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天至此与帝争神，帝断其首，葬之常羊之山。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
“干就是盾牌，又叫做风神盾，戚就是斧头，狱神斧。”
“那刑天本是为炎帝近臣，自炎帝败于阪泉，刑天一直伴随左右，居于南方。后来黄帝御龙归天，登顶天帝之尊位，又欲把天帝位传给颛顼，刑天不甘心被一小儿统治。他一人手执利斧和盾牌，爬上建木，直杀入中央天帝的宫门之前。”
“纵是被斩断首级，依旧操持干戚作战，最后用狱神斧砍断建木。”
“自此开启第一次绝地天通时代。”
窫窳想了想，整理了一番思路解释起来。
“这些我都知道，阁下还没解答我的问题，莫非您要说这柄铁链残刀就是当年的戚神斧？”
林动转了转眸子，手指一掐诀心头即有所悟。
天魔搜天索的神通施展开来，于林动而言，实在是如虎添翼。
种种隐秘一刹那就能够涌上心头。
“没错，正是如此。”
窫窳解释道。
声音一顿，窫窳又说：“黄帝当年熔炼了干戚神斧，其中干，也就是风声盾成了如今的东西南北四座天门。而斧头却是炼制出一剑一刀，那柄剑跌落至九渊深处，吾也不知。刀就是你眼下看到这柄，插在尸骸之上，以镇压怨气之刀。”
“可有名字？”
林动想了想又问道。
窫窳的元神，那人首牛身马足的怪物则是果断摇了摇头。
“那就叫断狱刀好了，是不是我拔出这柄刀，你的元神就能出来？”
林动继而问道。
此刻听他的语气，那柄断狱刀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的囊中之物。
“……”
窫窳沉默了片刻，思虑一阵才道：“此刀不仅镇压了我尸骸所化少咸山的怨气，同时也让我元神不得超脱。而我自身也不想超脱。离开少咸山只不过是给漫天神佛，给青山上的西王母，剥了我皮的黄帝一个彻底诛杀我的借口。”
“我亦知道你想让我与刀合二为一，化作刀中之灵，以调集天地之间雷霆之力，供你挥使。这万万没有问题，不过，有两点，其一是一旦拔刀，少咸之山上的怨恨，也就是那尊骸骨大将就会无差别进行进攻。其二就是……”
声线拉长，窫窳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可愿意替我报仇！报仇，报仇！”
最后两个字，在少咸之山上空不住地回荡。
“报仇！”
“报身死之仇，报族灭之仇。”
“且是与两位上古大神作对。”
……
林动心头一番思索，话题此刻已经彻底挑开就看他作何选择。
他与青山的西王母早晚都得做过一场。
不仅仅是因为窫窳。
另外还有含香仙子那头的承诺，这些都是因果。
做人嘛，不能占便宜的时候觉得爽。
该付出代价的时刻，又顾左右而言其他。
于是。
林动向窫窳承诺道：“西王母与我结怨已久，自是不会放过于她，可你说向黄帝复仇的话，却也有一些困难。一，这些本不过是你一面之词。第二，纵然你说的都是真的，可我既为人族，就承了一份炎黄之因果。上古事情功过谁人言说？况且伏羲，炎帝，黄帝归隐入三皇洞都多少年过去了，自封神一劫后，再未有三皇的任何消息，说不定他们早就去往他界也不可知，我未必能找到他。不过，伱若是想要找回那张‘鼓’的皮，未来若是有机会，我倒是可以替你走上一趟，至少让你有个念想。”
“好，能灭一个也是好的，只要你能斩杀西王母，我供你驱使又有何妨？不过，这道怨灵可就得你自己对付。你应对得了吗？灵山的尊者。”
窫窳反问。
“哈哈哈，区区一道怨灵算得了什么？”
林动哈哈大笑道。
少咸山幻化出的怨灵再凶恶，难得比得过准圣。
如今能够让林动有生命危险的，恐怕也只有圣人，准圣一流的强者。
比如陆压的斩仙飞刀。
元始天尊手中的神幡，通天教主手里的诛仙四剑，太上道祖的金扁担等等，而其他诸如多宝如来的五指山，掌中佛国等等神通，抑或是血河老祖的阿鼻，元屠。
