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县城里打电话的人不多。
打长途电话的就更少了。
傅璟佑握着话筒站在那里,旁边工作的同志也好,过来办事的也好,都在看他。
他不好说太隐私亲密的话,只能调动情绪跟老干部似的,一板一眼道:
“喂,是我。”
“嗯,我知道是你呀。”
相比之下,陆淼的声音则要轻快许多:
“叔婶儿怎么样?怎么这时候打电话回来?是要回来了还是怎么样?”
“没,老家这边都挺好,不用担心……打电话是有点事跟你商量。”
“嗯?”
傅璟佑总结措辞,大致说了一下情况。
京北邮局里陆淼握着话筒,听完他说的话,人都有点懵了。
给孩子改姓上户口的事,别说傅璟佑没想过,过去陆淼同样没想过。
随父姓,随母姓都可以。
但是没必要单独拎出来说。
跟要证明什么似的去要求哪个随爸爸姓,哪个随妈妈姓。
再说,家里又不是有什么皇位要继承,哪用得着搞那么繁复?
不过一听傅璟佑解释,陆淼又觉得很合理。
她的想法,多是在经过未来更开明的教育下形成的。
她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但是无法强求别人,要求别人和她一个想法意识。
换位思考,也许传统思想下她爸和小姨妈,像孩子爸爸说的那样,真的在意这件事情呢?
“我一会儿回去问问,不过话说回来,这件事你就没有什么排斥想法?”
傅璟佑毕竟也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
傅璟佑低低笑了声,反问她:
“我还要有什么想法?只是改姓,儿子难道就不是我儿子?”
“那谁知道?”
陆淼笑声打趣:
“保不准我爸回头就让孩子叫你姑丈、姑父呢?”
“那不行。”
傅璟佑一秒正经起来,态度坚定道:
“可以姓陆,要是爸坚持,上陆家的户口也可以,但是我必须得是孩子生物学以及名义上的爸爸。”
可以理解成孩子拥有两个名字。
无论户口上在哪里,都只是名字的区别,其他的不变。
扯得太复杂,将来不好解释。
而且,万一等孩子大点了,叛逆把事情想歪了。
中间曲解出一个莫须有的爸爸妈妈来,回头闹得跟他们不亲近怎么办?
那不是他想看见的。
他的本意是两全其美。
“好,这事儿我知道了。”
陆淼捧着话筒点头,细心嘱咐他:
“大宝二宝要上学,先把他们的落实了,阳的暂时用不上,可以放一放……我回去看看爸爸怎么说,具体等你回来再详细商量。”
“嗯。”
傅璟佑低低应声。
话筒短暂沉静下来,两个人都没说话。
怕媳妇儿要挂电话,傅璟佑寻思问问家里怎么样。
还没来得及开口,话筒那边就传来媳妇儿软软温柔的声音:
“什么时候回来呀?”
“我不是催你,就是问问……你安心处理那边的事,陪叔婶儿多住几天,京北这边一切都好的。”
“嗯。”
知道她也惦念自己,傅璟佑唇角微微弯起。
“最多一周我就回去了,照顾好孩子也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挂心。”
“知道的,那……”
陆淼小声问:“那我挂啦?”
傅璟佑扣扣墙皮,握着电话眼神往旁边斜了一眼。
那些打量他打电话的人,装做若无其事,纷纷转开视线。
他收回目光,嗓音缱绻低沉,一句一缓,呢喃似的断断续续说了一大串:
“imissyou,allthetime,everysecond,everyminute,everyhour,everyday.”
陆淼怔愣一瞬,忽然笑出声:
“很不错嘛,英语又有进步了。”
傅璟佑神情柔和,安静的听着她笑。
陆淼很快平复下笑声,眉眼弯弯,轻缓却慎重的温柔补充:
“我也是。”
是什么呢?
当然是想他。
傅璟佑眉目柔和下来,话筒那边又说:
“等你回家。”
“好。”
他轻轻点头,挂了电话。
“长途电话贵,一共三毛。”
傅璟佑摸口袋给人递了五毛,拿到找零后跨上自行车。
揣着孩子们的出生证明开始办正事。
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好处。
之前在京北的时候,傅璟佑就打听过办理户籍的流程。
大城市上讲究多,孩子超过一岁,需要出示的证明材料就越多。
而且每个环节都可能卡一下。
总结下来就是:短暂时间很难完事。
老家这边反而不一样,给了孩子的出生证明,附带父母的结婚证明,把具体情况一说,很快就过了手续。
不过信息要入库,孩子的户籍页没那快下来,得等一个月后才行。
傅璟佑肯定在老家待不了一个月,就说了大致情况。
相关部门让他留下地址信息,再压五分钱。
这五分钱主要包含邮票和信封,回头户籍活页下来,会帮忙邮寄过去。
傅璟佑连忙道谢,利落写了条子交钱。
孩子上户籍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傅璟佑推着自行车又去了一趟县里百货大楼。
把一些吃食、营养品还有日用品都买了一些。
往回走,自行车窜进生产队的地界时,正好迎面撞上半边天的霞光夕阳。
傅璟佑和自行车的影子,都被逆向拉得老长……
买了一堆东西回家,免不了要被叔婶唠叨。
不过无所谓。
早在京北的时候,为了“罩着”媳妇儿,傅璟佑早在唐梅跟前练就了巴掌厚的脸皮。
贺宏进和陈桂芬站在院里唠叨他们的。
他就在屋里大桌子上忙他的,双方互不干扰。
于浩一直没过来,傅璟佑就寻思主动去找他。
要去人家家里,也不好意空手。
傅璟佑就把奶粉和麦乳精都装了点。
晚饭过后,村里渐渐陷入夜深人静,只有两边打谷场子还热闹着。
傅璟佑跟陈桂芬和贺宏进支会了一声,瞒着人前提上东西出门。
枣花家亮着煤油灯,不过枣花娘已经带着孩子歇下了。
枣花精神不怎么好,生活也不太能自理。
于浩吃完晚饭,刚给她打了水洗澡。
傅璟佑到的时候,正逢枣花洗完澡。
人坐在堂屋里的长板凳上,任由一侧于浩给她梳理扎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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