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理,桃花杀总门。
五月的天气,天空沉静,草木欣然,干净通透的阳光下,仿佛人的灵魂也可以在此获得救赎。
与别处的风景不同,桃花谷漫山遍野都是令人神往的桃红,落英缤纷,恬淡而舒缓。随着一声高亢的啼鸣,整个桃花杀都紧张了起来。
今日,终于迎来了门主的密令,可是有资格看到门主密令的人,都陷入了沉思。
入宫?如今的皇城宫墙内早已是危机暗伏。
送药?整个太皇太后的寝殿,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住,除了在里面侍候的宫人,禁止一切人进出。
可是,门主交代的事情,即便是不能完成,也必须去做!
新一代的谢旭甲薇依旧是个容貌清冷的白衣女子,她默默看着绯白衣的密令,双手一搓,便将手中的密令搓成了飞灰。
她准备立刻入宫,想方设法找到桃花杀在宫中的门人,再伺机送药。
一个时辰后,一队送水的内侍拉着水车,进入了太皇太后居住的熙思殿。
守卫在这里的皇宫禁军早与这些内侍熟稔,他们象征性的敲敲水车上的木桶,才摆摆手放行。
一个小内侍压低了身形,在水车的后方费力的推着。守卫看到这个小内侍有些面生,连忙再次拦住了车。
“站住,这个人怎么没见过啊?平常送水的常德子呢?”守卫走向近前,打量着小内侍。
惊慌失措的小内侍转身便跑,一边跑一边嘟囔着:“再不跑,就没命了!”
“站住!给我拦住他!快来人,拦住他……”此时水车被丢在了原地,不知什么时候,水车下面的木塞被人悄悄拔开,汩汩的水流倾泻而出,在水的里面,数十条细小的毒虫被冲到了地上,这些毒虫对人有着巨大的攻击力,纷纷攀附上守卫的大腿,顺着军靴的边缘钻了进去。
不多时,此处的数十名守卫都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省。与此同时,在熙思殿的各个进出要道,相似的一幕都在上演。
当皇帝得知此事的时候,他正在勤政殿被大臣们的争论吵得头疼。
“你说什么?皇祖母她被毒虫咬了?”皇帝脸色十分阴沉,他登上这个皇位,可以说是自己的祖母殚精极虑为他绸缪而来,此刻听到此事,立时乱了心神。
“传御医!”皇帝头也不回的奔向了熙思殿。如果祖母真的有什么闪失,那么便要所有熙思殿的人来陪葬。
等皇帝步履匆匆的赶来,庄贵妃等一干妃嫔都在殿外等待侍疾。皇帝没有看到虞后,不由得面色又冷了三分。
当年虞后能坐上后位,其中皇祖母的功劳可以说是功不可没。如果今日虞后可以不顾一切的来此等待侍疾,那么即便她违背了自己令她禁足宫中的旨意,那也可以说她是个有情有义,或许自己还可以放了她自由。
可惜,虞后错过了一个拯救自己的大好机会。
皇帝微微垂眸,听着太医回禀道:“陛下,太皇太后被毒虫所伤,臣等虽然尽力救治,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年事已高……”太医还不曾说完,皇帝已经抽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宝剑,寒气逼人的剑尖,正抵在太医的喉咙上。
“你如果敢说皇祖母没救的话,我便立刻杀了你!”皇帝盛怒之下,连声音都变得与往日不同。
“噗通~”太医们都立刻跪在了地上,“陛下开恩,并非是臣等推诿,那毒虫世间罕见,古书记载其生于西边的崇山峻岭之间,非我南理之虫啊!”
皇帝一愣,什么人又是什么目的,千里迢迢找来这等毒虫,只为对付皇祖母一个垂暮之人?
只需想想,皇祖母一旦醒来,谁会受益,谁又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便可以知道是谁动得手了。
皇帝的目光微不可查的在站在众妃首位的庄贵妃脸上扫过,此时已经接近晚膳时分,庄贵妃一身赭色华服,明艳动人,看来是早有准备了。
他允许这些后宫争斗的存在,后宫朝堂本就是一体,可是,他不能允许超脱他掌控的事情发生。能取得大楚西岭之毒虫,这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庄家这么做,可以说碰触了自己的底线。
思寻了片刻,皇帝收回了目光,“将平乐公主请来,皇祖母对她最为喜爱,就让她来侍疾吧!你们都下去吧,无诏不必前来问安。”皇帝声音淡淡,显然是生气了。
庄贵妃深深吸了一口气,平覆心中的不满,她以为今日入熙思殿侍疾非她莫属,没想到皇帝却选了那个已经被自己逼入绝地的曼筠!
