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升,暖阳照。
赵荣接住丘蒙茵轻巧抛出的那口宝剑,剑鞘贴上掌心顿生缕缕寒凉。
剑格只离鞘三分,露出流白锋刃。日光倾洒,叫那刃光乍璨,晶明眼眸,直让赵荣二目湛湛,如两潭青翠,湖畔碧波,又连成一汪秋水。
日升东山青簇簇,漫天秋水白茫茫。
“好剑!好剑!”
赵少侠欣喜而赞,在清脆的沧浪声中拔剑出鞘。
他兴盛意盛,跃上一块更大的山石上舞剑。
少女明眸中倒映一个人影来,目光紧随他动,当一团剑光亮起,她眼眸更亮,愈显明艳,可剑光影影绰绰,她却看不真切。
当下又欢喜、又欣慰,
守了好几代的名剑,终于找到了一位不会辜负它的主人。
“宝剑配英雄,绿水伴高山。当年的铸剑大师们若知师兄得此剑,定然欣喜。”
“师妹过誉,”
赵荣收剑跳回刚才的山石,一抹快意飞入眉梢。
他执剑拱手,坦然一笑,“这礼物实在贵重,可我喜欢得很,连推辞的话都不愿提起了。”
丘蒙茵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话,当即捂嘴而笑,
“师兄,你可别叫我为难。”
“我爹爹心分八瓣,瓣瓣都怕你相拒,还与我交代如何如何说话,我却觉得他多此一举,师兄是豁达君子,岂会口是心非?我对山庄的名剑有信心,对师兄更有信心。”
“蒙茵算是见证者,师兄与秋水情投意合。”
她温言入耳,又朝赵荣眨了眨眼睛,那长长的睫毛伴着雾气而颤,倒将赵少侠身上的出尘气都削了三分。
赵荣稍移目光,邀她一起下山。
他放慢脚力,一路与丘师妹相谈,除了解三大山庄现在的局势外,又说起与剑相关的话题。
“似秋水这等断金削铁的利器,打造起来艰难费时。千锤百炼只是其次,还需要独门秘炼、珍贵材料,根据山庄先辈留下的铸剑遗录,秋水剑中融了天外寒铁,这才能称名剑。”
丘蒙茵瞧出了赵荣的心思,“师兄想再锻几柄一样的名剑,怕是千难万难。”
赵荣试问,“若集三大山庄铸剑师之力,能否锻造稍次一些的宝剑?”
“可以,但也供应有限。”
她沉吟,“若能寻到好材料,那就另外一说了。”
赵荣已得答案,心下满意。
衡山门人的剑大多普通,他更没换掉门人佩剑的心思,其实只想寻一个声势。
名头响亮,才好吸引更多人才。
铸造七柄宝剑,各有署名。
门人弟子若想获得,全凭剑法。
衡山派丝竹管弦之乐甚重,却不代表门人弟子清心寡欲,想混出名头的大有人在。
打造一批门派招牌,好让他们练剑练武的斗志更足。
从旁督促不及个人主动,得调动门人弟子的积极性。
这与之前在掌门一脉放出内门弟子名额的做法差不多,此时让三脉弟子一起争取,更添竞争力。
七口宝剑的锻造,当落在龙泉三大山庄身上。
与丘师妹一道过来的人只有五个,赵荣方才听她讲过,知晓丘家山庄的困境。
刘三爷还没派人去,丘广军又在拖延时间强撑。
甚至龙泉已有传言,说刘三爷不想掺和这件事。
背后没有依靠,全指着山庄里的人,丘家就只能是一盘菜。
点苍派与五毒教给另外两大山庄压力,他们一起逼迫已难应对,更别说还有饶州分舵的魔教虎视眈眈。
为防山庄有变,
丘家把还没逃跑的护卫庄客安排在防卫上,丘蒙茵这一趟出来风险极大,与这五人一路隐藏身份,根本不敢对外称自己是丘家山庄的人。
直到入了衡州腹地,临近衡阳,才敢在驿站提起。
此时与赵荣一道下山,丘姑娘绷紧的心弦儿总算松了下去。
“师兄,马!”
