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了吴谦和梅俊苍,周铁衣看向胡文郎,妙玉,“这些天你们暗中盯着天京各大私营的粮仓,布仓。”
他对胡文郎的情报收集能力十分满意,之所以加上妙玉师姐,一来妙玉师姐本身手段足够,二来也想要为妙玉师姐立一份功劳。
妙玉第一次深入政治斗争,对于很多事情都很新鲜,别有一番感悟,而且她和周铁衣的关系不一般,所以很多事情可以直接问,“你的意思是?”
周铁衣再次笑着问道,“商人们有能力哄抬物价吗?”
这是刚刚问钱光运的送命题,钱光运不敢答,这次周铁衣再次问众人。
等众人思考了片刻,周铁衣继续说道,“供给和需求之间的关系才是决定物价的核心,换而言之,天京百姓需要多少粮食,需要多少布和天京有多少粮食,布,才是粮价,布价的核心,商人们想要哄抬物价,不外乎从这两方面入手,不然其他小手段,都动不了真格的,他们心中明白,玩不过我的,特别是我让钱光运去压两天粮价,布价之后他们会更急。”
妙玉几乎一点就透,但以她的心境,听到了周铁衣的理由,仍然不敢相信,“你的意思是他们可能放火烧仓?”
随后她紧接着不敢置信地说道,“他们怎么可能这么愚蠢,又这么胆大妄为?”
听到妙玉的猜测,即使有心做酷吏的申屠元都内心一滞,放火烧仓,这招真狠啊。
周铁衣笑道,“不要将他们想得太聪明,也不要想得太善良,烧粮食,烧布怎么了,在他们的想法中,这是他们的私仓,烧了推脱给天灾,民不举,官不究嘛,只要烧几座粮仓,布仓,让天京百姓知道布少了,粮缺了,那么自然就可以短时间内影响供需关系。”
“至于他们为什么会这么愚蠢,又这么大胆妄为。”
周铁衣笑道,看向梅俊苍,“伱认为还有什么原因呢?”
梅俊苍认真思考了一下,“敌人不能够简单看做一个整体,他们那么多人,即使目的一致,也会出现各种手段,意外,我们只需要揪着最弱的打就能够牵连一片!”
周铁衣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这十万两以上的事情,越大的地方越不容易看懂,这十万两以下的事情,越小的地方越乱。”
就比如自己的火车商会,几张纸,就可以拿走两百万两白银,这在地方上是完全不敢想象的。
就算知府级别的贪官污吏,两百万两一下子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但是在天京这种大地方不一样,有的是办法让人看不懂,但却又合理合法。
而这十万两以下的事情,就比如李剑湖那小子的葬父钱,诸如在天京,这种事情被管得很严,太多当官的‘心善’,见不得这种事情发生,大家都看着百善之地呢,反倒是越小的地方,这种钱越容易被吃掉。
“上面人很多时候都只是有一个想法,就交给下面的人去办,他们潜意识中会认为下面的人应该办好,特别是这件事如果本来就归下面的人管,但若是在急切之间,就会有可能出现上下南辕北辙的情况,尽管他们都是想奔着一个目的去。”
“而商人这个群体很特殊,他们很多都是从小地方一步步爬到天京来的,鱼龙混杂,烧仓这个手段,其实在下面很好用,但小地方的人不明白一点,那就是天京是百善之地,玩法是不一样的,他们是恶,我们是善,他们如何斗得过我们?”