她努力堆出了一抹恭敬顺从的表情,对皇帝行了退拜大礼,才施施然带着众多后宫妃嫔离开了熙思殿。尽管她表面上装作平静无波,可她于薄纱中若隐若现的双拳将她出卖,皇帝只一个眼风,便看得一清二楚。
庄家从来就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家族,庄家的女儿跋扈嚣张,可是她们难道不知道吗?再如何都要看着天家的脸色,因为,天最大!
平乐公主曼筠被引来的时候,皇帝还坐在太皇太后的床边没有走,他看了曼筠一眼,“你太奶奶就由你在此侍奉吧,莫要让朕失望。”
皇帝似乎并不想多说什么,她长得太像虞后了,在她的身上,可以看到虞后年轻时候的风采,身为帝王,他不可能一生只钟爱一个女人,但是他承认,虞后曾是他一见倾心之人。
幽幽叹了口气,皇帝起身准备赶回勤政殿,那里还有一干朝臣在等着他,永远无休无止的政务让他颇为疲惫,天下人都在争这个皇位,可是为什么他却在这高绝的山顶,越来越孤单呢!
看着皇帝落寞的背影,曼筠命人取来温水,为太奶奶净手。
就在宫女不经意的某个瞬间,曼筠的手中多了一颗药丸,她将药丸化入了水盆之中,亲自绞了绢布,一遍又一遍的为太皇太后擦拭脸庞和双手。
等她忙碌完,才看了看垂手侍立在门口的宫女,那是随她一同来到熙思殿的谢旭甲薇,她们目光在刹那间碰撞,又若无其事的错开。谢旭甲薇扮做最普通的宫女,随曼筠来到此处,便是做了最后强闯的准备,无论如何,药必须送入殿内那位老人那里。可是,身为上位者,心思难猜,皇帝突然改了主意,让她们的计划出奇顺利的完成了。
庄贵妃永远都想不到,曼筠竟然用了最不可能成功的方式,将药带了进来。她的人曾在曼筠来之前,以避嫌的名义将曼筠全身搜了一遍,就为的是防止她夹带什么东西进来,可惜,他们忽略了曼筠胸前那颗拇指大的南珠。
曼筠看着太奶奶那逐渐恢复过来的脸色,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看着这个老人,自己从很小的时候便长在她的膝下,如今,她虽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却依然有着太皇太后的威仪。纵然皱纹如刀削剑刻,一道道的将老态勾勒在这张也曾明艳动人的脸上,但这个老人,依然是曼筠心中最亲近最依赖的人。
曼筠如小猫一般,蜷缩在老人的手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一道泪痕顺着眼角流下,空荡荡的大殿里,依稀有着被沉沉压抑住的哽咽。
凤阳宫,此刻依然是烛火通明。
虞后支着额角,闭目坐在主位上,满脸倦色。曼修不停在殿中走来走去,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
“曼修,过来,你这个急躁的样子,以后如何继承大统?”虞后睁开眼睛,眼神中有着无穷无尽的欲望和野心。
“阿姐都快没命了,现在被召去了熙思殿,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母后,您一点都不着急么?”曼修虽然还只是个孩子,但他生长的环境令他早已不是一个孩童的心智。
他转了转眼睛,换上了一副撒娇的模样,几步上前拉住虞后的手,“母后,我们去太奶奶那看看阿姐吧,修儿想姐姐了!”
虞后平静的抚摸着曼修的头,缓缓开口,如闲话家常一般说道:“母后不去熙思殿,才是救你的阿姐。”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如果今日自己出现在了那里,皇帝便会让她留下侍疾,那么曼筠依然会被圈禁在她自己的宫中,也便给庄贵妃留下动手的机会。
“母后,儿臣不懂!”曼修眨着懵懂的眼睛,不解的问道。
“修儿,你只需知道,母后无论何时,都不会舍弃你们姐弟!”虞后将曼修紧紧的搂在怀中,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要用力。
皇帝站在暗影里,看着虞后与曼修紧紧相拥的一幕,眼睛里的寒星一闪,便跨出了门去。虞墨,朕爱过你,你可以曾爱过朕么?
皇帝还记得刚认识虞墨的时候,她纵马扬鞭,二八年华如同绽放的蔷薇,艳丽不可方物。那时自己还是个不太受宠的皇子,在步步杀机的皇宫中,早就学会了隐藏所有的情绪。
那时,便是被她真诚干净的笑容所打动,宁愿放弃了一个统兵上阵的机会,也求来这门亲事。可是,她入宫后,便很少再有那般清透的笑容,即便是诞下一儿一女之后,即便是她母仪天下之后,她已然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她了。
皇帝想到这,心头微微一凛,唇角不禁浮现一抹自嘲的笑来,她是有过别的男人么?想着那些证明曼筠血脉疑点的证据,皇帝的心又一层层的凉了下去。
夜色入水,微凉之中带着些夜花的香气,让人沉溺也让人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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