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宜春园的文会很有味道
神采奕奕的宇文玄中带着弟弟宇文时中、给事中赵野走了进来,这两人也是一时名士。众贡生见了纷纷拱手问好。
与众贡生寒嘘完后,宇文玄中带着宇文时中和赵野,先向张叔夜和宗泽、赵鼎问好。
这三位,前者是上司,后两者是他们的科试前辈。
再向李纲拱手问好。
巧了,李纲与宇文时中、赵野还同为政和二年的进士,实属同科。
等他们互相打完招呼,张浚从人群里出来,恭敬地向宇文玄中和宇文时中行礼,口称世叔。
没办法,张家和宇文家,都是西蜀诗书世家,往来密切。论起辈分,张浚确实得叫宇文玄中和时中一声世叔(注一)。
你来我往,称兄道弟,互叙情谊。
刘国璋坐在座椅上看着这一切,长孙谟在旁边轻声问道:“二郎,这些读书人,会跟我们一条心吗?”
“难说。他们中有的人图清誉名望,有的人贪功名利禄,如果我们提供这些,他们就跟我们是一条心。不过到最后,我相信,这里肯定有人会跟我们形如陌路,甚至成为仇敌。”
长孙谟转头看着刘国璋,“仇敌?二郎,我总觉得他们跟我们不是一条心。”
“没错。他们有他们追求,有他们的准则,我们有我们的。我们要做事,他们确实靠不住。我们做事,最靠得住还是赤心会,还是讲习所培养出来的人才。”
“即如此,二郎,我们为何还要跟他们委与虚蛇?”
“在我们不够强大的时候,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至少不要让他们成为我们的敌人。这些人,目前在朝野上下,对舆论的影响还是足够大的。我们需要他们帮手,压制挡路的人,需要他们帮我们打掩护。”
长孙谟轻声念道:“不够强大的时候?二郎,如果我们足够强大了呢?”
刘国璋看了他一眼,没有出声。
宜春园办的文会,跟瑞圣苑的那次皇室家宴十分相似。
有冰激凌,有各种口味的菩萨饼,有各种陷的汉家包,有烤肉,有撸串,有白酒,有黄酒,有葡萄酒,还有新近推出的醴泉酒。
阳春三月,暖日当空。
大家三三两两散在各处,吃着心仪的美食,喝着可口的饮料,说着感兴趣的话题,十分地惬意。
刘国璋端着一个圆桶陶土杯,里面装着醴泉酒,跟宇文玄中、张择端、长孙谟在说着话。
他们三人手里也端着陶土杯,里面装的也是醴泉酒。
宇文玄中第一次喝。
尝了一口后,说不出的味道,两道眉头都拧成麻花了。
“这醴泉酒,真是古书上的醴酒吗?二郎,你可不要又在诳我!”
“醴酒在汉代时演化成黄酒,就是吴越之地盛行的黄酒。这个酒,是我根据古法蘖法酿醴技术,再吸收了泉州大食商人带来的埃及、巴比伦、西秦的啤酒酿法,改进而成。
用的是发芽的谷物,加酒花,放置在木桶里,任由酵母发酵,度数不高,口味独特,适合酒量不高,又喜欢喝酒的人喝。”
“新法酿造的酒,你怎么取名醴泉酒?”
“我读书少,想不出好名字,就用古法里的醴酒给它命名。而且此酒对水质有要求,清澈甘甜的山泉水酿造出的酒质最好。所以干脆叫醴泉酒。”
“哦。对了,酒花是什么?”
“就是蛇麻花。名字不好听,我给改成酒花。中原有此花,但是不及陕西、河西的好。而最好的酒花在西域的天山南北。”
“二郎就是想法多啊。”宇文玄中感叹了一句。
“二郎招募了一批工匠后,准备造玻璃和镜子。”张择端补了一句。
“玻璃?跟琉璃有什么区别?”
“更好,更加晶莹剔透。”
“那就更值钱了。镜子,跟铜镜一样吗?”
