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余牧,哪怕被一处巴掌大的空间碎片,锋锐的划过胸膛,泊泊的血渗透胸前衣衫,哪怕被那巨力震的五脏六腑生疼…
也未动分毫。
叶得对,此一遭之后,他几乎再也无法动用那种力量了,如今的他,不过就是一个略胜于寻常同阶,还未踏入元婴的修士。
云不弃先前见紫璃和叶天从荒冢中走出,又有些狼狈的奔向紫云殿的方向,他本来心中大急,甚至要进去找余牧!
却不想几乎是同一时间,整个荒冢…好似化为飞灰片片消散,直到彻底消失,原本坐落着荒冢的地方,只剩一片空荡的荒芜。
那片荒芜中,余牧抬头,下雨了吗?
他任由沾染着灰尘的雨落在自己脸上,就那么站在那儿,一时间…云不弃想要上前,却又看得出来,小牧…似乎想自己独处片刻。
蒙蒙雨色,余牧一头长发贴着头皮,胸前满是血污,手中依旧紧握的天问也淋着雨,任由水珠划过枪身,顺着枪间滴落。
他身边,似乎出现了一道比雨色更为朦胧的影子。
沉默良久,那影子开口。
“帝君,对不起。我没想到紫璃会在此时觉醒,那本是我对付叶天的后手,可…终究是我太过低估了气运之子,或者是太低估了自己这个曾经的天道。此…乃我之责也。”
见余牧不说话,天道之灵也低着头:“帝君,你不能认输!”
它本想说余牧肩负着整个世界,可终究还是没有出口。
只道:“您…不论何时,依旧是那敢于战天的强者,依旧是那不败的魔帝!大风大浪您都走的过来,如今这些…对你我来说,不过些许风霜。”
余牧依旧不语,只是静静的感受着似乎还残留着阵法力量的,带着荒冢破灭的灰尘的雨,落在身上。
天道之灵叹息一声,虚影消散。
而这时,余牧却感觉那冰凉的雨,似乎停了。
转头,张目,只见云不弃不知何时走到自己身边,师尊身上带着温暖的气息,撑起的灵力护罩隔绝了落在他身上的雨。
“师尊…”
余牧开口,那声音,他自己都意识不到有多沙哑。
“我累了,师尊。”
两世为人!那傲立于天地之间的大强者,他从未在人前露出过半分脆弱,他从未喊疼,从未落泪,更不曾对任何人吐出过一个累字。
可如今,他就和一个孩子似的倒在师尊怀中,还怕弄脏师尊干爽的衣衫,只是…真的累。
也分不清自己是否落泪。
想来…是不会的吧,魔帝,哪儿还有什么眼泪,魔帝,是不会哭的。
只是他倾尽了一切做出的必胜之局,一朝溃散。
他的灵力,神魂力,心力,肉身力量,都已经消耗殆尽,还重重的受了空间塌陷带来的一击。
他本来能卸力的,之所以硬扛,或许是因为唯有疼痛,才能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吧。
“小牧不疼。”
云不弃老目含泪,颤抖的指尖抚过徒儿胸前狰狞的伤口,送去柔和的灵力,以缓解伤势。
他背起余牧,回头,轻轻拨弄开挡在余牧脸前,被湿透的长发,让余牧看起来没那么狼狈。
“累了,就好好睡,莫要去想其他。”
“为师,带你回家。”
那日雨中,无数弟子看到重伤而归的叶天,和失魂落魄的太上长老紫璃。
又看见另一个太上长老云不弃,背着身形明明比他高大很多的余牧自荒冢所在之处而归。
荒冢,消失了。
其中残留的生机被云河门的大阵吸收,又落下灵雨,云河门中的天地灵气比之前起码多了一成。
以致于整个宗门欢天喜地,认为这是少主,携门中天骄叶天,带给门中的福赐。
就连门主都是这样认为的。
这样…云河门进军中州之路,便能走的更加通畅了。
至于在逐渐室内癫狂大笑的叶天,无人而知,他在笑什么。
至于莫名丢了一块堪称至宝的玄天镜的紫璃,也只是头疼了些许,毕竟天儿无事,牧儿也无事。
到底还是被那一句滚刺痛了心,可心…也仅仅是因此而痛?明明混沌气捏成的人偶已经破灭,梦魇魔障,却从未消退。
她依旧看得见那染血的背影。
那背影,和立于正在塌陷的空间中,哪怕浑身没落,依旧抬着头的余牧,一般无二。
至于余牧?他不知睡了多久。
无梦,有好似有梦,只是梦中世间一片虚无,真正的虚无。
诸如一只眼睁着,另一只眼闭着,用闭着的眼去看这个世界,看到的根本不是黑暗,而是虚无。
他就走在那种虚无之中,身边明明无人,却喊声震天,他走不出来。
偶见一缕光,不过转眼云烟。
可就是那一缕光,能让他继续走下去,魔帝…从来不会停下自己脚下的步子。
终于,依旧还沉重的眼皮掀开。
光明入目,眸光依旧清澈,他依旧还是那个余牧,正如天道之灵所说…魔帝,不会承认失败,更不会失败!
不过只一眼,余牧便看见了床榻边上坐着的师尊。
云不弃好似累了,就倚在那儿,沉沉睡着。
余牧十分怀疑自己是被师尊那和老牛似的鼾声吵醒的。
“哞~哞~~哞~~~”
这就是云不弃打呼噜的声音……
“师尊,我睡了多久。”
余牧直接一脸嫌弃的把师尊扒拉醒,十分孝顺。
“嗯…嗯?!”
云不弃猛然坐直:“十二天六七个时辰了吧。”
他见余牧转醒,轻轻摸了摸余牧的额头,又察觉到余牧气息悠长,明明还是金丹大圆满,但那修为气息凝练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怕寻常元婴初期,都拿不下这种金丹大圆满吧?
“你怎得伤如此重?还有为师寄于你身上的神念,你也不带着。”
云不弃佯作愤怒装,见余牧无事,直接在余牧头顶搓出了一个鸡窝。
“荒冢之中倒是出了一些变故,不过弟子这不是没事吗,还要多谢师尊为弟子疗伤。”
余牧起身,见云不弃满脸疲色,心中不由感动。
这十多天,他怕是一直守在此处。
这老头儿啊,或许就是虚无中的那一束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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