驿站的师弟盖蒿将透骨龙牵了出来,这马暴躁得很,生人根本牵不得。
盖蒿照顾透骨龙没几日,不由啧啧称奇。
这马见了赵荣,老远就在打响鼻,他顺势朝那边牵,这家伙终于不再犯犟。
“几位,可先随我返回衡阳,”赵荣面朝丘家另外四人,并不倨傲,“等我邀上同门,明日再朝东进。”
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干练女子站了出来,拱手道:
“赵少侠,便让二小姐与你一道,我们在驿站等候即可。”
“好吧,”
“盖师弟,伱招待一下他们。”
“是,师兄!”
赵荣吩咐一声,便打马与丘姑娘一道朝衡阳城去,只不过要让透骨龙放慢脚步,丘姑娘的马儿显然没它快。
一路相谈衡州府与吉安府的江湖事,近来武林诸事频发,从不缺乏话题。
衡山派作为五岳剑派之一,在江湖上的名头自不用多说。
不少江湖人在那古朴的山门前驻足,想进去一观,却连关门弟子那一关都过不去。
丘姑娘与爹爹一道进过刘府,拜衡山山门却是第一次。
“大师兄!”
远远便有衡山弟子笑着迎接上来,那份热络可不是虚情假意。
衡山小掌门不仅有威,还备受门人敬重、喜欢。
近来门内日新月异,各种好处,多半都是小掌门带来的。
大家可都念着小掌门的好。
三脉弟子现在有了主心骨,各脉师兄弟姐妹间比往日更为和睦。
见自家小掌门带回来一个妙龄女子,姿容英美,少不得疑神疑鬼,多打量几眼。
“这是铸剑山庄的丘师妹,”赵荣介绍。
王墨与吴珊不敢怠慢,拱手招呼,“丘师妹。”
“师兄、师姐。”丘蒙茵赶紧回礼。
赵荣尽地主之谊,领着丘师妹入了山门,让他诧异的是,还没到练武的听风台,就瞧见莫大师父朝山下去,脚步匆匆。
“师父。”
听赵荣喊师父,丘蒙茵便知面前老人就是名动江湖的衡山掌门莫大先生。
当即不敢失礼,拱手作揖,“前辈。”
莫大先生心下泛出一丝涟漪来,瞧了瞧少女,又朝自家徒儿瞧了几眼。
赵荣顺势介绍,重提铸剑山庄之事。
莫大先生朝着丘蒙茵和蔼一笑,又对赵荣道,“你领人去吧,一切小心便是。”
“多多留心点苍派的剑法。”
见识各家剑招路数,对练剑一道大有裨益。
赵荣点头,“师父这是?”
“我去教另外一个赵姓徒弟,”莫大说这话时瞪了他一眼,显然是责怪小掌门给他下套。
“恭喜师父再获佳徒!”
老人家没给他好脸色,轻哼一声。
转而捋须,对丘蒙茵轻轻一笑,“叫赵荣领你游逛山门,我衡山派虽无庄严气象,倒也沉淀岁月,不缺古韵。”
“谢过前辈!”
“不敢劳烦赵师兄,”丘姑娘心下惊异,莫大先生竟是一位如此慈祥宽厚的长者。
她见过点苍派弟子,在三大山庄面前倨傲跋扈。
然莫大这种前辈高人,反倒平易近人。
赵荣见师父下山,脸上泛出喜悦。
今日不仅得丘师妹赠名剑,又了却一桩心头挂念事,当浮一大白啊。
藏剑阁那边,冯巧云正在代师传剑。
赵荣要去听风台那边安排,不好带着丘姑娘,想叫一名同门师妹领她逛逛,但丘姑娘却道不用。
她在藏剑阁外门的院落里,盯着白熊挪不动道了.
