块布帛包髻也没有,骑着黄牛却一脸无忧无虑。
黄牛下到水中,牧童还骑在它身上。
穿着草鞋的两只脚探入水中滑动,又将脚绷直,防止鞋子被水冲走。
看向赵荣时,牧童带着好奇之色。
“大哥哥,你是在练剑吗?”他约摸六七岁,声音嫩得很。
“是。”
忽然,牧童嘻嘻笑了几声,“不对不对。”
“哪里不对?”这下轮到赵荣好奇了。
“前段时间村上路过好多武林高手,我远远看过一些人练剑,那些招式很精彩,比官亭集上的卖艺人还厉害。”
牧童笑着用手上抓着的木棍比划了几下,似乎是那些武林人用的招式。
又趴在牛上笑道,“大哥哥就练错了。”
“只是往前刺,与我用木棍削草差不多,卖艺人像你这样,可就没人给赏钱了。”
赵荣嗤嗤一笑,心道童言无忌。
虽不反驳他的话,心下也稍微有点不乐意。
‘我这样一刺,天下有多少武林人能接得住?’
转念又一想,我与小娃娃说这些做什么。
于是笑着摇头,也不说话逗趣。
那善良的牧童却以为赵荣因他话语而伤心,又赶忙道:“大哥哥,别生气。”
“你若不会那些招式,我可教你一些。”
那黄牛倒也乖巧,牧童在它身上甩动木棍,竟也纹丝不动。
赵荣何等眼力,牧童拿棍一耍,却有几分招式的样子。
牧童又极为认真,连耍几遍,终于让他有了一丝兴趣。
于是,赵荣又刺一剑。
牧童看完,脑海中有点奇怪感觉,但还是摇头。
赵荣忽笑问:“你认为怎样才算最厉害?”
牧童朝河中一指,“二河村河里的鱼最机灵,大哥哥能刺中水里的鱼,便算最厉害。”
刺中水里的鱼?
他眉头一皱,忽然想到什么。
要刺水中鱼,须得朝鱼下方刺一点,这般技巧打渔人自然知道。
此间道理与“这山望着那山高”如出一辙。
可乍一寻思,其中虚实相接的奥妙,着实叫他心神略有一阵朦胧感。
衡山剑法,便是有虚有实,幻剑更是如此。
赵荣神色一凝,水中正有一条大板鲫逆流而上。
黄牛上的牧童只觉眼睛一花,盘坐在河边的大哥哥像是一下飞了出去,他的目光完全跟不上那道青影,似乎在河中滞留一瞬,再定睛一看.
隔壁河岸上,那位大哥哥正一脸入迷地盯着那柄发亮的宝剑。
剑上,一条乌黑的鲋鱼被穿透,鱼嘴一张一合,鱼尾啪啪甩出几滴水珠来。
牧童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瞧着那条鱼。
又使劲揉了揉,鱼还在。
他的表情,就好像是某天去村头土地庙中进香,突然瞧见土地爷活了一般。
“好厉害,你好厉害!”
他惊讶地站在牛背上,两只脚激动地连踩牛背,那黄牛不满地甩动尾巴“哞”叫一声。
赵荣的视线转移过来,笑问:
“我的剑有没有练错?”
牧童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没错没错,很厉害。”
“我从未瞧见有人能刺中二河村深水里的鱼,那些武林人都没你厉害。”
“原来练剑,只要刺一下就行。”
赵荣跳回之前的岸边,把鱼从剑上捋下来,牧童不管水里的黄牛,反过来瞧鱼。
“你在帮谁放牛?”
牧童一边用手指戳鱼,一边扬脸道:“帮村里的张伯伯。”
“你爹娘呢。”
“没有爹娘,张伯伯说,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等我长大了他们才会回来。”
赵荣瞧着他脸上的表情,见他眼神没什么变化,一脸真诚。
显是没有说谎。
“你叫什么名字。”
牧童笑着说:“没有大名,张伯伯一直喊我阿飞。”
“飞起来的飞。”
他又带着期待的眼神问道:“大哥哥,你能教我怎么刺中河里面的鱼吗?”