截教三仙，云霄，碧霄，琼霄的金蛟剪，混元金斗等法宝，最多也就是把林动困住，击杀，打败。
想要将他彻底泯灭，绝无可能。
窫窳当年身为烛龙的儿子，这种司掌雷霆的天地正力的神灵，可在洪荒大地上却也不是最为拔尖的存在，又何况如今？
林动岂会怕他。
“好。”
窫窳沉声道，声音如闷雷，那张牛身人首的眼皮豁然瞪大，充血的眼球咕噜噜打转儿，紧接着，窫窳化作一道虹光合身投入，那柄缠绕漆黑铁链的残刀之中。
轰隆隆。
少咸之山开始发生剧烈的地震，那头戴凤翅兜鍪的骸骨大将猛地瞪大眼睛。
“黄袍兄，替我看顾好龙女。”
林动交代了一句，身形笔直地向骸骨大将掠去。
海水潺潺，倒映出少咸之山上空暴走的雷霆。
浓稠的黑色云层被一道道如蟒如龙的蓝紫闪电给划破。
轰隆隆的破碎声音似要震裂人心。
骸骨大将张口发出一声凄厉尖锐的叫声，“死！”林动头皮不由得一麻，天地之间汇聚的雷霆宛若铺天盖地的箭矢，又好似潮水一般向他倾泻而下。
黄袍怪大手张开一摄，提起龙女的后脖子就跑。
无尽的雷霆直接把林动给淹没，随即，万千道雷火被一尊拔地而起的九首牛魔像给吞噬了個一干二净。
“嗝。”
林动打了个饱嗝，感觉自己的肚子都快被撑爆。
他的能力算是与这具骸骨大将，正好克制上了，窫窳怨气所化的骸骨将领，咆哮一声之后，一手猛地抓向残破大刀的链条。
只是其中施加了黄帝时期落下的封印。
这刀谁都可以拔，可就是窫窳的怨灵不行，骸骨大将五指抓住链条，刀身却是巍然不动分毫。
“怎么，你没力气啊？”
林动一个俯冲，直接站在刀身链条之上，他一个蹬步，双脚踩踏在骸骨大将，苍白的骨指上方，故意讥讽道“没劲就回去多练。”
说罢，摇手一招，与骸骨大将等高，身躯几乎三丈出头的牛魔，大踏步过来，准备拔刀。
骸骨大将不知是不是受不住林动的讥讽。
竟妄图把下半身从少咸之山中拔出，无数的青玉土块破出地面。
那些苍白的骨头架子上，渗透出密密麻麻的裂纹，似乎能够预感出一旦被林动拔出此刀，他的情况就可能不妙。
骸骨大将晃了晃脑袋，凶悍的双眼盯着林动，妄图再次招来万千道雷霆进攻。
此刻，林动已然明白，窫窳之言有误，隐瞒了不少真相。
比如眼前的骸骨大将——其实并非从少咸山上怨气堆积衍生出来，而应该是黄帝派出镇压窫窳尸骸的将领。
具体是逐鹿大战中的哪一位神将，让人不得而知。
只是一点。
那窫窳不知是施展了什么神通，竟然把看守他的狱卒给炼化，炼入了自己的血肉。
窫窳口中所言，所谓的不想超脱云云，估计也是一番屁话。
而且还有一个关键。
这个骸骨悍将也并非想要夺刀，而是迫不得已被林动逼迫没有办法，本能守护刀身。
与其交给其他的魔头，不如自己拔出来。
一瞬间，心念电转，林动彻底看穿窫窳的计划，可他依旧没有犹豫任由牛魔法尊大手扯住了漆黑的链条。
铁链一端死死绑在残破刀身之上，刀柄上遍布铜绿的铁锈开始一点点脱落，铁链崩直，牛魔手臂上肌肉凸起与发力的骷髅悍将僵持起来。
少咸山周围的海水不住翻滚。
天地之间。
雷霆不断涌动。
“灵山的尊者，为何还不抽刀。”
瓮声瓮气的声音从残破大刀上传出，窫窳的元神此刻已经加持了在刀身之上，林动咧嘴一笑道：“这就来，不过，你可别后悔。”
说罢，林动反手打出一道光暗曼陀罗法印，封印在刀身之上。
接着，又与牛魔合力，指骨分明的大手一把抓住链条上的铁环。
林动一仰头，对那骷髅大将说道：“你早该安息了。”
下一刻，一道赤红的雷霆，从九霄落下劈向牛魔法身。
而林动猛地一抽，铁链飞快滑动，轰隆隆隆，三界之中，不少大神都听到一声似龙非龙，似牛非牛的沉闷吟唱。
沉闷的兽吼响彻云霄。
“我自由了，自由了。”
断狱刀震飞出，刀身不受控地直接朝着骸骨大将斩去，林动的牛魔法尊此刻硬抗了一道骸骨大将招来的九霄神雷。
庞大的身躯，不由得被九霄雷打出了一个僵直，其动作反应慢了一拍。
轰隆隆，那骸骨大将竟被断狱刀一扫，斩断首级。
一颗山岳般大的头颅从空中坠落下来。
