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大雪洋洋洒洒下了三日,整个帝京都笼罩在了皑皑白雪之下。
一早,雪停了,太阳也破出了云层,只是天依旧灰仄仄的,让人的心情无端的沉重起来。
再有几日便是新年了,一年一度的迎新诗会依照惯例在皇城之内举办。
一早,各路达官贵人、门阀政要都来到了皇城的东华门外。今年与往年诗会相比,多了许多的女眷,而且以二八年华未出阁的小姐们居多。
邵芷蓝今日披着一件蓝狐皮的裘衣,用玉手轻挑着门帘,悄悄看着面前长长的车队。
还没有到入宫的时辰,各家的贵女们都安静的排成一队,有的在与陪伴入宫的家族长辈低低私语,有的在车厢里对镜贴着花黄,更有的发现自己衣裳颜色和款式都与别家小姐撞了衫,连忙躲在车厢里又换了一套女装。
轻轻的一笑,邵芷蓝表现处了对那些女子的不屑之态,今日是三位皇子同日选妻,定山王妃的位子她说什么也要抢到。
外面传来了一阵马蹄声,按说后到的人,都会自觉的排在队尾等待入宫,可此刻听着这声音,这辆车的主人却是分毫要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这南理的公主,也太嚣张了,大家都在排队,她怎敢到前面去!”
立刻有不满的声音响起。邵芷蓝不用看也知道,刚刚过去的这位贵女是谁了。
南理的公主也受邀而来,也对,她本就是此次皇子选妻的内定人选之一。
可是,她也只可能成为大皇子的正妃了,毕竟二皇子外出督办北岭救灾,不在京中。而赤炎天傲与南理曾是水火不容的敌对,更传言他曾经斩杀了一位南理公主。所以无论如何,这个定山王妃的位子都落不到这个异国公主头上。
想到这,邵芷蓝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向往的笑意,称得她明丽的双眼格外的灿烂瑰丽。但一想到自己在族中的地位,她又不由得心中一沉。
邵家自己这一代中,没有一个兄弟,使得世人都认为下一代家主必然在几个入赘邵家的女婿中产生。但家主的小妾怀孕了,而且瞒住了所有的人,一旦这是一个男婴,那么邵家的局面将是天翻地覆的变化,而自己作为家族最受家主赏识的九小姐,则有可能失去现有的地位,这是她不愿看到的。
她太需要一个婚姻来巩固自己的地位了。更何况,她一直喜欢赤炎天傲。
随着宫门开启,女眷们陆续进入了皇城,改乘轿撵到了极乐宫。
极乐宫乃是大楚皇城最辉煌宏大的宫殿,乃是先皇的寝殿,为了表示对先皇的敬重,当朝皇帝即位以来,便居住在离此不远的长生殿,唯有一些重大的宴会在此举行。
今日极乐宫外的石墨地如水洗一般,虽然冬日寒风阵阵,但远处的白雪素皑,为这极乐宫平添了几分意趣。
无数的宫灯环绕,在大殿之内,更是在放置了无数的鎏金火盆,灯光明亮,照的人脸色酡红。
众王宫贵族,内外名妇都入座,众位贵女也坐在一道长长垂落的纱帘之后,如花美眷宫样峨眉,一个个或低头不语,或捧心蹙眉,各种风情溢于言表。
歆瑶随着代煊一同走进来的时候,正赶上殿外涌入的寒风吹起纱帘一角,只见众位美眷迎着拂过的微风,将目光定格在了代煊那道温润俊逸的身影之上。
似乎此刻,众人都停止了呼吸,世间竟然真的有这种堪称绝色的男子!
白底银丝长袍下,代煊如月神一般,神态自若的走了进来。
似乎是早已习惯了被人围观,代煊向四下微微颔首,雍容华贵的走到自己的座席。
满座的簪璎贵族一路用目光送代煊入座,方才感到失态,讪讪的收回了目光。
咦?
这位是琅琊国的皇子?
不是传说有腿疾,是个瘸子么?
醒悟过来的众人齐齐将目光又重新看向了代煊,探寻的意味十足。
代煊淡然的为自己斟了一杯茶,骨节分明的手执着茶杯,姿态随意的向身后一靠,便将这杯亲手斟的茶送到了身后一个貌不惊人的青年手中。
这是何人?让一位皇子亲自为其斟茶?
众人的木管随即看向了歆瑶,目光中有疑问,有审视,有不解。
歆瑶早已将殿内的情形看了个清楚,她欠身向前微倾着身子,低声说道:“王爷,不必了,您没瞧见满大殿的人都在看我。”
代煊侧目回头,在歆瑶的耳边低低的说:“看便看了,我只是觉得你走了半响,估计会渴了。”
两人侧头耳语,一副亲昵不生分的举动,端坐在纱帘之后的众小姐都似受了伤害一般,纷纷怒目而视。
歆瑶苦笑着摇摇头,自己是招谁惹谁了?只是接了一杯茶,便受到如此多含怒的目光,到底是代煊魅力太大,还是自己不讨喜呢?
哎,男色误国啊!