听风台上,刚闭关回来的赵荣少不得被一些师弟师妹讨教。
于是将心中的好兴致化作督促门人的动力,连着六七人,都被他用幻剑削掉头发。
老内门们练了快剑沾沾自喜,以为能多过几招,现在又清醒了。
大师兄还是你大师兄。
赵荣微有感触,幻剑貌似更能影响人的心神了。
三大山庄现在挺乱,加之有魔教、五毒教、点苍派三方势力,衡山派既然要一锤定音,当然要多带人马。
寻来消息灵通的全子举,确定近来衡州府很太平。
这才放心点出门内干将,
除冯巧云、程明义,吕松峰、席木枢等掌门一脉精锐外,又点出三十五位主动请缨的内外门弟子,加上赵荣正好四十人。
不嫌人多,因为这又是一次锻炼机会。
从沙角岛、白马庄两场大战后,赵荣深知实战历练对衡山弟子的重要性。
全子举师弟也想去,赵荣没搭理他。
情报头子乱跑什么?
翌日一早,衡山众弟子齐出山门,直奔龙泉。
不久后,一些小道消息便在衡阳城内散开。
嵩山派留在衡阳的眼线立刻朝北更新衡州府近况:
“魔教南下已至吉安府,势连饶州、抚州、袁州分舵,即将从东往西扫除衡山派系,衡阳上下慌乱。衡山弟子正马不停蹄东进,欲与魔教在龙泉一带死战!”
一只只飞鸽从衡阳城内飞出。
赵荣离开山门的第四日晚,全子举正在门内密切想象着外出弟子们的一举一动。
比如衡山弟子在哪段路上遭遇伏击,又是怎么击溃魔教,伤亡各有多少。
他编着编着,不仅能前后联动,甚至还会制造悬念,叫那些打探消息的人欲罢不能。
“师父,”
同福客栈后院,听了衡阳近日传闻的曲非烟一脸好奇地问道,“全师兄是不是写过话本小说?”
“青岑剑冯师姐斩杀魔教旗主,双石剑程师兄斗杀魔教蓝旗副旗主。”
“吕松峰师兄与女大盗大战至溪潭,山洪突然暴发,这后面发生了什么?”
“吕师兄杳无音信,那女大盗又死了没有?”
“乱七八糟,”莫大先生批评一声,没想到自家弟子还能被开发出这种怪异天赋。
衡州江湖人将全子举编的故事当真,饭铺茶馆内讨论者甚多。
原本冯巧云是门内极为低调的弟子,现在已经响起了“青岑剑”的名头,俨然又是赵亲传之后的第二位十四代高手。
再加上最近二师兄程明义的消息也很多,衡山派突然给人一种人才济济的感觉。
莫大先生嘴上批评,毕竟名不相符。
但心里早就接受了,这对衡山派来说不是坏事。
归根究底还是小掌门的影响,否则全子举绝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莫大先生又看向小姑娘。
非非的天赋令他惊喜,若非上面有个大师兄难以超越,老人家心中的这份惊喜一定更大。
被小掌门提高了期待阈值,莫大看什么都像是朽木。
突然有个惊喜的,实属罕见。
‘老夫用心教导这两个弟子,死后见了师父、师祖足以昂首挺胸,就是衡山先辈见了我,也要夸赞几句。’
莫大先生心情极好,原本衡山派瞧不见曙光。
现在到处都是光。
“师父,本派众多师兄师姐去了吉安府,那边有好多恶人,恁不去瞧瞧吗?”
“让他们先走,等到了龙泉,为师正好赶上。”
莫大先生很是坦诚,“这些日子要多多练剑,回来再考校于你。”
“是!”
