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水弯过郏县,经襄城、郾城至上蔡。
盛茱萸以系臂,登高饮菊花酒,九九重阳,发源于此。
赵荣一行人过汝南,才抵上蔡北望颍川。
此地风流名士颇多,武风也极盛。
韩寨小县往东,白皮松林与圆柏林连绵数里,人烟稀少,时有大虫出没。
那晚霞下的烈烈秋风吹得木叶飒飒作响,好似洞庭湖上秋波作恶,一浪一浪地在白皮松林中鼓荡。
一个连鬓胡子的瘦长男人正憋着一口气,发足狂奔。
呼呼呼的风声直灌耳中!
脸上的肉简直被风吹出骨头,他一口气不敢泄,除偶尔朝后瞥一眼之外,唯有亡命飞逃,再不敢有任何动作。
好快,
这家伙好快!
纪白鹰又怒又怕,不知道身后之人为何多管闲事。
他有个“百里双飞”的采花恶名,虽不如田伯光,却也是汝南一带有名的小淫虫大害虫。
论手上功夫,他是小蛇比井绳,差人一大截。
轻功逃跑却为强项。
然听身后越来越大的动静,心知跑不掉了。
衣袂掠响的声音大起,他慌忙喊道:
“大侠,我是登封道上的人,大侠高抬贵手啊!”
纪白鹰才喊完话,就被近身。
后方之人一掌拍来,他瞧见一张冷峻的年轻面孔,心生侥幸,回掌一碰。
“啊!”
一声哀嚎,纪白鹰就地滚了五六圈,撞在一棵白皮松上,当场晕了过去。
赵荣缓步走向那晕死过去的淫贼。
“去死~!”
他靠近三步,那晕死的淫贼忽然睁眼,抬手从袖中“哆哆哆”连发三道袖箭。
这招何其歹毒,
赵荣自知留力,晓得他在装死。
侧身一避让开袖箭,手成衡山流云手之势衔住一箭,翻手甩出便听锐响穿林,扎透了那淫贼举起的臂膀!
纪白鹰又“啊”得惨叫,
这下是真的害怕了!
本以为对方脸嫩没江湖经验,哪知是个老谋深算的。
“大侠饶命啊!饶命啊!”
赵荣没理会他求饶,问道:“登封道上的人我就惹不得?”
纪白鹰捂着箭伤,面色发白道,“大侠当然惹得,不过小人在登封为嵩山派传过消息,也打探过颍川魔教贼人下落。”
“为正道立过功,往后还会继续为正道出力。”
他大言不惭。
“你也算正道?”赵荣笑不出来了。
难怪越靠近嵩山派,反而贼人越多。
这一路他杀了四五个,正觉得奇怪。
原来这帮贼人在内心早将自己洗成正道。
他们恐怕都是嵩山黑道高手预备役,左盟主的黑心手段当真不少。
眼前的淫贼想必实力不够,空有一身轻功还不足以成为嵩山黑衣众的一员。
纪白鹰避重就轻,
“小人在正邪上分得极清,见了魔教贼人,必然想办法弄死。”
“那方才韩寨集镇中的女子,她也是魔教?”
“你污人清白也叫正道?”
他语气渐冷,纪白鹰慌乱认怂,“大大侠小人一时性起,以后绝不敢犯。”
“待会儿小人定赔她银钱。”
“别说了,”赵荣懒得再听,“你就是该死。”
“伱你不能杀我!”
纪白鹰闻言,崩溃大喊,“我为嵩山派立过功,你若不信,我们可以一起去见左盟主!”
真是又坏又蠢。
见了左盟主,你死得更惨。
赵荣不再多说一句,抬剑鞘迅捷出手,
破其丹田,废其武功!
淫贼直接疼昏过去。
仰头瞧瞧天色,赵荣脚尖一挑翻开他的身体,右手并剑指聚拢真气,点其任脉神阙穴。
淫贼武功被废,没本事化气。
这真气驻神阙穴至亥时,他只要呼吸鼓腹,穴门立时张开。
气血又被真气所堵,登时满腹冲撞,吐血毙命。
没有立刻将他杀死,是想将这淫贼拖到那集镇上。
莫大师父他们还在镇中。
俯身在他身上摸了摸,什么也没有。
正懊恼时,林中又传来三道声音。
向大年、未锦师妹与凌兆恒也到了。
“走吧,这家伙已经废了。”
凌兆恒闻言,抓住淫贼的腿拖行。
一路上,赵荣与他们讲起这淫贼吐露的消息。
三人大为气愤。
凌兆恒道:“怪不得北上听到越来越多的恶人凶名,左大师伯竟是这般划分正邪。”
“中原武林正邪交锋,本就混乱。”
“左大师伯又助恶为恶,实在过分。”
向大年一脸正色,“嵩山派虽是我五岳第一大派,但中原之地可没衡州府太平。”
“大师伯当初疏于门内之事,却也会在衡州府一地行侠仗义。”
未锦师妹神色纠结,
“当初我还是一名外门弟子,哪能晓得这许多龌浊事,我们若走在嵩山登封道之外,在左大师伯心中,岂不也成了早晚要对付的邪道?”
