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围攻大和堡
宁静是短暂的，当山脚下的西夏军尸体被搬空运走后，后面中军传来几声尖锐的牛角号声。
一直集结在山脚的五千西夏步兵，在军官的驱使下，开始缓缓向前移动，但是山坡太窄，只能排成一条长长的洪流。
最前面的步兵，穿着破旧不堪的皮袄，身上胡乱裹着几块布，看不出本色，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扒拉得到的。
有的胸口挂着一块护心镜，有的绑着一件紧绷绷的皮甲，军官或老兵身上，才见到披着胸甲。
有的戴着皮毛帽子，有的戴着皮笠，有的戴着宋军最常见的范阳毡帽，有的仅仅一块布裹头，少数人戴着铁制的头盔，里面衬着厚布，外面围着皮毛。
他们身上和脸上脏兮兮的，不知道在地上打了多少个滚才爬起来，看向前方的眼色各色不一。
有凶狠，有胆怯，有麻木，有犹豫，有急躁，有黯然。他们就像一群被驱赶过来的牛羊，低着头，难以掌握自己的命运。
他们有的拿着刀，有的挺着枪，有的持弓，有的举着盾牌，被分成一队队的。
盾牌在最前面，刀手长枪手紧跟其后，弓箭手接后。
张俊大喊着，“来，来，把滚石抬上去。”
还有靴子、帽子、衣甲，破烂不堪地散在地上，就像死水潭上飘浮的绿藻和垃圾。
“长枪手，刀牌手，上去三百个，躲在女墙后面，掩护弓弩手。”
上百年的防御战，宋军早就总结出一套方法。守寨堡时，滚石檑木直接沿着山势滚下去，威力不够大。
有军官挥舞着钢刀，叽里呱啦说着话，慷慨激昂，但是没人用心去听，数千西夏士兵，呆呆地看着前面。
“上弦，跟滚石机和檑木机上弦。”魏常胜嘴里喊着，跟另一位士兵把一截檑木扛起，放到了檑木机上。
大和堡里张俊、魏常胜，在大门左右两翼，大声喊道。
前面是通向大和堡大门的土路。上面浮着一层尘土，到处是断了的箭矢刀枪，裂了的滚石檑木。
“大门来五百人，长枪手在前面，盾牌手在后面，弓弩手在两边，随时待命。离远点，不要影响我们干活。”
“一二三，起！”张俊嘴里喊着，手里一用力，跟三位士兵把绳网提起，抬着滚石走了十几步，放到了滚石机上。
“滚石机，准备好！”
山坡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就像炸了窝的蚂蚁全部涌上来，让人看着心悸。
弓箭手纷纷走上砦墙，站在木板制成的女墙后面，透过间隙观察着下面的动静。
最前面的夏军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时不时捡起落在地上的盾牌和木板。脚步声沉重，跟他们此时的心情。
身后的鼓声被擂响，军官们挥舞着钢刀，歇斯底里地大喊着。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旁边，拎起绳网的一端。其余三个士兵拎起绳网的另外三端。
像是被狠狠抽了几鞭子，人群开始缓缓蠕动。
两个士兵把一个粗略打磨成不规则圆形的石头，滚到绳网中间。
“准备接战！”
魏常胜和张俊的声音彼此起伏。
于是他们设计出滚石机和檑木机，把滚石和檑木抛出去，先砸到一部分敌军，再一路蹦蹦跳跳地滚落下去，杀伤力更足。
滚石机是一个木槽，檑木机是一道双梁架子，斜斜地伸向天空，伸向砦墙外的山坡。
动力都是用牛筋制成的束带，四个士兵一左一右在两边使劲地扭，扭得嘎吱响，让人牙酸。
扭到尽头，用一根木销卡住。
这样的滚石机和檑木机，威力肯定比不上“霹雳炮”，但是它们需要的空间小，人力也少。它们的目的只是把滚石和檑木抛出砦墙，在空中飞过一段路，再利用山势滚落下去，所以如此足够了。
“六百步！”哨楼上的士兵在大声报着距离。
“五百步！”
“沉住气！”张俊在大门旁指挥着滚石机和檑木机。
“稳住，稳住！不要拉弦，稳住！”魏常胜在砦墙上指挥弓弩手。他手里握着一张两石弓，搭着箭，松着弦，左右大叫道。
他是西军第一神箭手王舜臣的外甥，一手箭术青出蓝而胜于蓝。左右弓弩手知道他的箭术，有他站在身边，顿时觉得心安许多。
“三百步！”
“两百步！”
“一百步！”
“放！”张俊大喊一声！
四声闷响，四块滚石抛出了砦墙，在空中挣扎着飞了几十步，两块狠狠地落在夏军最前面的盾牌木板上，砸得七零八落。
还有两块落早了，落在前面，但是很快就弹跳起来，继续向夏军盾牌木板砸去。
三根檑木跟着飞了出去，它们相比滚石要轻一些，在山坡上蹦得更加欢实，但是砸到夏军身上，却是一场灾难。
“床弩！射！”张俊大喊道。
分在大门两边砦墙上的六张床弩，早就瞄准了山坡上的夏军。随着弦响，拇指粗的箭杆，嗖嗖地飞出，穿透了十几名夏军，刮起一阵血雨，才消失不见。
“张弓！”魏常胜大喊道，一用力，拉弦张弓，对准了一位夏军军官。这小子披着胸甲，戴着头盔，躲在人群里，上蹿下跳，大喊大叫地跟只山猴子。
“射！”
魏常胜话还未落音，箭矢已经在空中飞掠，准确地找到那位夏军军官，直接穿透右眼，狠狠扎进了他的脑袋，扑腾倒在地上。
直中正面，这是王舜臣闻名西北的神箭术。
砦墙上箭如雨下，飞向被滚石檑木和床弩砸开外壳的夏军们，射得他们惨叫连连。
前面的夏军一排排地倒下，后面的士兵在军官的催促上，继续前进。他们在死伤同伴间缓慢前行，听着同伴们的惨叫声，小心翼翼地捡起盾牌和木板。
很快，第二轮滚石和檑木飞过来，把刚刚勉强搭起来的外壳又砸得稀巴烂，里面的夏军只能继续直面宋军的箭雨。
半个时辰后，夏军留下三四百具尸体，仓皇而退。
张俊和魏常胜站在砦墙上，看着一片狼藉的山坡。那里散落着夏军的尸体，还有凄厉的惨叫和痛苦的呻吟声，他们是被同伴抛弃的重伤员。
在富有经验的同伴眼里，他们早晚都会成为尸体，于是就省了力气抬下去。
攻打了一天，士兵们都疲了，这一回竟然连砦墙都没挨到，唉！今天的进攻，到此为止。
在后方远远关注着战事的左厢神勇军司统军使嵬名安世抬头看了看天色，很快就要天黑了，微微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一位急行而来的军官迎面遇上，“报！晋王到！”
李察哥来了。
他不该是去银州城吗？怎么来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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