“你都已经脱困，又何必杀他？况且，这尊神将不是已经被你炼入了血肉所化的少咸之山。”
林动皱眉道。
“哼，你这个时候，做好人？”
“没有你，我能脱困，你才是罪魁祸首。此人名曰常先，是黄帝手下第一悍将。当年也就是他替黄帝剥开我血肉，取走我皮，供给黄帝做成大鼓。我把他炼入血肉数千载，也正应了你们灵山的一句话叫做——因果报应，一报还一报，只是没想到已经炼化其元神，他的本能依旧存在，不断用断狱刀压制于我。哼哼，可恶，实在是可恶。”
窫窳元神操持断狱刀叫道，似乎尤不解恨。
“少咸山是你过去留下尸骸所化没错，不过，你才是那道怨灵。你看我说得可对？”
林动反问道。
“是又如何，本君本该是帝子，身为烛龙的儿子，无论是冥神之位，抑或是上古天帝之位，我都有资格。你说我如何不怨？”
窫窳元神反问道。
断狱刀的链条在空中猎猎起舞，一道又一道交织的雷霆注入刀身之中。
少咸山之上的青玉，冒着莹莹光辉，牵引着小半个洪荒的雷霆之力，往此地汇聚。
天界之中，三十六部雷将一时间都暂时失去了对雷霆正法的控制。
先是蓝色，紫色，后面甚至有九霄深处，三十三重天之上的九霄神雷也汇聚成了过来，形成一朵赤红劫云。
“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是认为自己可以摆脱我的束缚吗？”
林动想了想反问一句。
不待对方回答，在轰隆隆的雷鸣中，林动又道：“还是说你不打算履行先前的诺言。”
“哈哈哈。”
窫窳狂笑道。
“灵山的尊者，你实在是太天真了。你凭什么自己可以束缚住我，又凭什么认为可以驾驭住我，我本是上古生灵，在最古老的洪荒诞生，是巫妖时期理所应当存为万族敬仰的存在，释迦牟尼成为世尊之前都是我的小辈。你不过灵山之上，区区一个蝼蚁，你又有何能耐拥有断狱刀，拥有我！”
窫窳此时却是化作了刀灵，不过，怨气半点没有减少。
当然，因为常年封印的缘故，窫窳也的确拥有一部分断狱刀的控制权限。
“既然你如此的想要，那我就赐予你一道雷霆大法好了！”
“刀镇万古，狱断九天！”
一声暴喝，断狱刀冲天而起，裹挟无尽的雷霆试图斩下。
“你是不是高兴得有点太早了？”
林动一仰头，眼眶中金色的涟漪荡漾而起。
“封！”
“光暗曼陀罗。”
仅仅是一个字出口，从刀身上迸发几乎荡涤天地，滚滚而起的雷潮戛然而止。
璀璨的金色光华中，传出窫窳窒息的声音：“怎么会这样，怎么能如此？”
在其意识深处。
巨大的金色莲花法印把整个空间包裹了起来，无数的链条，从上下四方探出，锁住了窫窳浑身上下各处关节。
甚至就连喉头都被一道金色链条给捆了起来。
虚空中法力交织的节点一个又一个被封。
现实世界。
空中那一柄气焰煊赫，镇压万古的断狱刀竟也变得越来越小。
林动双脚一蹬，身形宛若一颗带着金色火焰的陨石，倒飞向断狱刀而去。
无论是天上那朵赤红色的劫云，还是引渡来的神雷，其中所蕴藏着的毁天灭地之气息，都影响不到林动此刻得刀的心情。
他大手一揽，铁链自发缠绕上手臂。
林动反手握住刀身冷冷说道：“窫窳，我只给你一次机会，放开心灵，任由我种下神咒，这样我就不泯灭你的灵性。否则的话，就把你彻底抹除，正好拿你招来的九霄神雷消除掉你最后一丝痕迹。”
“你这样做会毁了断狱神刀的，一柄没有灵性的神刀拿什么与先天法宝拼？”
窫窳怪叫道，此刻心中不免生出两分恐惧。
灵山上的那些佛陀向来是一个比一个心狠，一个比一个不要脸。
“我不在乎的。另外，恭喜你，回答错误！”
轰隆隆隆，粗如水桶，赤红色的九天神雷落下。
林动高举手中断狱神刀迎接雷霆的洗礼。
“不，不要！”
最后天地之间回荡的是窫窳绝望的惨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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