“玻璃制出的镜子,纤毫毕现。”
宇文玄中眼睛一亮,“那也更加值钱。二郎真是妙手生花,又要多造出一条生财之道。”
“钱财谁嫌多?”
哈哈,众人仰首大笑。
闲扯了几句,宇文玄中问起正事。
“二郎,锣鼓已响,接下来的戏怎么唱?”
“叔通先生,照着剧本唱呗。”
“我听说,杨三才找不到了。”
“是的,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那就麻烦了。汴京城里,卖考题的就两伙人,杨戬府上的杨三才,三大王府上的赵四喜。现在杨三才不见了,死无对证。那私售考题,科试舞弊的罪过,就得赵四喜一个人来扛。
这么大的罪过,他肯定扛不动的,只能三大王来扛。
雪上加霜啊。杨戬,真得好算计!”
宇文玄中摇着头说道。
“叔通先生,人嘛,都是各有各的算法。杨戬这样算计,确实没错。但他少算了一样最关键的东西。”
“最关键的东西?”
“对,能要他命的关键之物。”
宇文玄中低头想了想,脸上浮现出笑意。
“没错,有时候人演戏演久了,都忘记自己真实的身份。既然如此,这戏就如二郎所说的,照着剧本继续唱下去。
正道兄,你那边进行得如何?”
张择端喝了一口醴泉酒,嘴巴砸吧几下。
“按照惯例,贡院内外关防,检视查验,不是由开封府负责,就是殿前司负责,两家轮流来。
原本贡院关防检视等事务,权开封府事张邦昌张官人已经揽下。刘二郎今日嚷了这么一嗓子,张府尹晚上就能听到风声。
他这人,揽权怙势、邀名射利是迫不及待,可肩膀却是半点担当也不愿扛。明天肯定会把事情推给殿前司。”
“牵涉到高密郡王、杨戬,还有可能不知道的幕后之人,张邦昌肯定是一推二五六。张邦昌机敏,高俅傻吗?肯定不傻,这事他肯定会推给二郎你。”
宇文玄中笑眯眯地看着刘国璋。
“卖考题一事,消息灵通的权贵,都早有耳闻,只是大家装作不知道。今天被我一嗓子,算是点破了。高太尉跟我相交多日,知根知底,清楚我肯定有了别样心思。
那么多进士出身的不出声,那么多诗书世家的不出声,我一个武夫外戚出了声,高太尉当然品到味道了。”
刘国璋、宇文玄中、张择端谈笑风生,长孙谟在旁边默默地听着,突然插了一句。
“二郎,先是朱勔,然后又是蔡太师一家。接下来梁师成心力交瘁暴毙,不算。要是这一回把杨戬也收拾了,六贼已经除去四个,其中三个跟二郎相关,还要加上岌岌可危的童贯。
旁人看了,会不会生疑?”
“生疑?生疑什么?生疑二郎是除奸去贼小郎君?”宇文玄中反问道。
“嗯,学生确实有此担忧。”
宇文玄中笑了笑,端起陶土圆桶杯,喝了一口醴泉酒。
张择端瞥了瞥刘国璋,“你聪明,你给克臬说说。”
“克臬啊,你还没有悟透朝堂上的真谛。元丰党也罢,元佑党也好,争来争去,争的只有一样,权柄。有了权柄,就有了财,有了名,有了势。
六贼也罢,四贤也好,都只是通向权柄之路的基石和梯子。不分奸恶贤良,只有成功者还是失败者。
在外人眼里,我除掉朱勔、蔡京、杨戬,只是在争权夺利,跟六贼无关。说不定明年后年,满腹怨恨的政敌们把我位列新六贼之首。”
长孙谟听得目瞪口呆。
宇文玄中又喝了一口,意味深长地说道:“这酒,越喝越有味道。”
张择端点点头:“有味道,不一样的味道!”
注一:张浚继室宇文氏,是宇文时中的女儿。张浚三十六岁时长子张栻才出生,因此推论,大概率是继室宇文氏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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