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临窗而立,不多时他收起了桌上的书册,和银票一起放入了一只雕花楠木匣中,便打开房门,缓步离开。
仅仅半日,不知是哪里来的消息,说在永安客栈,有人售卖商铺。与以往不同的是,凡是买者,都可获赠一方药剂,可治百病！
开始有人嗤之以鼻,但随着谣言越传越厉害,开始有人信以为真。据传闻有人亲眼所见,某个大人带着小妾去求药,眉开眼笑的离开云云。
二皇子近日心情大好,治好了自己的隐疾,又阴了大皇子,虽然损失了些银子,但总体心情还是不错的。
他今日无事去了帝京最风雅的酒楼喝茶,无意中听人闲聊的正是这桩奇事。
岂料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二皇子听着那句“包治百病”的传说,自动忽略了这句本是江湖游医的贯用之词,心中一动便也想去看个热闹。
他带着亲随来到了永安客栈,只见客栈里没有一个客人,至于几个看似护院的人围在一个角落里喝茶。
掌柜上前问明来意,便领着二皇子径直走到了天字号门前。
正欲推门,门却从里开了,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怀中抱着一个宝贝一般走了出来,一挥手招呼着等在一楼的随从,风一般的离开了客栈。
看来是得偿所愿了。二皇子的心被逗的痒痒的,他顺势向里看去,只见一个老翁坐在桌前,悠闲自得的抚着琴。
琴弦随手指嗡动,老翁抚琴的手如行云流水,可是,二皇子又些疑惑的皱了皱眉,明明老翁在抚琴,为何他却听不到半分琴音。
哑琴？
二皇子一愣,他静静地站在门前,无声的琴律化作罡风,似乎有一只肆虐的手在虚无中翻涌,卷起的气流狂暴的撩起了他的黑发。
蹬蹬蹬,二皇子后退了数步才站稳了脚跟,他骇然的看着老者,此刻老者已经双手平复在琴弦之上,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今日,自己见识到了真正的高人了。二皇子心中狂喜之下,眼中有极为疯狂之色。
“老先生,有礼了！”二皇子执手行礼。
老者睁开眼,看着二皇子,微微点头示意他可以进来。
二皇子连忙整了整衣衫,恭敬的走了进来。
“不知公子可知道此处的规矩？”老者开门见山。
“噢,噢,知道知道,买商铺,送神药。”二皇子连忙说道。
“公子所求何药？”
“可有长生益寿之药？”
“有,东集丙一号商铺,五万两。”
“什么？”二皇子愣住了,东集丙一号,正是自己前几日抵药银的商铺,他早就得到了消息,与之比邻的兵马司要扩地,最迟两个月便会被征用,此刻却有人兜售,还是原来近一倍的售价！
二皇子冷冷一笑,立时明白了,八成这几日售出的商铺,都曾是自己的产业。
“可有青春永驻之方？”二皇子想试探一番。
“驻春膏,西集乙六号商铺,三万两。”
“那提升内力的呢？”
“公子您到底要什么？”老者反问道。
二皇子讪讪一笑,“其实我也不知道需要什么药,不如您给推荐推荐？”
“从解百毒到送子丸,就算毁了容也能容貌尽复,公子想要什么都有！”老翁焚了一香,手不自主的抚在了面前的古琴之上。
复容？二皇子心神一滞,如今的帝京谁需要这复容的灵药？当然是皇后莫属。
如果被大皇子知道此事,求了灵药送与皇后……
想到这,二皇子想都不想的说:“我要这复容的灵药。”
“西集丁八号商铺,二万两,疤痕净”老者翻了翻手中的册子,又补充道:“连服三十天。”
“六十万两？”二皇子快要哭出来了,纵然自己家大业大,接连几大笔花销过后,他也捉襟见肘。
但万万不能让大皇子得到此药。二皇子也是杀伐果决的人物,大不了把自己合伙开矿的那笔银子抽出来,也不能让大皇子和皇后一党东山再起！
“好,疤痕净我要了！”二皇子咬着牙说出了这几个字,他的心在滴血,却强装做无所谓的样子。
“公子果然财力雄厚,曾有多人也意图购买这疤痕净,但都放弃了,公子果决,呵呵。”老者恭贺的说道,可这番话,在二皇子耳中听来,却是如此的诛心！
财力雄厚？我特么的都快被榨干了！
无奈,打落牙齿往自己肚里咽,二皇子如愿拿到了那瓶疤痕净！
待二皇子走远,老者才起身,推开房间里面的暗门,歆瑶由柔霜陪着,在慢悠悠的喝茶。
“姑娘,二皇子上钩了。”老者恭敬的对歆瑶说道。
“海老,你辛苦了！”歆瑶点点头,原来此人便是歆瑶在南岭之时招募的管家,虽然歆瑶离开了南岭,且中途杳无音信,但海老一直守着那个园子,直到近几日才被歆瑶接到帝京。
“姑娘的吩咐,在下必然谨记。”海老神情平静,国字脸上浸染风霜,与之南岭一别,竟然苍老了不少。
花大哥筹建组织的药园,开始并不顺利,索性有海老从旁协助,慢慢捋顺了各项事宜,时到今日小半年的时光,药园已经初具规模,虽然还是个隐秘的组织,但已经有各方势力开始注意到药园的壮大了。
