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大夫尚在欢喜中,被这一番话惊了个透心凉,他连忙放下手中的药品,交代药童去取了自己的药箱,便径直向于将军的营帐走去。
刚刚跨入于将军的营帐,只见几名亲卫都眼含热泪,发现有人来时,都转过身悄悄抹干了眼角的泪滴。
“怎么了？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曲大夫一边查看了于将军的伤口,一边问道。
“就在半个时辰前,在下去为将军打些洗脸水,只离开了两柱香的时间,回来的时候便发现将军突然发烧了！”一个亲卫面色焦急的禀道。
“可曾给将军吃了什么东西？”
“不曾,只按照您的吩咐按时喂药……”
曲大夫连忙摸了摸于将军的脉搏,只觉得脉相浮散无根没有规律,浮中沉三候都软而无力,这是典型的散脉,多见于阴阳离绝脏腑气血即将衰竭之症。
他心知于将军已无回天的可能,当下心境沉痛,低声对于将军的亲兵说道:“你去请殿下来见将军最后一面吧,我稍后运针,可以让将军有片刻的清醒。”
亲卫红着眼圈哀求道:“曲大夫,您快想想办法,将军他还有办法救治的,求求您了！”
曲大夫皱着眉头低呼道:“还不快去！”
亲卫见此只得起身,快步走出了营帐,时候不长,代煊快步走了进来。
众人刚要行礼,代煊连忙出手制止道:“怎么样,于将军不是伤情稳定了吗？”
曲大夫惭愧的说道:“殿下,在下医术不精,回天乏力,您若有什么话想要对将军说的,在下可以使将军短暂清醒……”
代煊一愣,他没想到这次探病,竟是诀别！不由得面露哀色。
“殿下,让我来看看吧。”歆瑶刚刚在代煊的帐中,此番也跟了过来。
代煊惊醒,自己怎么忘记了还有这么个神医在身边！当下点点头,走到了一旁为歆瑶让了身。
歆瑶上前,先是查探了一下于将军的眼底,又摸了摸脉搏,沉默了良久才说道:“情况确如曲大夫所说,于将军只怕剩的时间不多了……”
代煊闻言露出了失望之色,正要说话,就听见歆瑶继续说道:“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一试！”
这句话如惊雷一般让营帐内的众人都为之一震,于将军还有救？
“我只有五分把握,可以救得他回阳。”歆瑶看向于将军,此刻他的印堂已然青黑,生命在缓慢的流逝。
“姚大夫,请你救救于将军,不惜任何代价,只要军中有的药你尽管用,没有的话我派人去找,一定要救救他！他曾经只身涉险,于万众敌军中将我救了出来,没有他,便没有我！”代煊恳求的说道,此刻他的脸上有着疲惫之色,但依然难掩他绝世的风华,但歆瑶看的出,他的眼中是深深的痛惜和浓浓的不舍。
“好!”歆瑶轻声的答道,没有人看到她眸子里一闪而逝的决绝。
“你们都出去吧,没有我的相召,任何人不得进来！包括你,殿下！”歆瑶淡然的吩咐道。
众人都走了出去,逸星辰坚持守在营帐门前,时间缓缓的流逝,没有人发出一丁点的声响,生怕惊扰了在里面救人的年轻大夫。
半日的时间很快过去了,逸星辰焦急的在营帐门前踱来踱去,他的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那份不安随着每一分每一秒在逐渐放大,终于他忍不住要掀开帐帘走进去。
就在他的手碰触到帐帘的时候,歆瑶从里面挑开了帐帘走了出来,她的手一把抓住逸星辰,身子遥遥欲坠的说道:“无事了！”
说完她便晕了过去,逸星辰一把将歆瑶抱了起来,快步向她的营帐走去。代煊急急的跟在后面,大声叫道:“曲大夫,快来！”
曲大夫遏制住想要去看于将军的冲动,他对身边的军医交代了几句,连忙去了歆瑶的营帐。
“她可有大碍？”代煊不安的问道。
“他,他……”曲大夫面露惊疑之色。
“快说,他怎么了？”代煊面露冷色。
“他是个男人,怎么,怎么会有身孕？”曲大夫结结巴巴的说。
“身孕？”代煊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心中莫名的一痛。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帝京一别,没想到再见到她的欣喜还没有淡去,便得知她已经有了身孕。
“她本就是女扮男装,你不要惊疑,快看看她为什么晕了过去？”逸星辰催促着说道。
曲大夫闻言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她只是失血过多,加上身体虚弱才一时体力不济晕了过去。待在下为她开几副补血益气的方子,将养个十天半月,便无大碍了。”
代煊等人松了口气,随即又问道:“失血过多？她怎么会失血了？”
“殿下您看,手腕这里被她自己处理过了,但想来她割腕放血,一定放了不少血！”代煊不可置信的看向歆瑶的手腕,果然,那里有用白布包好的伤口,依然浸出了些许红色。
“我早该想到,她是用自己的命去换于将军的命！”逸星辰闭上眼睛,自责的喃喃自语。
如果他早一点想到,他绝对不会允许歆瑶这么去做！
在逸星辰的心里,哪怕千百个于将军的性命,也不及歆瑶的重要。
“你说什么？”代煊问道。
