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都在变,我也要变
王禀黑着脸回到家,在书房一坐就是半个时辰。家仆、婢女和妾侍们都胆战心惊,不敢胡乱出声。
闻讯赶来的王荀走进书房,看到父亲的脸,跟锅底一般,眼神黯然灰淡。
“爹爹,出了什么事?”王荀忐忑地问道。
“昨日,谏台那帮清流,疯了一般上疏,弹劾为父,还有你郭伯伯、崔叔叔他们,都是童太尉门下出来的,京畿禁军的都指挥使和都虞侯。”
郭仲、崔时、陈茂、张维、韩政.王荀心里默念了几个名字,这些人不仅是出自童贯门下,还都是世家出身。
不是开国元勋后裔,就是出自河东、河南世家。自己王家,出自晋阳王家,前唐山东士族七姓十家之一。
五代十国年间没落了,可底蕴还在。
自己爹爹与郭伯伯、崔叔叔他们,与其说是投奔童贯,还不如一起合作,各取所取。童贯依靠爹爹他们掌控军队,好赚取军功。
爹爹他们也依托童贯,获得军功,升官加爵,复兴家族、荣宗耀祖。
现在却被打成童贯党羽
“爹爹,那政事堂和官家的意思?”
“爹爹,节帅远在陕西,如何指使这些?”
看到儿子神情,王禀叹了一口气道:“我的傻大郎啊,刘二郎真要是如你见到的那样,如何连败朱勔、蔡京、杨戬、童贯等人?”
真是太让人心寒。
王荀听了,心拔凉拔凉的。
这些官阶,虽然靠着童贯,却也是一刀一枪在西北拼杀出来的。
“敲打?爹爹不会搞错了吧。”
“他不在,宣化坊刘府不是还住着一尊大佛吗?”
素闻本朝对武官最凉薄,想不到果真如此!
“我怎么会搞错?你郭伯伯,韩叔叔,官居节度使,位高权重,就算想改投到刘二郎门下,也容不下这么大的菩萨。干脆拿出来祭旗,既能让那群文官清流得偿夙愿,又能狠狠敲打一番我们。”
“文官们就是借此机会羞辱我等。开国以来,他们哪次会轻易放过我们?只是这次,他们也是别人的刀。”
王荀咽了咽口水,刘二郎豪迈高远,明达仁义,怎么到爹爹口里,成了比蔡京、童贯还要老谋深算、阴险毒辣的人呢?
堂堂二品节度使,被一口气撸到从七品的武功大夫,这是赤裸裸的羞辱。再贬去边远恶州,当个上不找天,下不着地的武官,早晚得郁郁病死在那里。
“爹爹,这太羞辱人了!”
“你的节帅,刘二郎,他这是在敲打我们!”
“今日,你郭伯伯、韩叔叔,被御笔连降三十六阶,硬生生从节度使,贬为武功大夫,再逐去汀州、全州为兵马都监。为父和你崔叔叔、陈叔叔、张叔叔,都被训斥了一顿,交政事堂论处。”
“厚德宫主?”
“别人的刀?爹爹,你意指谁啊?”
“也是岐国公主!官家最宠爱的五姐。”
朝野上下,众所周知,官家最宠爱的一对儿女,是三哥原嘉王,现高密郡王赵楷,和厚德宫主,原康德帝姬,现岐国公主赵五娘。
赵楷因为朱勔案,后又遭遇春闱卖考题案,被降爵为高密郡王,声势一落千丈。现在有所恢复,但行情一直回不到原位。
反观赵五娘,越发得到官家宠爱,王黼上疏,纠正蔡京老贼恶政余毒,改帝姬为公主,赵五娘第一个被封岐国公主。
岐国,大宋封爵国号里,属于第二等的次国,诸位皇女的独一份。就连已经出嫁、按例要加恩一阶的皇长女赵玉盘,也只被册封为荣国公主,次一等。
王荀还是不敢信,“爹爹,会不会搞错了。厚德宫主,她怎么会影响朝局呢?”
“你看不透吧。厚德宫主,以前倍受官家宠爱,也成了后宫许多娘子眼里的刺。被觅得机会,送出宫来以为厚德宫主。自从与刘节使相认,她很快涅槃蜕变。
暗中与郑后、刘贤妃结为同盟,压制王贵妃、崔贵妃。乔贵妃突然遭贬横死,大家都知道,厚德宫主是幕后黑手之一。
今年以来,她献戏班、筑戏园,广献珍宝。官家左右,都被她笼络。王黼,原本就是刘节使的盟友,自然往来密切。
黄经臣、刘若愚、李彦等内侍,在外人面前趾高气昂,在厚德宫主面前,必须得夹着尾巴。
你与刘节使相熟,久在身边,知道他在汴京暗地里笼络了多少人手。他去了陕西,自然就交给了厚德宫主。居中调度,敲打我等,轻而易举的事。”
“厚德宫主与节帅”王荀越想越对,一时无言以对。
“众人皆知,刘节使与厚德宫主是二位一体,两人早晚合成一家!”
“爹爹,你说官家会把厚德宫主赐婚给节帅?”
“刘节使入陕,一番动作后,立下比童贯还要大的功劳,怎么封赏?不如直接赐婚,外甥加女婿,亲上加亲,还可以省下一笔犒赏,官家怎么算都觉得划算。”
“那朝中众臣,不会非议?”
刘二郎加赵五娘,这等于强强联手,以后朝中谁干得过这一对夫妻啊?
“非议什么?刘节使成了驸马都尉,朝中众臣就可以用祖宗之法来限制他。厚德宫主下嫁后,相夫教子,也不好再抛头露面,参预朝政。皆大欢喜。”
王荀想了想,“爹爹所言极是,只是儿子觉得,这过于一厢情愿。”
“你知道就好,掌握权力的人,谁甘心轻易退下。蔡京不是恋栈,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爹爹,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王禀苦笑一声,“下午我就去找你崔叔叔、陈叔叔、张叔叔等人,好生合计一番,老老实实去宣化坊刘府,投上一份拜帖。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刀架在脖子上,我们想硬气也硬气不了,谁都是一家老小啊。”
王禀站起身,背着手在房间里不停地走动着。
“投上拜帖,我们父子俩老老实实去扩建太原,你崔叔叔、陈叔叔和张叔叔,老老实实去河北,帮刘仲堰(刘韐)整饬河北诸军。”
王荀想了一会,开口道:“爹爹,我觉得这样挺好。”
“我的大哥啊,这船上去容易,想下来就难了。刘节使我接触的少,但你久在他身边,听你说过的种种来看,他,不简单啊。
挟数用术,权制一时之利害;揣摩大势,举聚四方之祸福。明于粗鄙而暗于慧敏,胸藏权略智谋,筹谋内外;暗中羁勒英雄,驰骛四方。
他的这艘船,要不扬帆四海,纵驰通达;要不风高浪急,船毁人亡。你爹爹老了,赌不起,也不敢赌了。”
“爹爹,郭伯伯韩伯伯,耗费半生心血,结果被几位谏官,轻飘飘几封谏书,化为乌有。他们虽然依附童贯,但是于国于民,也是大有功劳的,却被如此凌辱。
即如此,何不搏一把,也胜过有一天,为国浴血一生,年迈体衰,却要受刀笔酸儒欺辱。”
王禀转过头,盯着王荀看了好一会,才幽幽地说道:“大哥,你跟着刘节帅,真得变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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