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如坠冰窖。
父皇何时来了灯楼?
玉城那么紧急的灾情需要处理,父皇怎么会有心情来灯楼?
完了完了!父皇是看出了什么吗?
上题难道真是我错了?
萧晟回想上题的谜面,竟然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他背灯谜的时候,只背了答案,连谜面都没仔细看过。
时间到,萧晟的纸张上仍是一片空白,就和他的脑子一样。
萧晟被淘汰了。
明德帝给他留了脸面,没当众揭穿他作弊。毕竟皇子作假,皇室颜面扫地。
儿子不要脸,他这个当老子的必须要脸!
但百姓们不知情啊,满京城人不都是为了看晋王殿下闯关胜利好赢得一只狗吗?不然为什么要巴巴排队等这么久呢?
灯楼外里十层外十层,都不足以形容这夜灯谜闯关的盛况。
也不知是谁起的头,口号又是山呼海啸,还带着点嘻嘻哈哈的调笑。
晋王才冠京城!
晋王惊世之才!
晋王必胜!
口号越汹涌,晋王就显得越可笑,明德帝的脸就越黑。
一阵风吹来,灯楼上有几张纸被吹落,飘飘荡荡落进百姓手中。
一张纸上写着“土”,署名是卖炭翁。
一张纸上写着“土”,署名是猪头九。
一张纸上写着“用”,署名是晋王。
一张纸上写着“土”,署名是阎罗王。
百姓争相传阅,不知是谁说了句,“这是四十九题的谜底,晋王果然错了!”
“天哪!这么简单的灯谜,我儿子都会呢,晋王怎么会错?”
“所以晋王本来就该上一题淘汰的!”
晋王面如土色,在明德帝冰冷的目光中,退出了灯谜闯关。
在他退出闯关的刹那,人群里有一只狗对着他大声狂吠,叫声在灯火辉煌的元宵夜里分外响亮。
那像是巴掌,啪啪打在晋王萧晟的脸上。
那个老妇远远望着萧晟,面具上挂着一抹温凉又慈爱的笑容。
明德帝轻轻一闭眼,意兴阑珊。正准备离去,却是在看到楼下那几个继续答题之人,又决定留下。
他在想,灯谜到底是谁换掉的呢?
卫皇司已经这么不中用了?跟个筛子似的,让人换了灯谜都不知道。
后面的灯谜闯关还在继续,或易或难,或字谜,或对联。
到了第九十七道灯谜的时候,就只剩下卖炭翁一个人了。
卖炭翁长身玉立,一个人作答。灯火映在他面具上,那笑容泛出丝丝嘲弄。
第九十九题,那是时安夏出的谜面,没给谜底。
上联是,两镜悬窗,一女梳妆三对面。
此联一出,先前被淘汰的人纷纷尝试作答,却抓耳挠腮,愣是没想到一个特别贴切又工整的。
卖炭翁没有起笔,只缓缓转身向着人群,薄唇轻启,对出下联,“孤灯挂壁,二人作揖四低腰。”
明德帝实在没忍住,拊掌,“妙啊!妙!”
主理司立刻高唱一句,“万岁万岁万万岁!”
楼下百姓这才知明德帝也来了灯楼,与百姓同庆。
哗啦啦跪倒一片,全都高喊,“万岁万岁万万岁!”
如果没有萧晟作弊一事,明德帝今夜是非常高兴的。
他所盼的河清海晏,盛世繁华,不就是百姓安居乐业,烟火寻常吗?
这满眼红通通金灿灿的灯火,正是岁月静好,山河无恙最好的证明。
可他自己的儿子毁了这一夜的美好,实在令人……恶心。
明德帝忍着盛怒之意,微笑着向子民点头,与民同庆佳节,“灯月遥相映,人间共良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德帝笑着退出了百姓视线,场上有片刻的安静。
随着一声锣鼓敲响,主理司宣布,“元宵灯谜卖炭翁闯关成功,获红木宫灯一盏!”
可哪里还有卖炭翁的身影?
待明德帝让人去把卖炭翁带到跟前问话时,卫皇司只找到一个老翁面具。
那卖炭翁连红木宫灯都没领就消失了。
卫皇司司长刘翰林跪倒在明德帝跟前,“卑职失职,还请皇上降罪!”
明德帝冷哼一声。
刘翰林匍匐在地,汗流浃背保证,“卑职定然挖地三尺,也要把卖炭翁带到皇上跟前!”
明德帝重重一拍桌子,“混账东西!朕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还挖地三尺!卖炭翁又不是犯人!朕告诉你,找到卖炭翁必须礼遇!动他一根头发,朕就拿你是问。”
“是!”刘翰林脑子一片混乱。
他刚知道灯谜被掉包了,这件事原本可大可小。但坏就坏在,晋王牵涉其中。
这里面有他监守自盗的嫌疑。同时,他所主管的整个卫皇司更是脸面被人踩在地上蹂躏。
竟有人来去自如,在卫皇司眼皮子底下把灯谜调包了!
他相信,绝对就是卖炭翁干的。
冒这么大险,图什么呢?图那盏红木宫灯?
可人家没领红木宫灯就跑掉了,压根就不在意那盏灯。
那就只剩挑衅了!
现在皇上发了话,只能暗里寻找,动静不能大,还要礼遇。合着这是在找个祖宗!
明德帝怒气冲冲摆驾回宫,给了刘翰林一天的时间自查。他明日戌时就要看到结果。
灯谜闯关结束后,芙蓉灯楼就完全开放了,任由百姓涌进去登高望远,俯瞰元宵灯市。
三三两两的人结伴行走,放河灯,游画舫,美不胜收。
时安夏带着夜宝儿和丫环们,坐上陈渊赶着的马车先回了侯府。
彼时,魏采菱忐忑不安地来到了丛茵河畔。
丛茵河中飘着明明灭灭的祈福河灯,远近几只画舫的灯笼倒映在水中,隐隐传来丝竹小曲儿。
她紧张极了。
就在刚才灯谜闯关人潮推挤中,她不知道怎么手里就被塞了张字条。
字条是齐公子所写,约她在丛茵河畔见面。
虽然从没见过齐公子,但那字迹她是认得的。
曾经时云兴几次想拦路折辱于她,都是这个叫“齐允石”的公子事先对她示警,让她多次躲过危险。
她一直想见见恩人,但自时云兴死后,恩人就再没出现过。
魏采菱已经很久没有齐公子的消息了。所以今夜一见这字条,立刻就来到了相约的地点。
她想好好谢谢齐公子曾经一路以来的帮扶和照顾。
没有他,也许自己早就沦为梦中那个凄惨的人,根本等不到时云兴死的那天。
灯火阑珊处,公子白衣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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