周铁衣看向胡文郎笑道,“反正这对我们来说,不过是多看两天仓子的事儿,就算他们没人犯傻,我们也不损失。”
“当然该火上浇油的事,一定不能够少做,得让上面和下面都着急。”
周铁衣看向库房院的方向,这火上浇油的事情他已经在做了,而且焦国平会做得比自己更自然,更合理。
因为焦国平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究竟发挥了什么作用,自己今天可不单单只是让焦国平爽的。
只有不知道自己发挥什么作用的人做事,才会让事情显得自然,合理。
库房院灯火通明。
户部蒋双春,学部夏尚辉,刑部毕道年已经喝了一肚子茶水了。
不过在场三人此时的心情完全不同。
毕道年是长孙丹派来的人,也算是周家的门生之一,所以他喝茶喝得老自在了,若不是考虑旁边两人的面子,甚至他还想要一碟花生米,毕竟茶喝多了,嘴巴没味。
而蒋双春和夏尚辉则如坐针毡。
和今天白天时的焦国平一样,即使知道自己是来受气的,但当了这么久的官,突然受这么大的气,谁心里能够淡如止水啊,特别是这件事完全脱离自己掌控,上面的人又催着。
等了两个时辰,已经让下面的人去催了三道,焦国平才姗姗来迟。
而且他做得更绝,不仅自己来了,还让几个力士把自己的办公桌给搬来了,就放在正堂中央,上面摞着如山一般的公文。
焦国平一脸淡然,对蒋双春和夏尚辉拱手道,“实在是怠慢了两位。”
他又对毕道年笑了笑,然后自己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开始看公文。
我人来了,但我事没做完,你们等着吧。毕道年憋着笑,认真地喝茶。
蒋双春和夏尚辉对视了一眼,蒋双春最为着急,毕竟四方赌坊的份子钱里有他上司的一份,更何况若不将这件事办妥当,若之后诛神司借题发挥,难免不会查到自己的份子钱在哪。
只要焦国平查到了,蒋双春敢保证焦国平一定让自己下不来台。
“焦大人真是公务繁忙啊。”
蒋双春开了个头。
焦国平不看对方,一边看着文件,一边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诛神司这几千号人都在等着我发月俸呢,我这下个月的月俸领不到,现在怎么能不忙?”
夏尚辉更加沉得住气,即使被这么当面骂,他也恍若不知,“但你诛神司既然召集我等三部前来商议,总得拿出个对策来。”
焦国平冷笑道,“夏大人白天都不急,怎么晚上就急起来了,不过夏大人应该不用急,毕竟我司周大人还没有查到夏大人你头上呢!”
“你!”
夏尚辉蹭地一下就站起身来,惊怒地脸皮颤抖。
他以前在焦国平面前,确实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但是对上周铁衣,他是一点底都没有,这次周铁衣直接绑了这么多和官吏有关的商人,即使只查出五分之一,但能够牵扯出多少当官的,其中会不会牵扯到自己?
夏尚辉一时间也没有底。
“我什么我?”
焦国平抬头,气焰越发嚣张起来,今日他才真正感受到权力的滋味。
这是一种官越大,越沉醉的感觉。
根本无法克制自己,只会想要更多的权力!
所以大家才都想要往上爬。
一言一行都让以前那些踩自己的人认真听自己训斥。
这才是当官啊,我焦国平今天才懂什么是官。
而以前诛神司是什么鬼样子?如今诛神司是什么样子?
卫少安误我啊!
焦国平甩了几本账,其中还夹杂了一摞认罪书,“诸位大人看看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天京百善之地,这些人贪赃枉法,还牵扯到诸位!”
即使焦国平将账和认罪书甩在地上,蒋双春犹豫了一下,还是弯腰去一一捡起来看。
看到那在自己面前弯腰捡账的蒋双春,焦国平浑身就像泡在温泉里一样,从上到下都酥麻自在,当官真好啊。
不,应该说手握大权的官真好!
自己一定要支持周大人改制诛神司,就算得罪卫少安也在所不惜,与其当以前那种窝囊官,还不如放手一搏。
这权力的野兽一旦被从心中放了出来,就没几个人能关得回去。
捡起来了账,蒋双春认真地翻看,作为户部当官的,他看账的速度很快,几乎一目十行,结合几人的供词,他在心里一叹。
想要查账,哪有查不明白的账啊。
特别是赌坊这地方,下面孝敬给上面,自然是因为下面也瞒着赚了很多。
以前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下面的钱按时送上来就行。
但现在一查账,配合突破口子的几人供词,连赌坊明面上的账都对不齐,更不要说应该交的税了。
焦国平冷笑道,“你们户部是怎么收的税?天京乃是百善之地,你们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明日朝堂上我定然要参你们怠政之罪!”
蒋双春刚想要说话,被夏尚辉拉住,夏尚辉看向焦国平,“赌坊这地方本来就鱼龙混杂,他们底下的人枉法,怎么能够怪我们上面的人呢?谁枉法,治谁的罪就是,不过其他地方的人呢,这么多商人难道都有罪?还是说你诛神司已经决定了,要将天京的所有商人都关起来?连带着户部诸位郎官也一同关起来?若真是那样,整个天京被你诛神司搅乱了,我看你们怎么向圣上交代!”
夏尚辉点出了关键,这是焦国平无法处理的事情,也不敢担这件事的责任,不过他知道谁会担责,所以心里不怕。
焦国平端起茶水,冷笑道,“本官要继续查账,诸位要么在这里等着,要么回去等着,等本官查好了账,对齐了供词,我们再商议着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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