“瑶儿的体内,有血神华,她用自己血脉中的药性,救了于将军！”逸星辰痛惜的看着歆瑶,她依然带着人皮面具,但逸星辰知道,面具下面一定是一张煞白的小脸。
菩萨心肠,金刚手段！说的便是你么？你毫不犹豫的诛杀敌军,却又为一个不曾谋面的人差点赔上性命！
你怎么那么傻！
代煊愣在了当场,他知道歆瑶为他绸缪许多,有些事,远远超出了一个大夫该做的,可是,她做到了！
歆瑶,如果有朝一日我位列九五至尊,我的江山便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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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瑢坐在案前,看着手中的密报,面色阴沉如水。那次夜袭,虽然他们占了先机,但代煊显然已经提前做了准备,最后的结果除了烧毁了些营帐,却没有造成实质性的打击,反倒是自己一方,损兵折将了不少。
三日前,有大量药品运至；
二日前,鄂春骑兵二万余人编入铁骑军；同日,有不明身份的商队送来了一批玄铁战甲,组三千玄甲骑兵；
一日前,营地有巨响,烟雾腾起近十丈,暂未查明原因……
看着这一条条的密报,代瑢心境越来越乱,没想到,代煊竟然有这么多的后手！
不行,看来得加快父皇那边的动作了,自己战败的消息定然不能走漏出去,否则那些善于见风使舵的世家定然会再生变数。
只是,暗棋密报的那个所谓的巨响,无端的令代瑢心惊,想了片刻他对阶下的亲随说道:“让咱们的内线再查一查,那个巨响是怎么回事！”
亲随行了一礼退了出去,代瑢召来先锋大将,准备商讨出战一事。
“殿下,眼下军中粮草紧张,已经有兵士在私下议论此事,如果不能尽快取胜,那么我们只有无功而返了。”有参将说道。
“本王也正有此意,战也要有个战法,你们都说说吧。”代瑢审视着众将,他略显浮肿的脸上眼圈青黑,一看便是终日纵情声色的结果,此次与代煊间的决战,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使他与往日里锦衣玉食相比,算是吃足了苦头。
“殿下,末将认为,我们的兵力占了绝对的优势,对方虽然有二万鄂春部族的骑兵,但这些草原鞑子生性狡猾,无利不欢,这种利益交换来的出兵,并无忠诚和信誉可言,他们最多是虚张声势,定然不会拼死效力。故而我们以一千黑甲骑兵震慑对方的骑兵,步兵与战车分而围之共同击破,不失为可行之策。”说话的是一名叫做戚威的大将,乃是大皇子母族所荐,对大皇子极为忠诚。
代瑢点点头,他对戚威的话深信不疑,说道:“好！此话有理！”
“殿下,殿下,请容末将说几句,”一位四十多岁的将军开口说道:“戚将军说的末将也赞同,但是以一千黑甲骑兵做为先锋,末将认为这过于冒险。如果鄂春骑士并没有观望,而是全力狙杀,不惜代价,那么以一万对一千,也不是没有可能取胜的。可是如果我们失去了这一千黑甲骑兵,将会极大的打击我们的士气,而对方损失一万鄂春骑士,必然激起更大的战意和斗志,望殿下一定要三思啊！”
代瑢起身踱了几步,而后缓缓的说道:“王将军何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损失了一千黑甲骑兵,难道就不能激起我们的士气吗？”
众将本来也与王将军有相同的观点,听代煊如此一说,心知殿下决心已定,再说无意,便都沉默不再争论。他们本来就是被世家推倒代瑢阵营里的,他们对这位大皇子,并不十分看好,自然也不愿意出头了。
当日,一份战书送到了代煊的案头,他看着阶下傲然而立的信使,眼中升起了几分冷意。
“二殿下是否迎战,也请给个准确的答复,如果怕了,便直说好了,大殿下英明,定然会顾念皇家的体面给你留个全尸！”信使仰头傲慢的说道。
“你……”有将士忍不住,便要上前动武,被身边的人紧紧拉住,却依然面带怒色。
自己的主子被如此羞辱,任谁也不能忍了这口气。
代煊淡然一笑,他轻轻一挥手,阶下的亲卫立时上前,紧紧的押住信使的臂膀,摁在了地上。
“住手,住手,两国相交不斩来使！你们,你们快放开我！”信使见代煊动了真章,话语中有几分慌乱,嗓子尖细的叫嚷道。
代煊不紧不慢的说道:“确实是不斩来使,不过,没说不可以打！”
突然,他的声音一冷,高声说道:“你虽为信使,但在之前自己做过什么,想必你也知道,我母妃颈间的那条白绫,便是你勒上去的吧！”
信使脸色陡然变得惨白,他没想到,当时如此隐秘的事情,代煊竟然也查到了！
“所以,今日你来,便是自投罗网。不过我不会让你死在我的军营,我要让你,比我母妃痛苦一万倍的死去！也让你背后的主子看一看,他未来的下场是什么样的！”代煊的话里有着滔天的恨意,他恨那些害死自己母妃的人,他恨那些戕害了自己幼妹的人,他恨自己,在那时远在帝京不能保护好他的亲人！
而如今,到了血债血偿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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