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厚厚的积雪中艰难前行,车厢内的炭火发着红红的微光,歆瑶将手伸到了火盆前,若与所思的出神。
“姑娘,喝杯热茶吧。”柔碧为歆瑶奉上了一杯茶,又将炭火挑了挑。
“柔碧,江湖上穿血衣带血面的,是什么门派？”
柔碧想了想,回答道:“血煞门,听闻这个门派的人,从门主到普通弟子,都会穿着血色的长袍。门主叫血煞,是这几年江湖上声名鹊起的人物。”
“血煞门？”歆瑶轻轻念叨。
“姑娘为何突然问起这件事？”柔碧不解的问道。
“没什么,日后,如果有人拿着血色的面具来求医,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告诉我。”歆瑶下意识的摸了莫怀中的面具,便不再多说。
看到歆瑶神色淡淡,柔碧也不敢再发问。
“昨夜帝京发生了什么事？”歆瑶抿了一口茶,轻轻问道。
“昨日下午,突然有兵士到各个医馆,查收治疗外伤的药物。如此还不算,将近傍晚,又将几家医馆的东家都带到了刑部,苏记也在其列,因为姑娘不在,医馆的一位执事代您去了刑部。”
歆瑶似乎并不意外,说道:“可问清楚了,到底是什么事？”
柔碧压低了声音说道:“听闻,有两个受伤在逃的战族人,有人查到了他们藏身的地方,但被另外的人救走了,只拿到他们受伤用的药,这才顺着这道线索查了下来。”
“那药……”歆瑶略一迟疑。
“我们查过了,那药不是我们家的,但是,到了刑部那里,药却变了,与咱们苏记的伤药十分相似。”柔碧轻轻蹙眉。
“看来是有人做了手脚。”歆瑶似乎明白了整件事的过程,保不定这后面就有二皇子做推手。
“李执事在刑部里没有吃什么苦吧？可曾打点过了？”歆瑶撩起了车帘,向外看了看,照现在这个速度,后晌能到帝京就很不错了。
“已经打点过了,里面的一个牢头儿,他的母亲刚刚经李执事的手看过病。”
“如此便好,告诉大家,加紧赶路,家里还有事等着我们。”歆瑶眸色坚定,她遥望着远处的雄城,那里还有一场硬仗在等着她。
不远处的一座雪堆上,血衣人静静地坐在马背上,几名萧杀的随从跟在他的身后。他缓缓的摘下了自己的面具,露出了那张俊逸非凡的脸,一双眼眸凝望着远处踏雪前行的车队,眼底一片温柔之色。
“王爷,那二人的处境艰难,属下该如何做,请王爷示下！”一个暗卫说道。
赤炎天傲收回了恋恋不舍的目光,恢复了一贯高冷的神态,说道:“先藏好了他们,回京！”
白马人立而起,一声嘶鸣便如风一般的狂奔而去。赤炎天傲身后的暗卫,也立即追随而去。
此处的雪包,只留下纷乱的蹄印,被风一吹便失去了存在过的痕迹。
坐在马车上的歆瑶自然不知道,赤炎天傲就在与她相隔不到一里的小路上。她此刻手握着笔,一笔一画的在写着药方,或者说是毒方,次方正是曼筠向她求的毒药,此刻有了些许闲暇,她便琢磨起了这个事。
许是脑子在一刻不停的钻研药方,时间便觉得过得飞快,等刚过晌午的时候,歆瑶听到外面渐渐多了人来人往的声音,柔碧挑帘四下里观望了片刻,说道:“姑娘,我们到了东门了,只是这入城的人不少,少不得还要等一等。”
“恩。”歆瑶放下纸笔,揉了揉发酸的腰背,“等下我们直接去刑部。”
“姑娘您回府休息一下吧,属下们去刑部先查探一下。”柔碧看到歆瑶的倦态,心中不舍。
“无妨,我不去看看,总是不放心的。”
“你个小贼,哪里跑？”一个粗旷的声音突然响起。
“恩？哈哈,你抓我啊,胖猪,你才抓不到我呢！”一个稚嫩的声音说道。
“哼,小毛贼,你等着爷爷我抓到你,看不扒了你的皮！”男人怒骂道。
“你那锁真差劲,小爷我一捅就开了,是你说的,谁捅开里面的东西就归谁,结果不认账？玩不起就别玩,反正,这宝贝是我的了！”
歆瑶听着车外一大一小两个人的对话,却也油然升起了一丝好奇。
那个小孩子似乎围着歆瑶的马车转了一圈,引得抓他的男人一阵的咆哮。
歆瑶苦笑着摇摇头,这个小孩子听声音就是古怪精灵的,那个粗莽的男人未必抓得住他。
刚想到这,突然外面传来了“诶呦诶呦”的声音,“放开我,你找帮手,你破坏规矩,胖猪,你个大~啊！”小孩子还没有说完,就捂着嘴闭口不言了。
歆瑶挑开车帘一看,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被一个大汉抓着肩膀提了起来,另外一个胖胖的男人,穿着翠绿色的员外袍,一身油滑水绿的衣服裹着他硕大的肚子,不过看这装扮,确实也是一个富家员外。
“哼,看你还往哪里跑？快交出来,快把东西交出来！”胖男人一巴掌打在少年的脸上,少年强忍住疼痛,眼神恨恨的看着胖男人。
胖男人在少年身上摸索了片刻,恼怒的说道:“没有？你个小杂种玩我？”
“东西被我丢了！”少年似乎知道再也赖不下去,小声的说道。
“丢了？哈哈,好,好,好！”胖男人一连说了三个好,他眼含着一抹狞笑的打量了一下少年,道:“丢了也好,三爷的馆子里缺少娈童,你说我要是把你送过去,三爷说不定会看上你这副皮相。”