赵荣沉吟道:“那些武林人的招式看着复杂,你却能学到几分。”
“我这招式看着简单,却又不一定好学。”
“嗯。”
阿飞很赞成,用手中的棍子朝水中一刺,却不能刺出一条鱼来。
他略有失落,但很快就忘了这点失落。
“我教你一个能练剑的法子。”
“大哥哥,怎么练?”他现在对赵荣的剑法佩服得很。
赵荣站起身来,“这几日,除了那头黄牛,你不要对其他人说这边的事情,这是练剑的第一重考验。”
“嗯。”阿飞用力点头。
“再过几天,村上会有一队过路人,他们有马有车,装了许多货物,动静肯定不小。”
“你到时候站在路边,一边唱歌一边接近。”
“若是有许多人转头看向你,说明这是你要等的人。之后便上前打听,说有人叫你找一个姓冯的师父。”
“接着再单独把河边的事说给她听,给她磕头,你准能练剑。”
“练会了她的剑法,你若有悟性,再回想我今天这一剑,也许你就有机会学成。”
话罢,赵荣迎着夕阳满披霞光,转身给牧童留下一道难忘背影。
老黄牛哞了两声,牧童唱着牧歌相送。
……
这牧童是有些天赋的,配上他的名字,赵荣更觉着是练剑的苗子。
但他自己生不出半分收徒打算,兴许二十年后,才能有这般兴致。
若这牧童与衡山派有缘,拜冯师妹为师是极好的。
衡山十五代弟子可是少得很。
晚间,赵荣和其他人一样早早睡下。
大家养精蓄锐,翌日一早才分出七八人骑马去六里外的官亭集上打探消息。
隅中时分,出去打探消息的回来了几人。
高根明,陆大有与凌兆恒去时骑马,回来时却走路。
他们身边跟着两位僧人。
凌兆恒瞧见门口的赵荣,连忙上前递话:
“师兄,这两位是从凤阳府一路南下的大师,他们对庐州与北地的情况很了解。”
赵荣目光朝两位僧人扫去。
他们僧袍破旧,各背一竹制行李架,绑腿着草鞋。架上垂一油灯,似为夜行照路之用。
这是标准的行脚僧打扮,与游方道士一类,称作云水之士。
“辛苦两位大师。”
“阿弥陀佛。”
他们礼了个佛号,赵荣也竖掌回礼,又邀请他们入屋。
莫大先生与岳掌门依然在打坐,这一路厮杀不断,现在得到空隙,自然要把状态恢复到全盛。
两位大师上门,岳掌门与莫大先生也不敢怠慢,全都起身相迎。
四人目光相接,莫大先生看了看这两人的眼睛,浑浊的老眼中多出一丝笑意来。
没等岳掌门开口,便笑问道:“两位大师在何处参禅啊?”
一僧道:“遍参丛林,行万里路,过万重关。”
他语气极为平静。
莫大先生点头,“这是《禅门秘要决》。”
“两位大师,为何会来此地。”
赵荣与岳掌门一听这话,各有一股锐利飞上眉梢。
另外一僧平静道:“从南到北,从北往南,此地有缘便过,无缘不踏,今日到此,徒留一串脚印而已。”
“原来如此,”莫大先生眼神陡变,“两位想必是平定州,黑木崖上的高僧吧。”
“阿弥陀佛。”
二位高僧一齐弯腰念一声佛号,跟着袖中各滑下一柄短刀,凶悍朝两位掌门刺去!
可岳掌门与莫大先生动作更快,他们短刀还未刺出,便各自心脉中剑,歪倒在地上。
凌兆恒、大陆有,高根明三人吓了一大跳。
这两人可是他们带回来的!
芒鞋踏天下的行脚僧,怎转眼就成了黑木崖贼人?
一旁的赵荣帮他们问了:“师父是怎么瞧出来的?”
莫大先生的解释很简单:“行脚僧人怎会关心江湖事呢。”
“我在南岳大庙中见多了这样的僧侣,心中带着疑虑,与他们打个眼神交道就知道是假的。”
他又道:
“游江海,涉山川,寻师访道为参禅。嘴上念着《禅门秘要决》,却又不知道‘自从认得曹溪路,了知生死不相干’这般道理。”
“行脚僧可不是这样的。”
“他们的眼神远没有真正的行脚僧纯粹。”
“魔教当真是狡猾凶残,”宁女侠道,“好在莫大师兄眼力过人。”
“欸,只是庙宇去多了,他们不凑巧撞了上来。”
莫大先生谦虚一句,岳不群皱眉道,“看来庐州很是凶险,此地的魔教贼人应是专门等我们的。”
宁女侠皱眉:“那到官亭集打探消息,岂不是在魔教眼皮底下!”