……
白马之夜后的第三十六日。
吉安府,龙泉县。
东南十里有片乱山,山有泉水自石罅中出,洁白如玉,冬夏不枯,故作玉泉山。
丘家铸剑山庄,便在玉泉山下。
此地有数座集镇,叫卖声随处可闻。
龙泉山产大竹甚多,如黄竹、淡竹、慈竹,街面上有不少编篮、编兜的手艺人。
还有小孩拿着竹刀竹剑乱舞,嘴中喊着“我是大侠,你是盗匪”,可见武风之盛。
像天南星、何首乌、五加皮、石菖蒲、黄精之类的山药从来不缺,不少商贩云集在此收货,转地贩卖赚取差价,因为靠着采山人的集市往往热闹非凡。
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在龙泉尤响。
这边的铁匠若没几分手艺,休想捧起这一碗饭。
三大铸剑山庄也许没那么大名头,但他们锻造的兵刃却广受青睐。
据闻古有龙泉人士在甬城得到春秋铸剑大师欧冶子的秘卷,携带泰阿剑铸造机密返回故土,这才导致县上名剑频出。
哪怕是普通的铁匠铺,也可能藏有铸剑大师。
一些武林人慕名而来,在龙泉挑选兵刃,他们带着挑剔的眼光,自然看不上凡兵俗铁。
这也是武风浓厚的又一原因。
但凡有大宗商货,外地大商人到此就少不了找镖局护送。
只龙泉本地就有三家镖局,各自集结了一批练家子。
龙泉最繁华的铁铺街上,挂着“柳”字镖旗的一众镖师们正在护着从北面来的几位金主游逛各大铁匠铺。
龙盛镖局的总镖头柳炘将一柄短枪背着身后,与一旁金主说话时,目光不时朝四周瞥望。
近来龙泉局势紧张,他们这些干镖局的生意红火,却又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凡事都得战战兢兢。
突然,
铁铺街尾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嘚嘚响起,龙盛镖局十多名镖师与三位金主一齐朝那边望去。
要说骑马过境的武林人在龙泉真算不上稀罕,可只朝这群人一看,便知来历不凡。
四十余骑,多是青衫悬剑,各有气度。
如此装扮一看便是出自同门。
这帮人打马过来的气势普通门派决计是难有的。
柳炘何等小心,立刻朝底下的镖师示意,让他们带着金主朝旁边站一站。
虽说马走得不快,但万一有冲撞都会是麻烦事。
人越来越近,街边不少人与他们一样朝马队张望。
为首的竟是个俊逸不凡的少年人,骑下那匹黄彪大马实在扎人眼球。
旁边跟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衣着打扮上差不多,挂着一柄长剑。
另有一位妙龄少女,柳炘作为龙泉的总镖头,自然认识当地的大人物。
第一眼他就觉得眼熟,跟着就想起来了。
铸剑山庄的小姐!
他目光不由朝那骑黄骠马的少年望去,想窥探他的身份,但因为多看了几眼,那少年像是有所感应,突将目光朝他扫来。
好生灵敏!
柳炘吓了一跳,赶紧错开视线,既不相识,再对视便是无礼。
好在那少年只看他一眼,就将目光移开了。
等四十余骑朝街头去,一位身着紫色绸缎的金主问道:“那是谁?”
“只认得一个,那妙龄少女是丘家山庄的小姐。”
“看方向去的玉泉山,应该是去铸剑山庄的。”
有镖师提醒:“之前有传闻,说丘家背后的靠山不愿理会三大山庄会盟一事,今日一看,传闻不实啊。”
携带长棍的镖师有些心惊:“我瞧这里面的人,没一个好惹的。”
“大派子弟自然如此。”
“会不会是衡山派的人?丘家家主不是一直靠着衡阳刘三爷的吗?”
有一金主道:“衡山派的人,怎会叫一个少年领头?”
柳炘怔了一下,忽然想起之前听到的传闻,这才反应过来。
“了不得了,”
“哦?总镖头看出什么来了?”
