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公主府。
灯彩光明,金碧辉煌,笙歌舞乐声达四坊,冲天的酒香引得飞鸟盘旋。
“啊哈哈……”福阳公主此时穿一袭红缎抹胸、薄纱披肩,织锦的裙子衬出身段婀娜,裸露的大片肌肤看上去香软柔滑,穿梭在人群中,发出银铃似的笑声:“我看看这是谁来了!”
一名身着锦缎长衫、唇边两缕淡须的中年男子踏入厅堂中,他面皮白净,五官英挺,也看得出皮囊底子不错。
可是浮肿的眼袋、浑浊的眼神,无不彰显此人的生活放纵、身体虚浮。
“公主殿下,臣来迟了。”男子轻佻一笑,揽住福阳公主滑腻的肩膀,“还望公主莫怪啊。”
“死鬼。”福阳公主媚眼一翻,“一走就个把月不着家,看来这里是留不住你这驸马爷了呀。”
眼前这男子,正是福阳公主的正牌驸马,张吉。
虽然野生驸马众多,可他与公主殿下的关系却依旧笃厚,两个人纠缠着说了半天小话,张吉才转过身引出后面的人。
随他一同前来的是一名身量挺拔的年轻人,一头蓬松舒展的劲发,剑眉英武,眸光明锐,看起来带几分桀骜之气。
“你看这是谁。”张吉朝公主问道。
“呵。”福阳公主微微一笑,“怎么?又想引荐美男子来讨好我?”
“福阳姐姐,我是姜炎。”年轻人似乎有些窘迫,连忙说道。
“啊呀。”福阳公主诧异地看着少年,道:“定钩王世子姜炎?小东西,长这么大啦!”
牧北帝与定钩王同辈,定钩王世子也与这些皇子、皇女同辈,不过年纪稍小一些。
“世子殿下六岁就到鲸州拜师,一直苦修十二年,这不是明年就要夺城之战,才提前回到神都准备。”张吉笑道:“我今日偶然遇到,就邀请他一起来赴宴了。”
“哎呦,这给孩子苦坏了。”福阳公主笑道:“上次见他的时候,才那么一点大,现在都这么高了。待会儿给你介绍两个漂亮姐姐,咱们好好快活一下。”
“嘿嘿。”姜炎不好意思接话,只是呆呆挠头。
只是他偷偷看着四周,早已两眼放光了。
也不怪他,就见大厅之中随处俱是方桌酒水,往来服侍的都是身着薄纱、若隐若现的美貌少女,而席中宾客也都是衣着艳丽、裙袂飞扬的女子,男子则是宗室权贵、朝中新锐之流,不乏年轻俊朗之辈。
一眼看过去,俱是靡靡之色。
哪个年轻人能禁得住这种场面?
诛邪衙门的几个人一样看得眼花缭乱,不过他们毕竟是带着任务来的,所以稍显冷静。
“权贵们的快乐真是想象不到啊。”李墨笑着感慨道。
“伱很危险。”大乔在旁边冷冷说道:“不要被山下的酒色腐化,回头山上的师门不要你了。”
“说什么呢。”李墨反驳道:“我向道之心从未动摇!”
诛邪衙门的年轻人个个相貌不凡,稍加装扮之后,愈发光彩照人。
闻一凡无需再打扮,依旧是一袭白衣,反而戴上了一层薄薄的面纱,以免引起太多关注。她静静站在角落,仿佛隔离在此间之外。
乔采薇着一袭紫绣罗裙,身上缀着道道的流苏珍珠,映得眼窝如星辰,璀璨耀人。在今日宴席上的女子中,难找出比她更夺目的存在。
这番打扮引来了不少周围的男子想与她攀谈,都被她三两句之后就找借口溜开。
在跟李墨简单交谈几句之后,她又再度走开,如同翩翩流连的花蝴蝶。
四个年轻人不能有太多交集,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梁岳一身锦绣黑金衣袍,同样贵气难挡,与闻师姐一样,他也在一旁默默观察。
眼看宾客到齐,福阳公主笑眼盈盈走上台前,高声道:“今天来的有老朋友、也有新朋友,还是话不多说,大家尽情欢乐就好,歌舞起,点香!”
公主府中豢养的男女舞者纷纷上场表演,四角都有侍者摆上香炉,各点起三根粗大的香烛,袅袅青烟一飘起,偌大厅堂内都荡漾着迷幻的味道。
梁岳闻到这青烟,顿觉有些恍惚。
有点奇怪。
他刚想去问问这是什么,就见招呼好众人的福阳公主来到面前,“怎么样?”
“多谢殿下配合。”梁岳低声说道:“我的同僚会去找驸马问话。”
“我不是问你这个。”福阳公主好似有些轻飘飘的,目光迷离,半身依靠过来,“我是说这宴会怎么样?”
“饮食都很美味,歌舞也很精彩。”梁岳答道,他闻着那青烟不过片刻,就觉得有些头晕,便又转身说道:“我出去透透气。”
“随我来。”福阳公主笑着拉住他,带着他走到庭院中,向右一转,推开一间大屋的门,道:“进来。”
梁岳迟疑了下,第一时间本想拒绝,可转念一想,自己本来就是要引她出来问话的。
这不正好达成目的吗?