赵荣心道不妙,“我去一趟官亭,将他们寻回来。”
宁女侠和令狐冲也去牵马,准备一道前往。
没想到就在这时,二河村响起一阵马蹄声。
正是沈波柴金石等人,他们分出了一匹马,旁边还有一个扯着缰绳的秀气尼姑,正是恒山弟子。
大家瞧见后,立马露出喜色。
“聿聿~~!”
“宁师叔,”还没下马,这恒山弟子就打了一声招呼。
“赵师兄,令狐师兄。”
“仪清师妹!”赵荣与令狐冲也拱手喊道。
大家在嵩山见过,仪清是定闲师太二弟子,与大师姐仪和的暴脾气不同,这位是个心细稳重的。
晓得她靠谱。
赵荣再瞧其凝重表情,登时明白事情不简单。
“仪清师侄,先进来说话。”
“岳师伯,莫师伯,”仪清招呼一声,也不废话,“庐州城西有诸多魔教人手,师父知道两位师伯会从西边入城,担心你们中埋伏,特来相告。”
“我在官亭集的小庙内藏了数日,终于等到了!”
两位掌门各自点头,这会儿定闲师太不在,也没说太多感谢话。
莫大先生道:“师侄来得及时,我们正打探各派消息,犹豫如何入城。”
岳掌门急问:“其余各派如何了?”
宁女侠,赵荣,令狐冲周围两派弟子都把目光聚集过来。
仪清顿时肃然:“两位师伯恐怕也是一路与魔教相斗。”
“正是。”
她露出果然之色,“我恒山派与泰山派也是如此。”
语调又转为伤叹,“恒山派一路死了十多名弟子,从白云庵过来援助的定逸师叔身受内伤,正被仪和师姐护送回门派疗伤。”
“定逸师太是被何人所伤?!”
莫大先生与岳掌门赶忙追问。
“是一位魔教长老。”
仪清沉吸一口气,“泰山派天门师叔本要对付东边的蓝旗,但蓝旗人手去了逍遥津总坛,于是与我们联手,一道杀入北边的黑旗。”
“魔教一路骚扰,又在此地设下埋伏。”
“泰山派伤亡更大,前来助拳的齐鲁江湖人死了不下百人。泰山派和秉中、时元宏两位师叔”
“两位师叔皆被魔教长老所杀。”
众人闻言一窒,没想到已死伤这许多人手。
恒山泰山两派显然被魔教高手侧重针对了。
华山衡山在魔教印象中,属于是五岳最末,所以来的是天河帮第十把交椅与百药二老这些人,魔教长老级高手一个未到。
“武当少林可有增派人手?”莫大问道。
仪清点头,露出一丝愁色:
“少林寺除了方海大师,方义大师也到了。武当派又来了灵虚道长,成风道长,两大派与嵩山的师叔师伯已联手打过一次逍遥津,各有死伤,魔教又增派人手,近日还要再战。”
“师父与天门师伯已经与他们会合,准备与魔教二战逍遥津。”
“两位师伯不必再寻紫旗,那边的魔教人马也和蓝旗一样入了总坛。”
“如今正魔两道人士都在涌入庐州,少林武当五岳剑派与魔教大战的消息,已经在快速传播。”
岳灵珊给仪清倒来一碗水,让她歇口气。
众人也需要消化这些惊人消息。
“我五岳剑派已很久没与魔教爆发这般大的冲突,何况这次还是少林武当也参与进来的正魔大战。”
宁女侠感叹一声。
她面露忧容,深知江湖自此大乱。
莫大先生与岳掌门也没想到,动静会闹得这般大。
左冷禅挑动江湖,算是得偿所愿。
少林武当作为正道魁首,这次除魔若是退缩,恐怕会名声扫地。
赵荣也隐隐担忧。
左大师伯你大搞特搞,可别把那位惹出黑木崖啊。
魔教青衣长老上官云与任大教主等人组团打黑木崖巅峰战,到东方不败面前也是一秒躺尸。
若是东方阿姨出手,赵荣绝对带着莫大与衡山弟子逃跑。
江湖中人只道一句“天下第一”,却不知道这位天下第一到底是什么层次。
莲弟在黑木崖辛苦单防,这次左大师伯怕是要把莲弟得罪到死。