“天山幻剑,”柳炘眼珠瞪大,“还真有可能是这位。”
“方才我只多看了他几眼,立刻就被这少年目光锁定,正奇怪哪里来的少年高手。”
“原来是衡山派的掌门亲传!”
这几个字的分量实在很重。
便是今日这一见,都足以在茶余饭后吹嘘好久。
柳总镖头当即将自己的见闻说与他们听,几位金主尽皆露出骇然怀疑之色。
“传闻太过离奇了吧,这少年人竟能一人独斗魔教八大高手?”
“几位有所不知,”
柳炘倒是镇定:“但凡武林高手,都有一些远超常人的洞察能力。”
“这少年的感知绝非等闲,寻常武林人没他这份反应,这一点柳某不会弄错。再加上是幻剑高手,想必要比普通的魔教高手强上一些,一人分战八人,不是没有可能。”
众人又朝着四十余骑消失的方向瞧去,心中难以平静。
铁铺街上立刻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也有消息灵通的人高谈阔论:“今日丘家怕是要有大事发生!”
“是啊,独孤家与舒家今早带人一齐朝玉泉山下去了。”
“呵,你们懂个屁!”
一位光着半边身子的大汉一边喝酒一边嘲笑,
“三大山庄做自己的生意根本不想会盟,不过是被魔教逼的没有办法,独孤家与舒家也是能拖就拖,只不过他们背后的点苍派与五毒教不想拖。”
“这两派以为吃定了三大山庄,没想到丘家来了强援。”
“难道衡山派就一定能赢?”有人不服。
“你懂个屁!”大汉再骂一遍,“自己去衡阳打听打听,衡山那位亲传可是好惹的角色?”
……
……
临近响午,丘家山庄的气氛远比天上的日头燥热。
三大山庄都在城外,所以占地极广。
丘家山庄用来会客的明剑厅坐上两百人都不会拥挤。
此时,丘广军正在主座上一脸愁容。
下方左手边是独孤家的人,独孤家主独孤卿、独孤熙父子都在,还有一群独孤家的庄客护卫。
但坐在左手最前方却不是独孤家的人,而是两名神色倨傲的点苍派弟子。
右手边是舒家的人,舒光祉、舒凡父子及其庄客,最前方一位便是五毒教护法。
五毒教那名苗条的女子说了几句倒没逼得太紧,独孤家那边的点苍派弟子就很不饶人。
“丘庄主,你还要拖到什么时候?”
说话的灰袍青年一脸冷厉之色,他是商素风的二徒弟赖敬通。
旁边年纪稍大,约莫三十岁的人叫瞿宗悌,他则是攀灵山的二徒弟。
商攀二人,就是点苍派鼎鼎有名的点苍双剑。
瞿宗悌面露凶相,仿佛丘家庄欠他很多金子一样,“丘庄主不如主动放弃,等我们两家选出总庄主,你只管听令。”
“否则怕是逃不掉庄毁人亡的下场。”
“两位高足,此时距离会盟时间尚有四日。”
丘广军叹了一口,“何不再等几日?”
“哼!”
“若不是你一拖再拖,三大山庄早就选出总庄主,有何脸面再叫我们多等?”
瞿宗悌怒斥一声,“为今之计,只有三大山庄合归一庄,集中人手,再统一听从我点苍派的调派,如此才能上下一心,应付魔教。”
“你若再等,魔教失去耐心攻来,三大山庄又没准备妥当,岂不是要因你怠慢一道覆灭?!”
他说得正义凛然,眼中却闪过一抹贪婪。
等三大山庄合一,他们便趁机吸血掏空三方家底,到时候把一个空壳子留给魔教。
这三大山庄颇有家资,又有精良兵刃。
点苍派想壮大,哪里缺得了这些。
不过他们也是正派,不能明目张胆抢夺,如今魔教来犯,再加上与五毒教的恩怨,正好名正言顺。
若魔教只小股人手,点苍派自然不怕。
若大举进攻,三大山庄搬不了家只能在龙泉抵挡,他们便朝大理退走。
只让魔教得一个空壳子,也算好事一桩。
丘广军还没来得及回话,五毒教护法嘲笑一声,“尽说大话,凭什么听你们调派?”