赵荣幽幽开口:“东家点灯,西家暗坐。”
“嵩山有嵩山的道,我们有我们的道。”
“不过咱们衡山势微,想经受住江湖大势冲刷,众同门任重而道远。”
向大年吐出一口慷慨之气:“衡山众同门无惧之!”
“没错!”师弟师妹也异口同声。
赵荣颇为欣慰,又见向大年去摸纪白鹰,当即道,“没有,他身上我摸过了。”
“师兄~!”未锦师妹与兆恒师弟一道抱怨。
赵荣笑着破功,“哈哈,下次下次,方才没忍住”
……
回到韩寨集镇,他们将晕死过去的采花大盗交给受害一家,在集镇乡民的恩谢中离开。
那淫贼被一位愤怒老农用石锤砸碎下体,从昏死中硬生生疼醒过来。
又被周围愤怒的乡民乱棍打死。
尸体被扔在集镇大街上,围者甚多,众皆叫好。
从汝南到上蔡,衡山侠客们除邪惩恶的美名逐渐散开。
“大师兄,那纪白鹰号称百里双飞,轻功想必不错吧。”
南善时实在忍不住了。
哪怕程明义多一点点八卦之心,他也不至于亲自下场。
“我若单独追他也能追上,恐怕要耗费很长时间,”赵荣随口应了一声。
南善时夸赞一声,没再多问。
此行搜罗的消息,再结合传闻已经够了。
衡山大师兄虽有天赋,但与传闻中相差巨大。
在五岳年轻一辈弟子中,就算他处于史登达师兄与华山令狐冲那种层次,又能有什么用呢?
只要衡山派不出个‘南岳左盟主’,即使再多两个莫大,在左盟主眼中也无甚了不起的。
南善时却听不到向大年与未锦师妹等人的小声议论。
“向师兄,下次你要跑快一点,抢在大师兄前面出手。”
“是啊,”
李未锦窃窃私语,“大师兄近来手气不顺,还颇爱伸手。”
“这一路杀了数个贼人,竟一无所获。”
向大年左手手背在右手手心嗒嗒数下,“我也无奈,大师兄的轻功实在厉害。”
“我的猿公筋斗劲已有进步,能从隐白循劲到三阴交。”
“十四代弟子中,只有两个人能高过我,一个是内功大有进步、练到阴陵泉的巧云师妹。”
“另外一个,就是功到地机穴的大师兄了。”
向大年先是无奈,说着说着又露出笑意,
“我派论轻功,恐怕只有莫大师伯能与大师兄一较高下,你叫我怎么发力去追。”
“大都太白公孙盛”
“想当初从足太阴脾经中练出三小循,合上发劲法,便是佼佼者。如今互相学习,研磨武功,练到三阴交的都不在少数,我也只是仗着入门早,功力稍微深厚一些。”
“但大师兄的功力,不用说你们也懂。”
李未锦与凌兆恒深有体会,
以往小掌门用寒劲做冰豆糕时,都是小碗大碗去做。
现在论盆而做,叫大伙吃得一个尽兴。
……
伏牛山下隐阳城,穿过西城那一场热闹的比武招亲,便踏上中原镖路,从河南府一直到平定州。
此地正邪两道交战不休,多有大盗山匪。
但这条路油水大,
茶叶丝绸,皮毛药材,南来北往。
没点本事的商人,在这条路上走货稍不留神,就容易沦为肥羊。
此地长久开镖局的要么靠着大派,要么手下有一群狠人,普通的练家子到这边都是送菜的。
自隐阳、颍川、登封,至郑州,然后北上。
这登封本可绕过,然少室山、太室山各有大派,不去拜个码头,这镖路走得心中不安。
因郑州矗立在正邪交汇之间,这镖路又被称之为郑州大道。
过了汝水到隐阳,寻驿站换马,走这条路无疑是最快的。
而且,越有实力的人走得越快!