只不过她没需要自己引诱,反而主动过来勾引自己,让场面显得有些奇怪而已。
就当殊途同归吧。
于是他便迈步进入屋中,这里应该是福阳公主的卧室,宽敞程度比之方才的大厅也差不了多少了。
屋内摆设奢华之极,仅那一面山水屏风就能换城北一栋大宅。
不过一进来他就感觉有些失算,这里的青烟味道,居然比大厅里还重,一息之间就令他头脑恍惚、心跳加速,无端竟还有一些飘飘欲仙之感。
这香不对劲。
这帮人都不对劲!
这青烟虽然闻起来好似无毒,可怎么让人飘忽还有快感,不会还能成瘾吧?
梁岳心里警钟大响,撑起精神面对着她。
“我见过的男人多了,不过玄门仙官还没试过。”福阳公主甩掉披肩,只剩一道抹胸,这条抹胸显然不太够大,溢出大片的白肉,灯光下简直晃眼。
“公主殿下,还请自重。”梁岳顿声道。
“呵,都到这一步了,还假正经啊?”福阳公主呵呵一笑,“也好,你就这样。像白天那样,你来打我,我还想再试试。”
她转过身,从桌下摸出一堆物件,一件件搁在桌上,当啷乱响。
有蜡烛、皮鞭、绳索等物……
好家伙。
真齐全啊。
不得不说,公主殿下的探索精神是令人敬佩的,一个傍晚就准备齐这么多道具。
不过等她一回头的时候,就见梁岳凑上前来,口中突然多出一个竹管,喷出一道白雾。
呼——
烟气蒙蒙,将福阳公主罩住了刹那。
“额……”她的眼神瞬间从迷离变成彻底的茫然,脸上露出傻乎乎的笑容:“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一些话想问你。”梁岳轻声问道,:“你与九鞅谍子有联系嘛?”
“什么谍子?”福阳公主笑道:“我只试过胤朝人,从没试过九鞅人,我感觉他们臭。”
“那你知道驸马张吉与九鞅人的关系吗?”梁岳不理会她,继续问道。
“张吉和九鞅人什么关系?我不知道……”福阳公主呆呆地答道:“我根本就和他不熟,你今晚留下,我让你来当驸马。”
真言灵雾虽然让人放松,却不是完全没有意识,反而她现在心里的真实想法会被放大,伸出手就想去拉梁岳。
“公主殿下,莫要失了皇家体面。”梁岳赶紧按住她,沉声劝道。
“呵,皇家体面?”福阳公主突然冷笑一声,“皇家有什么体面?当初我就是撞见大哥和叶妃的苟且,才会……”
“公主殿下!”梁岳赶紧捂住她的嘴。
回头真该让卫萍儿改进一下这真言灵雾,能不能让她问什么说什么,没问什么不要乱说?
他还真不知道当今朝堂上有一位大皇子。
牧北帝的孩子中,只有三、六、九皇子是有神王血,有资格进入储君序列的。
其余皇子也不过是闲散宗室,地位和福阳公主差不多,多半都有个去处。譬如二皇子,就在南州打理皇家生意,可大皇子是做什么的,却从来都没听说过。
但是皇家排序又不可能从二开始排,那位大皇子一定存在。
莫非就是与她说的事情有关?
至于叶妃,梁岳知道这个人,是牧北帝极宠爱的一位妃子,她的孩子就是九皇子。
据说叶妃相貌极美,也没什么亲族,所以牧北帝很怜爱她,一入宫就给她封了贵妃。
这事儿不能细想。
他也不好奇。
为了堵住福阳公主的嘴,也为了打探另一件事情,梁岳便又问道:“其实我还有一个疑惑,就是你每天生活这么奢侈,你的钱都是从哪里来的啊?”
福阳公主露出一副神秘莫测的微笑。“我的钱啊……”
……
“啊。”
当梁岳再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然蒙蒙亮。
他只觉头疼欲裂,和之前透支了神识的状况还有另有些不同。身子好像躺在一个很柔软的床榻上,鼻端也满是香气。
不对!
他一下想起来,昨晚他是随福阳公主入房中问话,用真言灵雾迷住她后,问了几个问题。
可他的记忆只能回想到福阳公主马上要说起钱的来由。
再回忆时,脑袋又是一阵剧痛。
钱后面的事情就都想不起来了。
“啊……”他越想越痛,嘶吼一声,感觉好像有一把刀在脑海里搅。
怎么回事?
他暂时放弃回忆,以胳膊将自己撑起来。
突然发现,床榻另一边还趴着一个女子,看洁白光滑的背影,应该是福阳公主无疑。
不会吧?
他的心头升起一抹阴影,自己不会在这里……
这样想着,他掀开被子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都好好穿在身上,没有脱掉过的痕迹。
“呼……”梁岳舒了一口气。
虽然福阳公主从某种方面上来说是很具诱惑力的,可他还是不大希望当这个野生驸马。
有可能是昨晚的香有问题?
吸多了会失去意识?
他心里怀疑着,又不敢出声问,便悄悄地掀开被子,想要趁对方没醒时离开。可是从福阳公主旁边经过时,他忽然感觉有些奇怪。
作为一名第三境武者,他已经对气息很敏感了。而近在咫尺的福阳公主,却没有气息。
他心头刚刚散去的阴影,重新化作一朵巨大的乌云压了过来。
不会吧、不会吧?
“公主殿下?”他轻轻触碰了一下福阳公主,对方没有任何反应。
他干脆用力一翻,就见翻转过来的福阳公主双目紧闭,颈间一抹紫青色的掐痕,俨然是没有了呼吸。
哦豁。
梁岳内心的乌云彻底炸开。
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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