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炎长恨从一个浸满药材的木桶中睁开眼睛,蕴蔼的水汽打湿了他的头发,他看着苏苗,脸色变幻莫测。
“这么多人,都没有伤他分毫?”
“王爷,这次不同于以往,他身边除了自己的暗卫,还多了两种江湖势力,属下看着那些人的战力不俗,如果再恋战,恐会留下什么破绽,便及时收了手。”苏苗的手臂上有一道血染的刀口,伤口还在滴着血,却浑然不在意一般。
“你看清了,那是个女人?”
“属下也有些费解,当日赤炎天傲在琅琊皇子的府门前,接走的是那个姚东林,但等暗哨跟到东郊,发现和赤炎天傲在一起的,是个女人!”苏苗眼神阴冷,他象一条随时扬起毒牙的蛇,每一个动作都充满着危险的气息。
“查,去给我查这个姚东林的身份,就算是他进帝京时间不长,但只要有姚东林这个人,便一定会在祖籍地的官衙登记造册,除非,这个姚东林是个假身份。”赤炎长恨哗的一声从木桶里站了起来,手同时摘了悬挂在一边的布巾,不紧不慢的擦干了身子。
“属下早就查过,据查南岭卫城外十里有个姚家村,姚东林乃是村中普通人家的长子,但从小随商队外出,多年都没有音信,故而无从核实。不过……”苏苗一犹豫,赤炎长恨穿起长袍,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属下在此村还发现了一名叫姚辛的男子,可巧了,几个月前帝京内有一家医馆曾短暂的开了一段时间,其中一个颇有些好名声的大夫,就叫姚辛。但不知为何他后来离开了帝京,医馆也卖给了苏记,也就是现在的姚东林。”
“你怀疑这个姚东林就是姚辛?”赤炎长恨停住了身形,凝神问道。
“属下也是猜测,毕竟这两个人都曾与赤炎天傲发生或多或少的联系。”
“嗯,盯紧了这个姚东林!上次他虽然救了本王,但他毕竟利用了本王,如果他是赤炎天傲一脉的人,就不要怪本王出手重了。”赤炎长恨阔步走出了浴间,看他昂首挺胸的步态,竟是再没有一丝一毫的病态。
苏苗躬身行礼,眼角不经意间看到不远处窗栅外人影一晃,等他追过去之后,正看到赤炎若水雍容的站在一棵梅树下,微抬螓首轻轻嗅着梅花。
苏苗连忙低头以示恭敬,再抬起头时,发现赤炎若水已经远去的背影。
难道刚才偷听王爷和他说话的是公主?
赤炎若水缓步走向自己的闺房,她压抑住心中骇浪,努力让自己显得如寻常一般。
她想起那日赤炎天傲对姚东林的维护,她想到二人那个当街拥吻的传闻,她立刻便意识到,所谓的定山王爷好男风都是假的,因为那个姚东林,本就是个女娇娥!
夺走了她的天傲哥哥,就是她的死敌!既然如此,便让你用最肮脏的方式出现在天傲哥哥面前,看他是不是会对一个残花败柳怜香惜玉。
赤炎若水的脸上浮现一丝狞笑,自小在皇宫长大的她,表面上温婉淑德,其实见识过后宫争斗中最肮脏血腥的部分,她轻声吩咐身后的侍女:“去,将九小姐请来!”
很快,邵芷蓝身穿一色水碧的广袖罗衫,施施然来到了赤炎若水的闺房之外。
“公主相召,不知所为何事?”见礼完毕,邵芷蓝轻言问道。
“九妹,你我从小就是宫中玩伴,今日相请乃是有事相求,还望勿要推脱!”
“公主您有需要小女效劳的,尽管吩咐!”邵芷蓝又行了一礼,一派世家闺女的风范。
赤炎若水向她招了招手,玉指如兰瓣微曲,置于樱桃小口旁。邵芷蓝附耳上来,只听了几句,脸色不由得一变,说道:“什么?”
赤炎若水嘴角牵起一抹淡然无波的笑意,只是那笑中带着凉薄,道:“怎么,九妹不愿相帮?”
邵芷蓝一愣,明白了其中的利害,连忙说道:“公主所命之事小女定然不会推脱,只是这药……药性十分霸道,如果不能相解,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无妨,我自会安排,左右出不了人命。”赤炎若水淡淡说道。
“是!”邵芷蓝恭顺的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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歆瑶下了马车,脸上已经恢复成了那张平常男人的脸,她刚进了府门,便看到柔碧向她用了一个眼色。
会意的一点头,歆瑶二话不说向着内院走去,行至花厅中,便看到一个娇弱的女子站在花厅中,神色不安。
“芫姨!”歆瑶上前拉住此人的手,相携落座。
“瑶儿,明日便是约定的日期,这几日我仔细查看了那个徽记周围的种种迹象,发现有人和我们一样,也在盯着这个徽记,伺机而动。”程夫人低声说道。
“本来要派人请你过府相商,但今日昱飞他休沐,府中多有不便,故而我便来此见你。”
“还有人认识这个徽记?会不会是皇帝调查战族的密探?”
“有这个可能,明日便是约见的日期,不如,不如就此放弃,免得被人察觉?”程夫人有些迟疑的说道。
“不可,这有可能是我们找到族人唯一的机会,我不能放弃。”歆瑶眯了眯眼睛,有问道:“地点还是西集明月桥么?”
“对。”
“如此我们也该做些打算,即便真的有人要坏我好事,也得看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歆瑶握紧了粉拳,脑中快速的思量着对策。
“芫姨你快快回府,明日你不要出现,一切我会安排好!”
