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荫出去后,屋内只剩下易晚一人。
她没有点灯烛,坐在黑暗中,脑子一下被事情填满。
关于易峰,关于林中月易雅兰,关于素未谋面的母族之人,还有捉摸不透忽然改变的帝谌……
“你在想他?”心里那道声音冷不丁出现:“易晚,没有我的提醒,你又一次心动了?”
易晚蹙着眉,冷声回应:“没有!”
“别否认了,你身体的反应不会骗人。”那声音高高在上,明明和易晚的声音一样,却无比刺耳。
“口是心非,帝谌略施小计,你的心就控制不住跳动,越来越快,这正是心动的兆头!”
易晚实在是烦躁于被人控制,没有隐私,一举一动都被不知名的东西监视!
她反击道:“帝谌那样的男人,清风霁月萧萧肃肃,仿佛月宫仙子一样皎洁难以靠近。”
“不论本事容颜还是他的身份,都完美无缺,单独拎出一条足以叫女子爱慕。”
“我也是女子,偶尔控制不住,这难道不是正常的吗?”
“哼,正常?”那声音带着的轻蔑更浓:“你真是执迷不悟,那是普通男人吗?”
“他对你的神情对你的顺从都是假象,他有目的,你清醒点好不好!”
易晚沉着眉眼,虽然看不到那声音的出处,烦躁已然抵达了顶峰。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烦躁不安,怒声道:“你要我怎么样?”
“既然你是我的神识,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应该也知道我的遭遇。”
“望鹤门的事情即将落幕,这个节骨眼你能不能不烦我?”
那声音没想到易晚反应如此之大。
安静许久之后,声音带着愠怒哼道:“好,我不管你,且看你将自己送入虎口。”
“到时被吃干抹净,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易晚没有再回答。
担心被那道声音察觉,她不敢再想任何事,索性去榻上躺着,整个人放空,什么也不想。
可,越不去想,很多画面却不受控制跃入脑海。
有姮晚和帝谌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亲密。
有常景棣为云晚意甘愿放弃一切,随她隐居的深情。
还有两世之间,他们遭遇的种种困难。
但不管是帝谌姮晚,还是云晚意常景棣,他们彼此间的心从未动摇,一直坚定者彼此。
那些原本很抵触的画面,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在接受。
意识到这点,易晚更是烦躁,她翻了个身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
月色中,望鹤门的主子们都没睡着。
经历过白天的惊心动魄,大家各怀心思,各有担忧,没人能睡得着!
易雅兰等了好久,没有等到林中月的消息,先一步等回了杨树。
杨树紧赶慢赶,一刻也不敢停歇,趁着夜色进雅兰苑叩开了门。
“怎么是你?”易雅兰看清楚来人,诧异过后将人迎进门,迫不及待问道:“如何了?”
“看了。”杨树嗓子干的冒烟,声音沙哑:“我亲眼盯着林宗主把信看完,他怒火漫天,差点失控。”
易雅兰看出他又饥又渴,拿出宵夜用的点心,倒了安神的茶水递过去:“辛苦你了,你先吃点东西。”
接连赶路耗费精力,他实在是饿了,也没客气。
一口气喝完茶水,又胡乱塞着点心,杨树满足又含糊不清道:“多谢师妹,师妹真贴心。”
易雅兰蹙了蹙眉,催促道:“外祖父有没有什么东西让你带回来?”
“啊?”杨树一顿,咽下嘴里的东西,摇头道:“没有,林宗主说会亲自过来。”
“我着急回来跟你报信,所以没等林宗主一起,算着时间他应该走到半路了。”
易雅兰咦了一声:“亲自来?”
“对啊。”杨树吃了点心还是渴的厉害,又自顾倒了一杯水喝完:“林宗主是这么说的。”
“话说回来,林宗主待你真不错,他还问我关于你的事来着。”
易雅兰受不得他一口气不说完,一点点往外挤,烦躁道:“哎呀,你能不能直接把话说完?”
杨树听出她语气不善,小心翼翼道:“师妹,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没有!”易雅兰忍着怒火:“事情紧急,我实在着急知道始末,这才语气差了点。”
杨树放下点心和茶杯,连忙认错:“是我不好,我这就从头到尾说给你听。”
杨树抵达逍遥宗,已经天色擦黑。
凭他的身份,本来是不好见到林啸山的,还是易雅兰给的令牌起了作用。
林啸山不屑和杨树说话,弄清楚来意后,直接拆开信。
看过几眼过后,林啸山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差了,等潦草看完,他早就面色涨红转黑,勃然大怒。
甚至不顾杨树这个外人还在,直接发作,一把掀了桌子。
说到这,杨树后怕的擦了把汗:“林宗主发起火来太可怕了,当时我差点没骇的跪下。”
易雅兰嗯了一声:“外祖父平日最是威严,发起火来当然可怕,你继续说!”