少年闻言一惊,脸色白了三分,他是听说过的,三爷的馆子里,十天半个月便会有娈童被玩弄至死,到了三爷的手上,自己是绝无可能逃脱的。
“哈哈,否则,你就掏一百两银子赔偿我的损失,或者按照我说的,把你送给三爷我还能落个人情！”胖男人哈哈大笑,一身肥肉随着他的笑声颤动。
“我,我没钱,我,我也不想被送到三爷那,胖,胖子,莫欺少年穷,今日你放过我,日后我加倍报答你！”少年虽然话里服软,但脸上表情仍然是那一副不屈的样子。
“哼,今天除非菩萨显灵,从天上掉下一百两银子到我怀中,否则,你就等着被人疼吧！”胖男人凶狠的说,一挥手,就指挥着束缚住少年的大汉向不远处的一辆马车走去。
突然,一缕白光自上而下,砸在了胖男人的头顶,继而一滑,落入了胖男人的怀中。
胖男人一愣,下意识的一接,定睛看去才发现是一个纸卷,里面包着几两碎银。
少年绝望的眼神突然一亮,他看得清楚,那抹白光,是从最近的一辆马车上抛出的,显然那人有武功,将距离、力度都拿捏的十分到位,恰好将纸卷丢到了胖男人的怀中。
一个面目平凡的青年走下了车,他缓步走到胖男人身边,大方得体的略施一礼,才朗声说道:“这位贵人,得饶人处且饶人,一百两已经掉在了你的怀里,就请放了这个少年吧。”
胖男人将纸卷打开,赫然是一百两银票,他本来也是赌气一说,不成想真有人为这个少年出一百两赎身。他看着这个半路上出来的程咬金,有心再刁难几句,但看到他身后车驾边孔武有力的护卫,便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敷衍的拱了拱手,说了句:“后会有期！”便带着大汉转身离去。
少年恍然如梦的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不相信真的就如此放了自己。等他醒过神来,歆瑶已经踩着厚厚的积雪回到了车里。
少年几步跟了过去,一个箭步就要窜上马车,刚一起步,就被一双孔武有力的大手扳住了双臂。
“少爷,少爷,你放开我,我要见见你家少爷！”少年挣脱着桎梏,嘴里大声喊道。
“你要做什么？我要回家了！”歆瑶探出头,清声问道。
“我,我和你走,我还要还你的钱呢！”少年微囧,他看着歆瑶清透的眼眸,突然觉得这眼睛如果长到一个姑娘身上,一定迷死了人。
“你是没有地方住又担心那个胖子再寻仇吧！”歆瑶淡淡一笑,那洞悉一切的眼神让少年一愣。
被一句话揭穿了心思的少年很快回了神,他一根一根的搬开了护卫抓住他的手指,用可怜的小眼神看着歆瑶,道:“少爷,请少爷收留我吧。”
歆瑶看着这个少年,他俊秀的脸上还有几分稚气,身子略有些单薄,刚刚自己也是一时心软,才救了他,但此刻他要和自己回府,她就不得不思量一下,半路捡了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自是不妥。
无意中一抬眸,歆瑶看到远处那一抹刺眼的绿衫仍然不怀好意的看着这边,便点点头,示意少年上车。
少年一上车,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如此平凡的马车里,竟然内有乾坤,自然也就知道眼前这个面目平凡却气场十足的男子,身份贵重。
他乖巧的坐在一旁,看歆瑶慢慢的将大氅脱下,待看清不远处小桌上的点心,不自觉的咽了口吐沫。
柔碧将点心向他推了推,说道:“吃吧！”
少年拿起点心,三口两口的就下了肚,也不在乎桌上的茶杯是谁用过的,一把拿来灌到了嘴里,很快那一小碟点心,就被风卷残云的扫荡一空。
看着少年满足的揉着肚子,歆瑶才打趣的说道:“我这点心可是合庆斋的,这一小盘就得二两多银子,你这后账滚前账的可还还得清？”
少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少爷,我会干活,什么活都会干,我不还完银子,绝对不会走！”
歆瑶平静的看着少年真诚的脸,满眼都是探询的目光。
片刻,她轻吐两个字:“好吧”。
只要你受的住苦！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王骥。”
马车很快移动起来,随着人流车流进了东城门。歆瑶一行向府邸行去,远远的,赤炎天傲坐在马车中,凝眉看着渐行渐远的她。
“去查一下这个少年。”赤炎天傲冰冷的声音响起。虽然他相信,以歆瑶的谨慎定然也会查这个少年的底细,但自己的人查一下,总会更放心一些。
“主子,陛下在宫中等您！”护卫出声说道。
“进宫！”赤炎天傲放下车帘,他此刻已经换了王爷朝服,将他的王者气质衬托的更为霸气。
看来,今日父皇要对自己摊牌了,裁撤了他的镇北军,再塞给自己一个王妃,难道真的觉得自己是这么容易控制的么？
赤炎天傲冷冷的垂眸,他手中是一本族谱,那是一本曾经凭空出现在他府中的一本族谱——赵氏族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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