“夏先生过去也好,有他在安全无虞。海老,麻烦你尽快将这百万两银票兑入药园,再按照我画的草图,尽快将‘夺命’铸造好,我知道那种精铁矿不好找,价格又昂贵,你们先通过各种渠道收集一部分,再不够我来想办法。”歆瑶放下茶杯,眯起了眼睛,想着苏儿汇总来的关于精铁矿的情报。
大楚的精铁矿,都是由工部统一开采,由于技术低下,全靠人力挖掘开采,所以开采率很低。工部不愿意养那么多的闲人,所以就将其中的一部分矿山分包了出去,其中最具有实力的分包商就是山鬼家。
传说这个家族有着东洲异域的血统,家族中人都有着异于常人的坚韧和自律。山鬼家族也是四大世家中较具实力的世家,大楚的银庄、金属产业、矿藏基本都有他家的影子在经营。
可以说山鬼家族算是大楚的一个皇商。
她还听说,山鬼家的现任家主是个大孝子,而他的母亲已病入膏肓,只能每日用名贵的药材吊住一口气。
只是,即便歆瑶有法子能至少延续老人半年的生命,却不能毛遂自荐找上门去,又些事失了先机,后面的条件就不好谈了。
“把二皇子得了疤痕净的事放出去,还要言明世上仅此一例！”歆瑶眯着眼,捧着茶杯慢慢的吮吸着,像一只眉眼精灵的小狐狸。
一下子要筹到六十万两银子,二皇子就是再有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八成是想把参股山鬼家精铁矿的份银挪出些来应急。
一旦大皇子收到风声,必然会想办法讨要那复容的灵药,只有他们闹大了,才会引起山鬼家的注意,这便是歆瑶想要的局面。
又坐了片刻,歆瑶从隐秘的暗门离开了客栈。一时感觉茶喝多了,有些腹中饥饿,想起如意楼的肚包鸡乃是帝京一绝,便一时嘴馋带着柔霜,闲庭信步的溜达了过去。
如意楼果然是帝京最火的馆子,还没到正午时分,里面的客人已经快要坐满,几个酒倌儿忙的脚不沾地,熙熙攘攘中一派热闹的景象。
歆瑶找了个靠窗的位子,缓缓坐了下来,今日她也是有心想要亲耳听听,帝京关于她卖商铺送灵药的风评。
要说这么做的启发,还是来自于她在异世之时所风靡的跨界营销之术,虽然这次被她生搬硬套的用了出来,但总体效果还是不错的。
不仅仅那手中烫手山芋般的铺子都倒腾了出去,连带着也为远在南岭的药园筹集了大笔的银子用于维持运营。
正因为歆瑶不计代价的拿银子砸,药园才会以近乎十倍的速度快速的成长起来。
心中正想着,柔霜轻轻唤了声:“姑娘。”
回神的歆瑶疑惑的看着柔霜,顺着她的示意转头看去,竟然看到对面包厢半开的雕花木门内,赤炎天傲正淡然的坐在上席,一双俊目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歆瑶心虚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今日带了人皮面具,柔霜也扮作青衣小童,样貌大改,或许,或许王爷他不会察觉什么的。
歆瑶自欺欺人的想着,没注意到一个人向着这边走来。等回过神看清楚来人,歆瑶才发现,此人不正是大皇子么？
大皇子径直走进了赤炎天傲所在的包间,人家兄弟两下馆子吃顿饭,自己也能赶上,还能好求不巧的坐在人家的门口,这运气也是没谁能比了。
歆瑶有些自嘲的想到,吃到口中的佳肴也没了兴致,如同嚼蜡一般。
正准备走,却迎面又来了一人,二皇子人逢喜事,一脸嘚瑟的走了过来,边走还边大声说道:“大哥,你们在哪？”
大皇子的人适时的引着二皇子进了包间,只听里面寒暄了几句,便进入了正题。
“大哥,实不相瞒,今日我得了个好东西,你知道的,我府上的那个宠姬石榴榴,被她自己养的猫抓花了脸,留下了几道伤疤。今日我买了一副祛除疤痕的灵药,仅仅用了一日,她就说有效果！”
歆瑶无奈的用手捂住了额头,有心不再听下去,但奈何二皇子似乎有意将此事宣扬出去,真是不作死便不会死,到是省了自己的事了,不必替他放话了。
二皇子夸张的说着,他仿佛在等着大皇子求他,求他将药让于他。
大皇子很配合的露出了一副惊讶的样子,一面说着虚无空洞之词,一面拿眼睛狠狠的剜了二皇子几眼。
二皇子折腾了半响,看见面前的两人一个装呆,一个自斟自饮,全然没有接招的样子,心中不禁盘算着事哪里出了问题。
大皇子心中冷冷一笑,那复容的灵药,有也就罢了,献给母后必然能让凤容大悦,但没有又怎样,父皇对母后的厌恶,本来就不是因为容貌,复容又能如何呢？能挽回父皇的圣心么？
难得大皇子聪明了一次,二皇子自演自导的戏最终以无人抚掌而收场。
赤炎天傲将两个皇兄都看在眼里,他眼底有着微凉的笑,却一言不发的喝着酒。
他的眼睛时不时的瞟向门外,透过那道缝隙,他可以看见她,一脸怅然的咬着筷头,仿佛思考人生般的踌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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