“驾!”
“驾!”
“驾!”
衡山一队人马大清早从隐阳城出发,直奔颍川方向。
这条路上的马帮车队当真不少。
一大群人布围束腰,打绑腿,足踩蒲鞋,有的裹着头巾或顶斗笠防尘防日头。
带刀带枪稀松平常。
哪怕不会武功的人,也要搞点兵器防身。
大路上的秋风将马鞍吹得冰凉,浓重了行人愁绪,又惨淡了秋光。
枫林转红如血泪,一碗村醪宽肚肠。
牲畜脖头铃铛响,镖头口中号子唱。
“都去撒泡尿,抖抖精神!”
到了半大下午,有领队的镖头喊道:“过了前面的村镇,再往前就是颍川了。”
“此地近来不太平,黑店也多,招子都放亮一点!”
“是!”
……
太阳快要落山,
“前面有店,先弄点吃的吧。”
赵荣举头朝天瞅了瞅,微微皱眉,“今晚怕是到不了颍川。”
南善时满含歉意:“全赖我耽搁。”
“说的什么话?”
“你抱着高师叔,如何快得了。”
那村店有个黑黢黢的伙计,其貌不扬,步伐却矫健得很。
衡山派的人来了,他也不出来招待人。
外间摆了七八张桌子,已坐过四桌。
凌兆恒去问:“可还有饭菜?”
“你们来得晚,肉卖完了,酒也见底,唯剩粗茶淡饭。”
“上吧上吧,有片菜叶子都是好的。”
莫大先生与赵荣对视一眼,也找桌子坐下。
不多时,饭端上来。
各有两碟菜,一碟是杨花,即杨树之花。
去了花瓣,只留花轴,煮熟晒干保存。吃时拿来再煮,合以酱。
还有一盘苦菜。
赵荣瞅了瞅另外一桌的南善时,他先动筷子,直接去夹苦菜。
见状便知此地猫腻与嵩山派无多大干系。
苦菜是一种菊花,夏初前开花,其色黄白,一般清明前后采集。
若是不拌酱来吃,难解苦味。
杨花有酱,苦菜无酱,这就可能有诈。
大多数毒药都做不到无色无味,若是佐在苦菜中,吃下毒药还以为是菜苦。若是拌酱入毒,则有一股怪味,江湖人一尝便知。
南善时一直待在大通商会,做内鬼传递了不少消息。
但江湖经验匮乏。
其他衡山弟子早在出发前就被叮嘱过。
莫大先生与赵荣不动筷子,他们是决计不会吃的。
五岳盟会在即,左盟主没道理在这时出手,再加上南善时毫不知情,那就只能是魔教了。
似他们这等装扮的,寻常黑店根本不敢招惹。
“呸,好苦!”
南善时吃了两口,吐了一口出来,赵荣给向大年打了个眼色,
向大年当即道:“师弟,别吃了。”
此言一出,另外四桌子十五六人陡然气质一变,从普通过路客变成了不知深浅的江湖人。
南善时心惊肉跳,已然会意。
向大年、程明义等人面色如常,南善时却两股战战。
从衡山弟子如临大敌的模样,他脑海中出现了“魔教”这两个大字。
怕不怕?
怕!
一直听闻魔教凶人的恐怖,这是他生平第一次遇上。
“师弟。”
向大年又轻呼一声,朝他手中的高师叔与外面的马各用眼神示意一下。
南善时点头,他会带着高师叔先走。
天色渐黑,露天小店气氛怪异。
衡山派的人不动,那些吃客们也不动。
就如唐长老与老虎精比坐禅一样。
里间的厨子在擦刀,黑黢黢的伙计则是一遍又一遍地擦桌子。
“南师弟”
赵荣心中郁闷,不由出口提醒。
你这个碍眼的,怎么还不走?!
向大年也嘴角抽搐,“师弟,刀剑无眼,你带上高师叔先走,我们马上跟上。”
南善时不断点头,可一颗颗豆大汗珠顺他额头滚滑下来。
他艰难晦涩地说道:“我的.我的腿麻了.”
衡山众弟子暗自愤懑。
怂货!
只会对自家人使坏,碰到魔教怂软至此。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声长笑,喉咙山响:
“哈哈哈,酒打来了,大家快来分尝。”
一位樵夫打扮的老人越走越近,嘴中又喊着:“这家村醪尽,那家醅瓮开。”
他肩头扛着一个铁扁担,两头挑酒桶。
魔教贼人不动手,等的就是他!