“难道要听五毒教的?”
赖敬通讥讽一笑,“五毒教脱了皮就是魔教,你们这些用下三滥手段害死江师叔的人,岂能信任?”
“怕是要拿去请功,转眼就把三大山庄完整献给魔教。”
“点苍派的傻子真多。”
“五毒教全是些妖人。”
他们互不相让,丘广军眼皮跳了跳,很希望他们打起来。
“丘兄,”独孤卿叹息一声,“拖下去不是办法,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已经与魔教打过照面且吃了大亏的舒光祉则是摇头,
“丘兄,魔教已瞄准三大山庄,不如叫五仙教从中斡旋,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我看你们舒家已被魔教侵蚀,连五毒教妖人的话也敢相信!”
赖敬通冷笑,“等你们被吃干抹净,后悔可就迟了。”
点苍派虽然不是名门大派,但表面形象比五毒教光辉。
舒光祉眼底闪烁纠结,没表现出来罢了。
独孤卿与点苍派的人接触最多,觉得他们很是虚浮,但此时也没办法。
只凭三大山庄对抗魔教,那就只能丢掉家业,亡命天涯了。
丘广军能体会另外两位家主的感受,可自打收到衡阳来信后,他心中便安稳不少。
五毒教态度古怪,丘广军还没搞清楚他们的想法。
但点苍派的狼子野心,他岂能看不透?
这帮人来过丘家山庄,丘广军客气将他们送走。
哪知独孤家病急乱投医,给了点苍派介入的由头,现在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舒兄、独孤兄,还请再等几日。”
丘广军对两位家主说道:“衡山派的高人很快就到了。”
“哈哈哈哈!”
赖敬通闻言忽然大笑,“别傻了。”
“我们从袁州那边过来,早闻衡山派正在衡州府与魔教恶斗,他们自顾不暇,怎会有精力到吉安府来插手三大山庄的事情。”
“丘庄主指望衡山派,简直是痴心妄想!”
“再言之.”
“衡山派在对抗魔教这事上可远不及我们点苍派,这五毒教便是魔教,我们从大理一直打到吉安府,便是不想放过这群妖人。”
五毒教的女子极为不屑,
“你口气这般大,怎么丘庄主上茶你不敢喝,上糕点你不敢吃?”
她说话时,拿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
瞿宗悌冷声道:“与五毒教的人在一起喝茶吃糕,当我们是傻子吗?”
他们正在对峙,丘广军忽然听到外面有马在叫,他对庄内动静极为敏感。
那五毒教的女子没理会瞿宗悌的话,偏头朝外看了一眼。
丘庄主瞧见一个庄客给他打颜色,登时心头一亮。
援手到了!
他斜瞟点苍派二人一眼。
‘这两个毕竟挂着正派的名,得给赵少侠找个发作由头。’
老丘算准从山庄外到大厅的时间。
卡点朝点苍派弟子发问:
“两位高足少安毋躁,传言恐怕有误,我已收到衡阳传信,衡山派掌门亲传赵少侠即将到此。”
“哼!”
赖敬通继承了点苍双剑那牛气冲天的脾性,听了丘广军的话反而越发神气。
傲然道:
“衡山掌门亲传不过是十四代弟子,他就算到此地又能如何,难道还能比得过我师父师叔?!”
“如这般年轻弟子,在我师父手上绝对走不过十招。”
赖敬通正欲再说,突然听到一大串脚步声。
跟着人未到,便是三声豪迈的叫好声:
“好好好!”