想到东方不败,赵荣很想回天柱之巅闭关。
这事情.搞大了。
“师妹具体出来了几日,离开那日是怎样状况?”赵荣从旁问道。
仪清放下碗,稍微计算了一下,“八日,今天是第九日。”
“我离开那天,师父多有嘱咐,叫我通知两位师伯,一定要从城西绕行到庐州东北,绝不可横穿。”
“那边多有耳目,普通的武林人魔教兴许不理会,只咱们五岳剑派的人一到,立时就有杀身之祸。”
“当时由嵩山丁师叔主持,正拟定如何对付魔教。”
“师父主张等两位师伯与宁师叔到场,大家把力量合于一处,丁师叔却认为灭魔大好时机已到,不愿错过。”
说这话时,仪清佛心不稳,焦急朝庐州方向看去。
口中用不太确信的语气道:“此时不知是什么情况。”
“若丁师叔一再坚持,这会儿有可能已经二战逍遥津了。”
赵荣心中泛出一股冷意。
这位丁师叔便是嵩山大太保托塔手丁勉,此人内功仅次于左冷禅,一掌能打得定逸吐血,高山流水也得死在他的掌力之下。
左冷禅派出这号强力人物,自然是想在庐州重创魔教。
三十铺藏着太保,丁勉定然知道自家丑事,那么等衡山华山确实是浪费时间。
按照仪清的话推断,等他们两派赶到逍遥津时,可能双方已经战到一起。
莫大先生、岳掌门与宁女侠三人正在商议。
赵荣又向仪清询问一些她们路上碰到魔教之类的详细事情。
与围攻华山、衡山的魔教不同,恒山与泰山碰到的竟不是黑衣人马。
也没听到关于嵩山黑衣人的消息。
‘看来左冷禅只是透露了恒山与泰山派行踪,却没派嵩山黑衣人进场,显然只是借两派力量消耗魔教,依然将他们当作助力。’
‘而三十铺藏着太保,显是左冷禅对莫大师父与岳不群极为忌惮,预除之而后快。’
有少林武当在,左冷禅从头到尾没将衡山、华山算作助力。
五大派围攻逍遥津,已经够了。
正魔大战之后,他正好派人接手华山、衡山底蕴,从混乱的江湖中异军突起。
赵荣瞬间理清头绪。
按照这思路一猜,逍遥津此刻在大战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可惜啊左大师伯,三十铺的太保已经死了。’
他侧过头,不由看向莫大师父和岳掌门。
哪怕宁女侠参不透,两派掌门肯定能想明白。
他们可以打探情况拖一时,也能立马直奔逍遥津。
其中利弊,大有说法。
故而莫大先生与岳掌门都在沉思。
但是
宁女侠在瞧见仪清脸上的担忧后,也不去思考什么,干脆道:
“我看咱们还是收拾东西,马上出发。”
“绕过庐州城西,又要耽搁一天,不要叫定闲师太他们等久了。”
“若逍遥津总坛那边已经打起来,我们更应该快马加鞭,除魔之战,怎能少得了我华山、衡山两派!”
“言之有理,”莫大先生出言赞成。
见岳掌门也顺势点头,仪清瞬间绽放喜色。
两派弟子闻言立刻行动,向大年与程明义将两个假僧人的尸体拖去处理,其余人收拾屋舍内的杂物,快速跑到河边清洗,归还给了就近的几户村民。
大家骑上马,在仪清指引下没走大道。
好在他们没有马车,否则小道想走也走不成。绕开官亭那边的魔教耳目,不多时见到一条浅河。
“驾~!”
那河水不急,只有小腿深,众人毫不犹豫,从河石步旁边驾马飞奔而过。
河对岸是一条灰白大道,朝远处铺开。
这条道直走便能到庐州城西。
大概走了七八里路,进入密林。
就要往朝北的岔道上行进时,仪清出声提醒,“我来时碰见了贼人,他们正在布置陷阱,我趁他们不注意,一路冲了过来,此时想必还在。”
果然!
