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五年,1936。
距离全面抗战爆发就剩下最后一年半的时间了,王一一直在算着日子,一直在做准备,可越是到了这个时候,王一就总觉得自己做的准备还不够,还不多。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不是说说的。
别看他现在这个公司搞得有声有色,体量这么大,但那是因为现在战火还没烧到关内,等日本鬼子把华北,华东,华中,华南这四个算得上精华大区给吃下,国府迁都到山城,自己这个公司基本上算是停摆了一半还多。
但那些自己花钱喂饱的高层可不一定会管公司到时候的难处,他们只会想今年的孝敬不到位,就该我们搞你了。
可关关难过关关过,他也只能寄希望西北大区和西南大区这两个大区的分公司能在全面抗战爆发前先立起来,到时候自己这边才好放心,能够带着异人圈里的大伙跟日本人好好斗一场。
忧心事是有,但高兴事也没少了王一那一份。
自从牢里王一以另类的方式点醒这些进步学生接下来要把这股抗日救亡图存的学潮搞得全国风雨,人尽皆知的地步后,这些进步学生也学会了藏拙。
被放出来后的第一时间,也不约而同写好了一份检讨书,一份对当局此时忍辱负重的检讨书,然后又向自己的学校师长申请休学,先回家待一段时间,等这股风头过去了,大伙再回来上学。
这一封检讨书送上来,对于当局而言,他们竟然真的以为是这些学生服软了,认栽了,笑得合不拢嘴,为此还专门派人接待了这些进步学生的代表,请他们吃了饭,还批了一笔回家的路费。
反正也不是自己的钱,是上头给的经费,他们花起来不心疼。
至于这份检讨书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他们不在意,因为这份检讨书他们只是过手,上头都觉得没问题了,那我们这些不如上头聪明的下属又怎能置喙上头的决定呢?
就这样,一群来自天南海北的进步学生就如之前商量好那样,先各自分散,回到自己的家乡,发挥出自己的主观能动性,深入乡村调查,将这些年来国府的所作所为尽可能收集,然后像是约好的那般,从华北,华东,华中,华南,四个大区内的大城市里几乎就是一个先后脚的功夫都搞起了抗日救亡图存爱国游行示威活动。
“哈,就该这么干嘛,你不把国府干的这些事都公告天下,让大伙知晓为啥这年头日子越来越过不下去的原因在哪,谁他妈跟你走啊!给华东大区的刘谓发电报,跟他说,让大陆日报多发行,慢了不要紧,就沿着咱们运货的那些路线,全都给我发出去!不要心疼这点钱,钱赚了就是拿来花的。
至于当局过问,让当局去跟大陆日报背后的美国财团大陆集团说去,我们只是代理人,负责记录民国这边发生的任何事,好给美国那边的管理层下决定给谁投资,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些国府高官吃了咱们这么多年孝敬,也该吐出来一点还给我们了!”
拍打着报纸上那字字诛心之语,王一笑的都合不拢嘴了,赶紧在那招呼。
“东家,老话说得好,所谓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这样子大量发行,让大伙都知道国府这边干的事,是不是···有点太伤国府威严了?”
“伤他妈个头!他们但凡干点人事至于被全国上下这么多老百姓,社会各界人士口诛笔伐吗?再说了,这里面有哪件事是污蔑他们的?照我的意思发电报就是了。我这话就是被国府那边听到了他们也不怕,咱就是个听话办事的,他们搞得这摊子事,影响大伙赚钱了,懂了吗?”
“是,东家。”
管家应声退下,王一坐在摇椅上,晒着阳光,盖着报纸,哼起了小曲。
“我站在~城头~观~山~景~”
这股抗日救亡图存爱国游行之风席卷了大江南北,自然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异人圈都无法置身事外。
已经沦陷的东北,大山之中,高家。
与王一也算朋友的高家未来当家人高进看着这份大陆日报上刊登的新闻,也是拍着大腿连声叫好。
“好啊!就该这么干了,这些年咱们在关外爹不疼娘不爱的,全靠一口气在跟日本人斗,要不是当年王一还有少帅早做准备,现在咱们连盘桓之地都没有,也该让关内老百姓知道咱们关外这些年过得都是什么日子了,王一,若他日我能活着与你相见,定要请你好好喝一顿!”
而在高进两侧,梁挺,面人刘师傅,以水云,长青为首的十位三一弟子,当年留在关外的十八位为三一门逆生三重寻路的三一弟子,如今只剩十位,剩下八位,三位魂归故里,落叶归根,五位则埋在了关外的大地中长眠。
他们的牌位,也同这些年牺牲的高家子弟,将士一块,就这么摆放在高家位于这个大山之中的墙上。
高进将报纸小心翼翼迭好,放下,也跟在场的梁挺等人说道。
“既然王一已经在关内帮咱们推波助澜了,咱们也别闲着,趁着这会给日本人那边再来点动静如何?”