“几位客官不用饭,那就喝一碗酒吧。我这酒坛盖子一打开,远近飘香。别瞧酒槽没滤尽,滋味绝对美。”
“哈哈哈!”
村店众人都在大笑,擦桌子的伙计拍起马屁:
“饮尽长老神仙醉,黄泉一路不受罪。”
“.!!!”
“轰~!”
一声巨响传出,众魔教贼人抽出藏在桌下的各色兵刃,将四张桌子踢向衡山弟子方向!
“抱好师叔!”
听到一声大喝,腿软的南善时赶紧将骨灰坛抱住,凌兆恒则是拽着南善时这个胆小鬼,带着他上马。
他早已吓得半死,眼前一花,哪里还能瞧见后面发生什么。
“凔~~!”
一串拔剑声,嚓嚓嚓剑光纷飞!
四张桌子尽被劈成两半。
赵荣与莫大同时抓在桌面上,两人内力催动,霎时间木桌砸向肩挑铁扁担的魔教长老!
轰然巨响,
那长老的铁扁担直接砸出,三人狂暴劲力直接将木桌绞碎!
魔教长老、莫大先生,赵荣三人各自心道:
‘高手!’
那边衡山弟子与魔教教众对上后,一方是快剑,一方各种招式极为狠辣。
只一交手,他们彼此心惊。
‘怎都这般难缠?!’
白虎堂下黑旗旗主,那个黑黝黝的伙计,他的双手戟与向大年仙二剑招对攻,竟然节节败退!
一旁的旗内好手赶忙相助。
紫旗旗主臧庆鸿,那个擦刀的厨子与程明义对攻。
宰牛十三快刀对游龙快剑,二十多招后忽露败象!
就在此时!
客店内又冲出一名环眼大汉,直袭赵荣!
那魔教长老应对莫大先生的快剑,沉重的铁扁担在他手中那样灵活。
他竟然还有余力以扁担另外一头的巨力撞击赵荣长剑,给那正偷袭的环眼大汉创造与赵荣对掌机会。
“砰~!”
感受对方铁掌中的澎湃内力,赵荣不及调动霜寒真气,以易筋经的刚猛内劲直接与他暴力硬攻!
二人掌力相对,各自再运第二道藏力!
这一下对碰,立刻叫他们气血翻涌!
双方聚力轰击,兀自被震得倒退!
环眼大汉比赵荣多退两步,心中吃惊不小!
他可是内外兼修,最善角力。
‘这什么路数?’
‘硬接我的红砂煞掌?’
‘这是从哪冒出来的年轻高手?!’
赵荣也心惊不已,左掌聚力一震,将红砂煞力冲散,又催动洗髓经化掉入了掌心的丝丝红砂煞气。
‘颍川之外,怎有这许多高手?’
他的目光快速四扫。
‘拿扁担可能是黄衣长老,师父恐怕也久战难敌。’
‘这个大汉内外兼修,精通煞掌,极为难缠,恐怕是个副堂主。’
‘人少,打不了,得走!’
他打定主意,立时用衡阳的调子喊了声“山移”。
魔教的人听不懂,衡山弟子却秒懂。
退如山移,进如风雨,来自《吴子·应变》。
赵荣一脚踢飞木桌,挡住了偷袭射来的暗器,跟着一脚将木桌踹向那魔教大汉。
回头举剑与莫大先生一道强攻黄衣长老。
这些动作一气呵成!
他不再留手,幻剑一出,那魔教长老在幻灭的剑光下一个不查,心神微微一个恍惚!
就这一下,他险被莫大先生刺中要害!
靠着诡异武器,扁担头往地下一撑,人如猴子一样挂在顶端。
莫大先生的剑擦着他的胸口,带出一道血光!
这魔教长老毫不在意,反而死死盯着赵荣。
他一脚将扁担踩弯,整个人猛地弹射出去,再度避开赵荣追来的快幻之剑!
“他娘的~!!”
“这什么路数!”
那边魔教教众骤然大骂,
与外界的马嘶声响在一起!
向大年等人全都抛出石灰,用内力带着袖子狂震,直接搞得满是白灰,如云如雾。
魔教弟子第一次见大派弟子这样干。
向大年等人却在他们喊骂间快速上马,趁着天没完全黑下来,直接朝颍川方向冲去。
“师父,走!”
他们二人断后,又迎上冲来的魔教!