杨树点头:“后来林老夫人听到动静来了,责怪了林宗主几句,说有贵客在家,不该失态。”
易雅兰了解自己的外祖母心高气傲,断不会把杨树视作贵客。
她忍不住问道:“贵客?你去的时候,逍遥宗还有别的客人?”
“我没看到其他客人。”杨树赶紧道:“不过林老夫人话里话外,提及白云城秦家来人了。”
“她说的贵客,多半是指秦家的人。”
“秦家,我姨母?”易雅兰更是疑惑:“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收到风声?”
“这我就不知道了,林老夫人也没说啊!”杨树为难道:“我这身份,总不好直接问林老夫人。”
易雅兰眉心紧锁——姨母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若单是她归来,外祖母不会说贵客二字,除非跟她一起回逍遥宗的,还有秦家举足轻重的人!
杨树打量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往下道:“林老夫人规劝下,林宗主虽没有继续发火,但从那样子看,怒意还在。”
“他隐忍着情绪,最后想起我还在,就说他收拾一下东西,会立刻赶来望鹤门。”
“之后我就先走一步了,林宗主肯定会很快过来的。”
易雅兰沉吟片刻,小声分析道:“从逍遥宗过来,以外祖父的修为,最多半盏茶的时间。”
“你和我说了这么多,还不见外祖父的身影,只怕出岔子了。”
杨树啊了一声,小声道:“不会吧,林宗主的修为一般人不是对手。”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易雅兰不放心,道:“师兄,我知道这么说让你为难。”
“但我还是要劳烦你帮我跑一趟逍遥宗,务必要让外祖父把东西先给我。”
杨树诧异的看向她:“现在?”
“对。”易雅兰看出杨树有些许抗拒。
也是,望鹤门距离逍遥宗不算很远,但也不算很近。
杨树的修为匆忙来回已经很吃力了,再来一趟,累的和牲口似的还浪费修为,他肯定不愿意。
想了想,易雅兰起身从抽屉中拿出一个新荷包递给杨树:
“师兄,不瞒你说,我早就绣好了想送给你的,奈何哥哥伤了身子,实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
“现在我按照计划把它送给你,等望鹤门的事情结束,我就告诉爹爹心悦你,要跟你成婚。”
杨树惊得几乎跳起来:“师妹,你说什么?”
“我心悦你。”易雅兰避开杨树炙热的眼神,声如蚊蝇道:“待事情结束,告知爹爹,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啊?”杨树又惊又喜,兴奋的不知如何是好:“真的吗,为何你从前不说?”
易雅兰本就在说谎,闻言更是抵触。
她担心被杨树看出异常,别开脸侧向一旁:“这种小女儿家的心思,怎么好说出口。”
“哎哎呀,师兄你别追问,人家不说了!”
她逃避的样子,落在被馅饼砸中的杨树眼中,简直是含羞带怯,妥妥的小女儿神态!
杨树昏了头了,收下荷包看了又看,小心翼翼的放在心口处:“师妹放心,我绝对不会辜负你的心意。”
易雅兰点点头,抬眼飞快瞥了眼他:“那现在,你愿意帮我吗?”
“当然了!”杨树瞧着易雅兰面上的红霞,兴高采烈道:“别说去一趟逍遥宗,就是十次八次我也愿意。”
“你还有什么话交代,一并说了,我这就去!”
易雅兰摇摇头:“信上写的很清楚,你去了,外祖就明白。”
她像是不忍心,又道:“师兄,我不是利用你,你若是不想去可以拒绝,我知道你也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杨树笑的后槽牙都能看到:“你我以后是一家人,为你我什么都能做!”
说到激动处,他一把拉住易雅兰的手。
连着奔波没有休息,刚才又吃了点心,杨树的手潮湿黏腻。
挨到的瞬间,易雅兰差点把人推开!
她忍着恶心反感,笑了笑:“那就麻烦师兄了。”
有了易雅兰爱的鼓励,杨树精力充沛,仿佛刚吃了灵丹妙药,随手揣了几块点心,再度消失在夜色中。
人一走,易雅兰立刻用帕子擦手,尤其不够,又去打水洗手。
用花瓣水洗了好几次,那恶心的感觉总算消失了。
易雅兰坐在桌前,心腹未归,林中月那边迟迟又没有消息传来。
她越来越烦躁,也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怎么去了这么久?”易雅兰坐不住,再度起身来回踱步,自言自语道:“几个时辰了吧?”
“就算易峰不答应,总该有个消息才是,难道林中月中途反悔了?”
她担心出问题,决定先去林中月的院子察看情况。
林中月院子灯火通明,丽桃打扫完屋子,重新置办好被砸烂的东西,也在焦急的等着。
听到院门想,丽桃欣喜迎上前。
看到开门的是易雅兰,她蹙眉道:“二小姐怎么来了,我们夫人呢?”
“我还想问你呢!”易雅兰没好气道:“夫人怎么还没回来?”