两派遇到一队埋伏在此地的黑衣人马,共有十五人。
有仪清指路,众人绕开那一团陷阱,从一旁的杂草丛中冲过。
那些黑衣人还想阻挡,眨眼便被前方的两位掌门杀掉六七人,其他人吓得四散而逃。
宁女侠道:“在这岔道上设陷阱,看来是想将我们直朝城西逼。”
“没错,”仪清道,“官亭之前就有魔教人马,今日既然有假僧人过来,定然也有其他人前去报信。”
“魔教已知道我们来了。”
赵荣朝她投去善意的目光。
恒山派定闲师太是靠得住的,若非她派弟子前来传信,恐怕两派要吃一个闷亏。
这庐州城可不缺魔教高手。
逍遥津地处庐州城东北,大家上了小道,一路飞奔直至夜幕降临。
晚间吃了一点干粮,在路边的小河打点水喝。
之后披星戴月,马不停蹄。
一直到子时,几匹马跑不动了,大家才在路边歇脚。
轮流守夜,靠在大树上睡了两个时辰。
天微明,星光点点,一行人没提起速度,又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庐州城北。
离城半里,见人烟稀少,莫大先生与岳掌门先行一步登上城墙,朝里面张望。
没多时便在城墙上打信号,让他们一道入城。
“那逍遥津连着渡口,水洼遍地,地形复杂,从城东去是最近的。”
“丁师叔便将临时驻地安排在北边,免得全入魔教视野。”
“嗯。”
“师侄带路,我们先去与各派会合。”
“好!”
进了城,大家都放慢马速。
虽是大清早,庐州城内依然热闹,宽阔的街道两边商铺林立。
有的店铺已经在做生意,有的正在撤门板开店。
一些店主一觉醒来,发现门板被人拆走了,大惊失色去检查货物,却发现货物没丢。
定是有江湖人受伤,将他的门板借去一用。
路上行人走来走去,时而有人步入琳琅满目的货铺,与店主用“第一单生意”的话头来讨价还价。
沿街的叫卖声越来越响,野猫吓得逃到暗巷,卖狗皮膏药的人也吆喝喊了起来。
这般烟火市井气,倒是让一直赶路的众人松了些心神。
若是城内大乱的话,绝不是这番光景。
就连仪清都松了口气。
卖早间吃食的铺子,早早开了门。
赵荣快步跑到前方,与做吃食的师傅打听一番,问起一些江湖事。
“小少年,小老儿可不通晓什么江湖事,哪里知道什么魔教正道的。”
“只要没咽气,我这营生便每日照做。”
“拿刀拿剑的江湖人小老儿一点不怕,他们若杀我,死了也自在,小老儿只怕那些小吏。”
他皱巴巴的脸上露出一丝嘲弄笑容。
赵荣道了声谢,转而问:“包子熟了吗?”
那老头来了精神:“自然熟了。”
向大年从后面追来,朝屉笼里面指了指,“这些,这些,都要了。”
见他掏出银子,老头连喊:“两位大侠稍等!”
既然不用等候,便买了不少豆腐包子,叫大伙儿都吃了口热乎的。
仪清领路,大家边走边吃。
这庐州城大得很,走过了四五条长长的街巷,才跟着仪清拐入两棵榕树垂拱的巷道中。
毕竟在庐州分舵的眼皮底下,就该选一些隐蔽之所。
巷子很深,周围被绿荫覆盖,晨光都透不下来。
走着走着,众人都耸了耸鼻子。
向大年问:“什么味道?”
“是血腥味?”
众人仔细一辨,血腥味与清晨草木味道混杂在一起,变成了一股怪味。
可还是能将血腥味闻出来。
两派人马面色微变,方才松下来的神经又紧绷起来。
“师侄,驻地在哪?”
“前就在前面!”
仪清虽然着急,但也冷静没朝巷子深处冲,“那几间院子便是。”
“没听到声音。”莫大先生道。
岳掌门谨慎点头:“我也没听到。”
“不好,血腥味越来越浓!”
宁女侠带头,众人已经冲了进去。
十几道身影连续冲入院中,眼前的景象,叫众人齐齐骇然!
四五间院子里
尸体满地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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