莫大先生听赵荣急呼,落后一步的他这才跳到马上。
两人回头各使回风落雁剑,挑翻三个冲前的魔教好手。
赵荣与那个环眼大汉又对一掌,肩膀在调马头上没转过来,吃到从旁打来的判官笔,莫大先生扼住了那受了轻伤扁担长老,与他也对了一掌。
此时极为凶险,好在两匹老马没受惊,
一路朝颍川方向狂奔!
他们前脚刚走,见到身后人影晃动。
又一队魔教援兵赶来!
师徒二人心下惊悸,若恋战走晚一步,再来高手的话,今晚怕是生死难料。
“找个地方停下,为师助你疗伤。”
莫大担忧地看向赵荣肩膀。
“小伤无碍,那人用判官笔想打我中府穴,但内力不够看,叫那个拿扁担的长老打还差不多。”
赵荣傲气地哼了声,又疼得偷偷吸了口气,不让师父担心。
“打不了穴也有外伤,别强撑,”
莫大训斥一声。
“不忙,先到安全之地再说。”
沉默了几秒后,逃跑的老掌门小掌门忽然同时大骂:
“他妈的!”
老掌门:“今晚帮谁挡了一灾,我早看出那个伙计不对劲,就不该进店。”
小掌门:“我瞧见那厨子给客人打眼色,可不就是一伙的。却将他们当成软柿子,想着摸秘籍,结果踢到铁板上了。”
老掌门:“南善时那个蠢货,几个魔教贼人将他吓得路都不敢走,鲁师弟哪里会教徒弟。他早点走,我们岂会如此被动。”
小掌门:“高师叔死得好,什么垃圾都朝我衡山塞。”
两人一路骂骂咧咧,心中郁闷无比。
属实是无妄之灾。
不太热情的伙计、后到的魔教长老、迟来的魔教援兵
这些都在印证,村店魔教的目标不是他们。
一想到替别人挡灾,甚至是替左盟主挡灾,二人就如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
方才厮杀的小店门口。
一位身穿黑衣,鹰钩鼻,大概五十岁出头的男人一脸戾气地走了进去。
冲那环眼大汉点了点头,又用一丝惊奇的目光瞧着扁担长老胸口的一道剑伤。
“尹大哥,你竟然受伤了?”
扁担长老拿手摸了摸伤口,擦出一把猩红。
他皱眉道:“衡山剑法。”
“好厉害的幻剑,佘堂主,我人老眼花,那用剑的年轻人应当年岁不大吧。”
白虎堂副堂主佘呜銮擦着自己的手掌,“尹长老哪里会看错,那小鬼脸还很嫩。”
“但一身内力刚猛怪异,竟让我也气血翻腾,他还不怕我的红砂煞掌,路数怎么有点像秃子们的武功。”
“他妈的还真是怪.”
鹰钩鼻男人双手环抱,不屑道:“秃子不是只看戏的吗?”
又奇怪道,“衡山掌门在门前,竟然不知这店不能进?”
“一老一小都察觉到的,似是以为吃定我们,又或者想打探我们的身份。”
“哼,”佘呜銮道,“若不是杨总管有嘱咐,我们担心节外生枝,这衡山派的人,哪能轻易逃走。”
鹰钩鼻男人五指交叉点在腰间的长剑上,“我该来快点,好瞧瞧你们说的那个小子。”
“总管叫我南下饶州,少不得与衡山派碰一手。”
“小鬼就算再厉害,也不是欧阳长老的对手啊,”佘呜銮哈哈一笑。
扁担长老却朝颍川方向看去,“咱们这个方向没截住人,估计在颍川西南。”
“哼!”
“他们岂能跑掉!”
“给嵩山派的教训还不够,这左冷禅当了五岳盟主,真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了?”
“被少室山的秃子利用,左冷禅还乐在其中。”
“野心不小,但我黑木崖也是他能挑拨的?”
……
……
亥时深,夜微凉。
蛐蛐藏在草丛中鸣叫,夜鸦扇动翅膀在枝头飞来飞去。
衡山一行人皆已汇合。
大家都有些狼狈,陈明义掩护李未锦师妹时,腿上挂彩,好在只是皮外伤。
向大年的屁股中了一脚,郭玉莹脚踝扭伤。
赵荣肩膀被魔教贼人的判官笔打中,起初肿了起来,但在他运功打坐顺气顺血之后,已经消除淤血,没什么大碍。
有南善时这个奸细在场,他也不好制冰冷敷。
好在配合默契,没有陷在店内。
因为抛洒石灰之故,大家身上多少都沾了一点石灰。
叫赵荣没想到是.