“自打夫人去找门主,到现在还没丁点儿消息。”丽桃说话间意识到不对,颤声道:“该不会出事了吧?”
易雅兰倒没想那么多,没好气道:“能出什么事,我爹成了废人,站起来都费劲。”
“夫人好歹是正常人,就算他要动手,夫人也能跑了。”
丽桃心里不安,小声道:“若没问题,为何去了那么久,要不去门主那边瞧瞧?”
“你去啊?”易雅兰语气很差,烦躁的情绪也爆发了:“一个个的,都是废物!”
丽桃脸色同样不好。
但易雅兰好歹是主子,丽桃不敢反驳,只能愤愤道:“二小姐,夫人离开前交代不准我去打扰。”
“我要是能去找夫人,早就去了,人是听了您的安排才去找门主,您总要负责吧?”
易雅兰无意跟她争执,再说她也担心出问题:“算了,都是没用的东西,我去就我去!”
丽桃不放心,远远跟着易雅兰。
比起林中月院里头的灯火辉煌,易峰院里萧索不少。
昏暗的烛光跃在窗棂上,平添萧索。
不知道为何,越靠近,易雅兰心里越没来由慌张,心跳的很快。
等走到门边,她的眼皮也跳了起来……
永安阁,易晚刚迷迷糊糊眯着,忽然被绿荫的声音惊醒:“少主,出事了少主!”
易晚睡意被打断,头昏脑涨,勉强睁开眼,嘟囔道:“绿荫,你别一惊一乍的。”
“真出事了。”绿荫掀开床帏跳上榻:“杀人了,出人命了!”
易晚瞬间清醒,瞌睡一下没了:“你说什么?”
“杀人了!”绿荫激动道:“易峰杀了他夫人,我亲眼看到,不会有错!”
易晚猛然从榻上坐起来,眼皮狂跳不止。
绿荫一边拽来衣裳递给她,一边道:“整个屋内都是血,那场面都要把我看吐了。”
易晚回过神,边穿衣裳边问:“说具体点。”
她知道今晚林中月必死,但易峰亲自动手,还是把她的好奇心拉满了。
毕竟易峰那个虚弱劲儿下床都费劲,别说杀一个正常女人了。
林中月再不济,也多少会点功夫,从易峰手下逃生应该不成问题。
“林中月去找易峰谈条件。”绿荫回忆着当时的情况道:“她开门见山,要给易峰灭魂丹的解药。”
“易峰不相信,林中月自然要辩驳解释,一来一往,说着说着忽然莫名其妙回忆起从前。”
“从两人怎么相识到相爱,说到两人的心酸和不得已,两人都泪眼汪汪真情流露。”
绿荫说到这,深深叹了一口气:“瞧那样子,我还以为两人要拥抱和解呢。”
“谁知道林中月感动的痛哭流涕之际,忽然倒在地上。”
易晚眉心一跳:“中毒了?”
“迷药。”绿荫的神色从唏嘘变成了鄙夷:“易峰真不是人啊,什么回忆从前感受美好都是假的。”
“那狗东西纯粹为了拖延时间,等迷药生效!”
易晚哼了哼:“不算意外,易峰这人本就没良心,有第一次,也就有第二次。”
“你还是继续说事情吧。”
绿荫想到血腥的场面,蹙眉往下道:“林中月昏倒在地,却又没有完全昏迷。”
“她只是不能说话不能发出声音也不能动弹,人是清醒的,眼睛还能动。”
“就这样,她亲眼看到易峰从轮椅上起身,拿过匕首在她脖子上比划。”
绿荫满是鄙夷,道:“他若真给林中月一个痛快,我还不觉得残忍。”
“剩下的,要么不说了吧,免得吓到少主。”
易晚只觉得快意:“林中月欺负我多年,还和易峰一起杀了我娘,残忍是她应得的下场。”
“这么坏?”绿荫的同情荡然无存:“难怪易峰比划着匕首,逼迫她说出自己做过的所有恶事!”
“原来林中月口中的人,竟然是你啊!”
“易峰这么做了?”易晚奇怪的看向绿荫。
绿荫点头:“是啊,易峰完全听着呢。”
易晚心里升起了疑惑——没残废之前的易峰,逼迫林中月说出自己的恶行,尚且有本事留下痕迹,当做罪证示人。
残废后,这么做毫无用处!
绿荫没看出易晚的神情不对,继续道:“等林中月说完,易峰如对待生死仇敌,一刀刀割开她的血肉。”
“他存心折磨人,一直再说都是林中月害的他这般悲惨,快两个时辰了,林中月才咽气!”
“人死了 ,我赶紧回来告诉你。”
易晚意识到不对,赶紧穿衣裳:“走,现在去易峰那边。”
“做什么?”绿荫拉着她:“别去了,场面真的吓人。”
“易峰这么杀人,完全不符合他的性子。”易晚快速穿好衣裳,道。
“我怀疑,他还有后手,你离开报信的时间,兴许会错过更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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