“正有此意!”
关内,王家。
作为唯一指定的王家继承人王蔼也在那津津有味看着这份报纸,但王家的老家主也是笑眯眯走上前来,将王蔼手中这份报纸收走,招呼着自己宝贝孙子去玩,他才收起笑脸,交到自己儿子手中。“吩咐下去,咱们家里别再有这类的东西出现,要是我再看到我孙子手里再有这类读物,就别怪我这个当爹的对你这个儿子动家法了。”
“知道了,爹。”
吕家村,被圈里人称之为吕家双璧的吕仁,吕慈正在村口,作为弟弟的吕慈看着眼前背好行囊的大哥,脸上全是不舍。
“大哥,你真的要去参军啊,咱们圈里人凑这个热闹作甚?”
“不去不行啊,眼下时局混乱,这日本人一看就是没安好心,咱吕家虽然也算家底殷实,这些年也不少购买火器,可咱吕家没个当兵的,枪这玩意要是不懂怎么用,在咱们手里跟烧火棍没啥区别。爹那边都帮我打点好了,我这会去,报考军校,只要过关,就能去西洋那边学习,等我学成归来,让哥好好教教你怎么把咱这家传如意劲跟这些洋枪火炮练到一块。”
看着自家弟弟那失落的败犬表情,吕仁也不由伸出手,把吕慈的头发搅成鸡窝。
一通玩闹搞下来,也冲淡了不少离别的气氛。
“我离家之后,你便是族中担当之一,多替爹分忧,咱们兄弟俩谁也不离开谁。”
“大哥,说好的啊,咱们兄弟俩,谁也不离开谁。”
吕仁闻言,再次伸出手,吕慈也下意识护住自己的头发,但并没有迎来自己大哥的揉搓,而是他在自己肩膀上拍了三下。
“对,说好的。”
告别了自家的弟弟,吕仁拿着这份报纸,也坐上了进城的马车,离开了吕家村。
江南,陆家。
陆瑾拿着这份报纸,看着上面刊登关于国府的各种苛捐杂税,摆在了自家父亲和太爷面前,一双赤红的眼睛盯着他们,一言不发。
已经担任陆家家主的陆宣长叹一口气,还是开口道。
“瑾儿,我知你想问什么,为父和太爷也只能告诉你,这里面很多事,我们陆家知情,但也只是知情而已,我们陆家看似家大业大,但也只能独善其身,无法兼济天下。”
“那当初咱们为什么要支持!为什么花这么多钱去养一个注定成不了大事的国府!”
“一念之差,铸成大错。”
“既然错了,那咱就改,这不是咱们陆家传承至今的根源所在吗!太爷!爹!”
“瑾儿!难道你以为太爷和我真不知道光达在美国不回来的原因吗?但是咱们陆家能传家的就这么几个人,你是一个,光达是一个,有些事,咱们陆家注定不能站一边的。”
听着自家父亲这般挑明,陆瑾站在那里,怔怔说不出话来。
倒是陆老太爷先开口。
“这些年你在三一门修行,左门长是一代宗师,教你怎么做人,怎么持身以正,可有些道理他没法教给你,江湖庙堂的凶险,人心的险恶,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会遭来怎样的后果,这些只能自己悟。过完年,今年就先别回三一门了,在你爹身边帮衬下。
太爷老了,这辈子没啥奔头,就想咱们陆家好好传承下去,你爹也需要人帮忙处理事务,这些事,你爹和太爷都没法给你答案,只能你自己来找,别急,时局在变,路还长着呢,好好学,好好看。”
这一刻,陆瑾也明白自己该长大了,不能再像三一门修行那般无拘无束了。
龙虎山天师府,已有天师之权,无天师之名的张恩溥如今一统道门,好不威风。
在听完弟子说着赣地这边百姓也被鼓动之时,先是看了一眼老张天师的闭关所在,又看了眼张怀义等人的最近动向后,这才说道。
“一群没共匪撑腰的刁民罢了,让两位师叔下山整治一番便是,不必管他,来,林师兄,汤专员,咱们接着喝。”
全性,无根生所在之处,看着这份报纸,身为全性代掌门的无根生看着周围也是同样在好奇看着报纸的门人,也是一阵摇头接哑然失笑。
“又是一番天下风云,哪哪都有你王一的影子,真不知道你是全性掌门,还是我是全性掌门了,哈哈,有趣,真是有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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