此刻众人陆续入席,不多时,大皇子和三皇子两人一前一后步入了大殿。
满座权贵纷纷起身相迎,见礼至一半,便闻帝后驾到,众人又纷纷跪拜迎驾。
歆瑶跪在代煊的身后,俯身的刹那与跪在不远处的曼筠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的收回了各自的目光,一副毫不相干的神色。
皇帝与皇后坐定,看着灯火辉煌的大殿内众人,相视一笑。
不知情的人看到这帝后二人之间的笑意,一定不会想到,这是这几个月以来,皇帝第一次见皇后。而皇后是这几个月以来,第一次被允许走出她的永乐宫。
一时间宫乐起,歌舞兴,皇后今日兴起,命大皇子代她敬酒。
这皇家恩典谁敢拒绝?一时间觥筹交错,一个个喝的面色酡红,晕晕陶陶。
酒过三巡,众人纷纷提议诗酒助兴,本来这诗会便是皇家迎新年的一个意思,自然离不开新年献礼。
大皇子送给皇帝一副前朝书画大家的孤本行书。二皇子虽然不在,但也着人送上了一胎黄泥砚。赤炎天傲今日与往日有些不同,周身的冰寒之气尽数散去,为皇帝送上了一只千年梨木的笔筒,笔筒雕工精湛,只是寥寥几笔就勾勒了松山、云海、朗日,堪称风物舒朗意境宏大。
皇帝连声几个好,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两个皇子,只是眼底有着淡淡的疏离。
“若水,该你了!”皇帝看赤炎若水起身,便知道她也要献礼了。
赤炎若水是皇帝亲封的相思公主,身份地位自然高贵,尽管她有意于赤炎天傲,但只要她皇家公主的身份一日不除,便不能与赤炎天傲有任何的可能。
今日她着华丽的宫妆,发髻是未出阁的公主装扮,水绿色的长裙及地,外面是一件白色坠着珍珠的纱裙,衬托出她婀娜多姿的身型。
“几日不见,若水更漂亮了!”皇帝笑着打趣道,脸上是掩盖不了的喜爱之色。
按理说,赤炎若水早就到了议婚的年纪了,但她乃是大楚的护国祥瑞,天鉴司也奏闻皇帝,一旦公主出嫁,破了处子之身,增加国运一说便不再成立,故而皇帝并没有着急为赤炎若水议定婚事。
这位敕封的公主,心中早有属意的人选,自然也不愿被指婚,她仗着皇帝的疼爱,提起长裙,蹬蹬蹬的走上前去,一把搂住皇帝的手臂,娇憨的说道:“陛下,您什么好东西没有啊,若水今日不送礼,送一个好玩的主意可好?”
赤炎若水一边撒娇的摇摇皇帝的手臂,一边不露声色的眼风扫过歆瑶,只是短短的一瞥,那眼神之中的恨意在歆瑶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歆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代煊也感受到了这抹未有善意的目光,他暗自拍了拍歆瑶的手背,示意一切有我。
歆瑶收敛了目光,只听皇帝问道:“哦?什么好玩的主意?”
听皇帝的口气,只怕已经同意了赤炎若水的提议。
赤炎若水玉手一搭,悄声在皇帝耳边耳语了几句,引得皇帝一脸的疑问之色,随即点了点头应允。
看到皇帝点头同意,赤炎若水行了一礼退回殿中,她玉手一拍,早已准备好的宫人将一个花鼓抬入了殿中。
赤炎若水说道:“本宫有一只小豹,颇通人性。我们今日击鼓传花,小豹将叼着花团送入它亲近之人的手中,谁得到了这个花团,便要表演一个才艺,如若过关,便罢了,如若不过关,便喝了这壶中的酒。”
“谁来做这个蒙眼的击鼓人呀!”赤炎若水环视一圈,笑意隐隐。
纱帘之后的贵女们都不由得一惊,击鼓传花的游戏她们并不少见,但以一只野性未除的豹子来传花,当真是可怕,哪怕是公主口中的小豹。
邵芷蓝听了赤炎若水的话,手指隐在袖间,悄悄打开了一包粉末,借着整理衣裙悄悄洒在了自己的脚下。
这些贵女纵然不满赤炎若水的提议,但皇帝首肯,她们也不敢多言,转眼间一个铁笼被抬入了殿内,众人看清了笼中之兽,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此兽虽然体型并不大,但目露凶光,一双碧绿的眼睛盯着门外的壮汉,口中发出低低的吼声。
皇后看清了此兽,不禁一阵不安,道:“此兽看来凶恶,陛下在此,多有不妥吧。”
皇帝没有说话,这个公主向来行事泼辣,他到想看看此兽是不是如公主所说的那般。
皇后感受到了皇帝淡淡的眼风,便适时的住嘴,赤炎若水灿然一笑,从壮汉手中接过皮鞭,亲自打开了笼子。
刚刚还躁动不安的小豹瞬间安静下来,它低头俯首帖耳的趴下身子邀宠,赤炎若水笑着抚摸着它黄黑相间的头颅。
赤炎若水笑着拿起笼外的一团花束,抛向了豹子嘴里,小豹一跃而起掉在口中,双目灼灼的看着赤炎若水,等待她的命令。
众人看到这一幕都是一惊,这个公主飞扬跋扈,但没有想到爱好也如此特殊。
赤炎若水一抬手,一个蒙了眼的侍者敲响了花鼓。
显然小豹经常做这样的游戏,它跃向纱帘后面的那些贵女,低低的呼噜声有着巨大的威胁力。
众女花容失色,小豹缓步上前,在几排桌席之间穿行,鼓声咚咚,仿佛也敲击在了人们的心门之上。
突然,小豹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了纱帘之外。
歆瑶一愣,她看到那双碧幽幽的森目,正看向她的方向,从前那不好的预感,再次升起。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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