身上灰最多的人,竟然是南善时!
柴木燃烧的火堆旁,南善时捧着半个骨灰坛子,面色极度难看。
双目微微失神。
他的头上白蒙蒙一片被灰覆盖,如一层霜,脸上鼻子甚至.
他的嘴角还有一些‘灰’。
凌兆恒‘悲伤’道:“我带着南师弟骑马狂奔,没想到.”
“高师叔的房子被那魔教长老铁扁担敲碎的木屑击中,一个颠簸坛子碎开。那马一直跑,风灌入坛子内,骨灰乱飘”
“南师弟满身满头都是,”
“他又不敢将高师叔洗掉,只能带着”
又小声道:“因南师弟惊呼开口,骨灰顺风飞入他的嘴中。”
“故而.”
“故而南师弟心神迷乱恍惚。”
原来如此
哦,南师弟吃了高师叔。
一些衡山弟子听罢‘伤心’地背过身去,也有人表情抽搐埋着脑袋。
小掌门用手狠狠捏了捏肩膀上的伤,用痛疼压住想笑的冲动。
又宽慰道:
“师弟不必介怀,想必这是高师叔自己的意思。”
“颍川距登封极近,此地名士颇多,高师叔也是嵩山名士,留一部分在此岂不是美谈?”
“不过.”
赵荣小声道:“此事还是不要让左盟主知道为好。”
南善时一慌,赶紧点头。
若因此被左盟主怪罪,那可大大不妙。
他心神慌乱,也没心思再问魔教之事。
其他门人各自明白,今日到鬼门关走了一趟。
担心魔教的人追上来,他们没敢多停留。
摸黑慢行,一路朝颍川而去。
路上遇到颍水支流,南善时听了赵荣的劝,洗掉脸上的高师叔,又将身上的高师叔拍去,他还漱了漱口。
漠北双雄看了都要胆寒,他们也不吃骨灰的。
南善时在河边又捡到一个坛子,感觉是天意,他趁黑将高师叔从破烂坛子中倒了进去。
没想到,这却是一个别人遗弃的腌菜坛子。
高师叔被他腌制入味了。
往颍川方向走时,衡山弟子的身体都在微微抽搐。
刚与魔教一战,本该提心吊胆才是。
现在却要死死压着笑.差点憋出内伤。
终于,在要接近城门口时。
他们的心情又紧绷起来!
晃动的火把,兵器交击的声音,
还有吼叫与惨叫声!
夜正深!
“呃~!!!!!”
“啊!”
连续响起的惨叫声音是那样的凄厉突兀!
像是有人在被酷刑折磨!
“有人在恶斗!”
“小心!”
“可能还是魔教人马!”
衡山派这边赶紧灭掉所有火光,将马迁后,莫大先生与赵荣几人慢慢摸去。
这时,
忽然响起一道尖笑声:“就凭你,也敢挑拨黑木崖?”
“杨总管高抬贵手留你一命,你就感恩戴德吧。”
接着,一道惨叫连着愤怒的吼声撕破夜空!
“魔教害我,定要报仇!”
“魔教害我,定要报仇~!!”
“呃啊~!!”
惨叫之后,颍川城门方向响起一大串匆匆脚步。
“住手!”
这是一道女子的声音。
莫大先生微微一顿,觉得耳熟。
“魔教贼人,哪里走!”
拔剑声!
又是刀剑交错的声响,
莫大先生反应过来,赶忙喊道:
“华山派的朋友,衡山派前来助你!”
赵荣跟着喊道:
“泰山派也来相助!”
李未锦与郭玉莹也有急智,立刻大叫:“恒山派在此!”
“不好,五岳剑派都来了!”
“快走~!”
衡山派众人骑马制造声势,与华山派一道赶跑了魔教贼人。
听对方逃走制造的动静,便知有数名高手!
等到了城门口,众人瞧见触目惊心的一幕。
宁女侠口中呼喊着:“孙师兄,孙师兄!”
她身旁,呆立着一个年轻弟子。
年轻弟子身边,还有一个背过身去的少女。
书生打扮的岳掌门连点地上那人穴道,微微摇头。
莫大先生与赵荣从黑暗中走出,衡山弟子下了马。
大家凑了上去,
嵩山派高手孙振达躺在地上,双手双足被斩断!
两个眼孔,成了黑黑的窟窿,不住流淌着鲜血。
他如疯了一般,口中不住喊着那句话:
“魔教害我,定要报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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