点苍弟子面色微变,另外两大山庄的人不由站起来张望。
丘广军离开主座,一改方才的沮丧之态,忽然朝两边招手。
丘家公子丘蒙亭登时会意.
哗啦啦一下钻出了几十号人,各都奔到大厅门前,做出了主家人最正式的迎客之态!
从这一手来瞧,众人便知丘广军早有准备。
这动静着实不小!
“大师兄!”
几十条汉子一齐大吼,老丘与刘三爷有关系,这声大师兄可没乱喊。
厅内的人都被声势一震。
丘庄主已经抛弃了厅内所有宾客,起身朝外迎接。
“大师兄亲临龙泉,丘某未曾到庄门口迎接,实在惭愧啊~!”
“哈哈!”
“庄主哪里的话,丘师妹一路迎到衡阳,倒是叫我惭愧了。”
说话声音越来越近,厅内众人抬眼便瞧见,一位气宇非凡的少年目光极锐,好似一柄出鞘利刃!
他一步迈入明剑厅,跟着便是一阵悬剑衡山弟子。
这些人一个个精气十足,面色平静,气息沉稳,步履矫健。
独孤家与舒家的人第一次见这少年,五毒教与点苍派的人也是。
之前稍微听过这位名号,没想到真是如此年轻。
衡山派的弟子看似个个不俗,气质非这两位点苍弟子能比。
但少年却能在这一众人等中拔萃!
丘家的庄客们迅速搬来椅子,衡山弟子全坐在最外围,竟是将其余来客团团围在中间。
独孤家与舒家的人赶忙拱手打招呼。
“赵少侠!”
丘广军当即引见,报出独孤家与舒家主要几人名姓。
叫两家人有些小惶恐的事,衡山掌门亲传并不像点苍派那帮人一样鼻孔朝天,反而如沐春风,笑着与他们打了一声招呼。
大派弟子风范,尽显无疑。
五毒教的护法朝周围一看,见势头不对,主动站了起来。
“衡山大师兄当面,陶白有礼了。”
女子声音稍变柔和。
“原来是五仙教高手,久仰。”
赵荣也朝她拱手,心中奇怪五毒教高手的态度,他没有搞清楚,便不与她多言。
只朝点苍派的人转身时,衡山大师兄的面色忽然一变,
“两位是什么人?两位的师父又是何许人也?”
“我们未曾蒙面,为何要诋毁于我?”
赖敬通是典型的欺软怕硬,这会儿突见衡山大队人马,早没有一开始的嚣张气焰。
但顾忌颜面,自不肯当众食言。
“自然是点苍派弟子,家师乃是点苍双剑!”
“你休要胡说八道,我可没有诋毁你。”
“哦?”
“原来是点苍派的高足。”
赵荣话锋一转,“在下一直以为点苍派乃江湖名门正派,没想到点苍双剑的弟子竟然是大放厥词、满口胡言之辈,今日真是大开眼界。”
又冷哼一声,
“你言我在你师父手中走不过十招,叫外人听了岂不说我衡山派掌门亲传无能?”
“我与你师父从未交手,这难道不是诋毁我?”
“若只干系我一人,在下倒要依照门派长辈教导不与你计较。”
“但我乃衡山掌门亲传,出门办事代表衡山派的脸面,衡山派的脸面也就是五岳剑派的脸面!”
“你点苍派弟子诋毁我五岳剑派,岂不是魔教行径?!”
“我看你们点苍派的人在龙泉目的不纯,多半与饶州分舵的魔教同流合污!”
大厅之内,人人眼皮跳动,不敢正眼去瞧那少年。
赖敬通与瞿宗悌面色连变!
“你!!!”
他们还未说出后面的话便被赵荣打断,“众师兄弟姐妹,我五岳剑派该如何应对魔教贼人?”
“杀!”
衡山弟子一个个冷冽肃杀,数十道冰冷目光凝视在点苍派弟子身上。
杀声乍响!
二人气息一窒,竟一动也不敢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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