“这怎么行,我不能让你以身犯险!好歹这些年我也没有将武功都丢掉,明日我去!”程夫人斩钉截铁的说道。
“我已经有办法了,芫姨,你现在的身份切不可暴露,快些回去吧,莫要让程大人起疑。”歆瑶起身,送程夫人出了花厅,又写了一封信交给柔碧,差人送给苏儿。
歆瑶下定决心,明日便是刀山火海,也要闯上一闯。
第二日夜,歆瑶内里穿了一身轻便的男装,外面罩了一件银裘大氅,在明月初升之时,来到了西集明月桥畔。
此刻桥上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路过,一对卖唱的盲人父女隐在桥头,依依啊啊的唱着京曲。歆瑶在远处将桥周围的事物飞快的打量了一遍,虽然没有看出什么可疑的人,但是直觉告诉自己,这个桥在今夜已经成了多方瞩目的地方。
她装作赏月走到了桥上,驻足间仿佛有无数道目光扫过她的脸,又瞬间隐藏了起来。歆瑶看了看初升的明月,时辰快到了,不知布下那道徽记的人,几时才能出现。
“公子,听一曲吗?”那个小姑娘来到了歆瑶的身边,她抬起稚气未脱的脸,眼神中是一片奢求之色。
歆瑶笑了笑,道:“天寒地冻,你们还不快回家去,给,这银子去喝碗肉汤。”说着,歆瑶从怀中掏出了几两碎银,放入了小姑娘冰寒的手中。
“谢谢贵人,谢谢贵人!”小姑娘显然没有预料到此人会这般慷慨,她又行了一礼,飞快的跑回了桥头,大声说道:“阿爹,我们有银子了,我们有银子了!”
眼盲的父亲哆哆嗦嗦接过女儿奉上的银钱,收拾好了东西,拉着女儿离去,一边走一边小声叨念:“好人啊!好人啊!”
歆瑶目送着这对父女离开,或许这道桥,不时便会成为人间修罗场,让他们早些离去,便少伤及一些无辜吧。
正想着,歆瑶无意看到自己的脚下丢了个纸团,如果没记错,她来到之时地上并无此物,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便是刚才的小姑娘故意丢给她的。
歆瑶用脚将纸团轻轻踢了踢,从袖中抽出一把折扇,正欲打开,却失手掉在了地上。
等歆瑶捡起折扇,地上的纸团已经到了她的手心,她借着微弱的光悄然打开纸团看去,发现上面写着四个字“北岭戈氏”!
歆瑶的心腾然收紧,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但不管如何,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她将纸团碾成细细的一卷,塞入了袖中一个玉瓶中,又轻轻的摇晃了片刻,才放心的将玉瓶丢入了桥下的河水中。
此刻她自信,不管何人拿个这个玉瓶,都无法看到已经被消融的纸卷。正待她要阔步离开此处之时,一个黑影骤然越过她,扑入了河底。
这个黑影如此的迅速,比玉瓶的下落之势还要快上三分,在玉瓶将将要落入水中的时候,他伸手一抄,便牢牢的将玉瓶攥到了掌中。
他此刻也已收不住势,却并不着急自己即将落入河水的危境,另一只手向上一扬,黑暗中一道银白的细丝缠上了桥座,只轻轻一拉,黑衣人便如同飞鸟投林一般,轻盈的飞身上桥,落在了歆瑶五步之外。
歆瑶被眼前的变故惊了一惊,她看着黑衣人快速的将玉瓶中的液体倒了出来。
可是,一切已无法辨认,黑衣人丢了玉瓶,冷然的说道:“上面写了什么?”
“与阁下无关!”
“没关系,抓到那一大一小,自然就知道了。”黑衣人阴冷一笑。
歆瑶看着缓步走向自己的黑衣人,脚步不自觉的后退,几步便退到了桥栏边。
黑衣人正要上前抓歆瑶的肩膀,一只玉手突然横了过来,一席红衣的逸星辰正站在他的身侧,一记杀招已然成形。
刚刚一个照面,黑衣人和逸星辰都是一愣。
“是你?”黑衣人说道。
“自然是我!”逸星辰似乎早已经知道了黑衣人的身份,“无论你隐藏的多深,当年背叛我族,便是过了多少年,都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叛徒!”
黑衣人不再说话,他这次不想再任逸星辰逃掉,一出手便是夺命的杀招。
歆瑶看到黑衣人锋芒毕露,连忙退出了战圈,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身前的四个方位都站着杀意凛然的黑衣人。
而自己的身后,便是明月桥下冰寒的河水,她已无路可退。
四个杀手正欲合围,只见歆瑶诡谲一笑,身子后仰,身体如翩飞彩蝶,倏然坠下,落在早已准备好的一只小船上。
小船上站有两个人影,她们将歆瑶一接,便立刻指挥船夫开动,几个呼吸之间,便要融入夜色之中。
桥上的黑影并不惊慌,他们向远处发了一个信号,刚才还黑洞洞的河道,立刻变得灯火通明,无数的火把高举着涌向了河边,歆瑶一看,果断的说了一声:“入水!”
船上所有的人都咕咚一声潜入了水中,尽管岸上官兵熙熙攘攘,但却无法准确的找到水下之人。
二皇子跳着脚大声叱责道:“给我下水,不能让他们跑了!抓到战族余孽,官升三级,重重有赏!活捉,我要活捉!”
一时间,无数的官兵不顾天寒地冻,纷纷下水。本就不宽的河道,立刻游满了无数做着升官发财梦的兵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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