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易晚的注意,易雅兰想走是走不掉了。
她身边唯一能使唤的婢子,早前在门口就被她派去给林啸山报信,到现在都没回来。
易雅兰心里七上八下,只求这把火暂时别烧到自己身上,更祈求林啸山最好已经把证据销毁,没留下任何把柄!
不然她还没坐热乎的少主之位岌岌可危!
五长老的医术,不需要仔细甄别,稍微搭脉后立刻有了结论:“紫衣说的没错。”
“易门主体内的确有灭魂丹的存在,从症状和脉象看,才刚入体不久。”
虽然早就确定,但从近乎权威的五长老口里说出来,易峰的心都凉了。
他赶紧问道:“敢问五长老,灭魂丹可有解决的办法?”
“刚进你的身体,还能挽救。”五长老蹙着眉,没有给大多的希望:“只是你本来就因为混灵散病了多年,身体底子太差。”
“而解灭魂丹的灵药近乎于以毒攻毒,你的身体不一定能承受住,所以就算解毒,只怕你依旧时无多日!”
“什,什么?”易峰瞪大眼,不顾身份,赶紧抓住五长老的手:“你医术超群,难道也没办法?”
五长老睁开他的手,哼道:“我是灵医,不是神仙,你这身子被毒药和混灵散侵蚀,能活到现在已经不易。”
“若没灭魂丹,经过调理兴许还有几十年活头,现在嘛,哼……”
易峰放开他的手,像是放开了救命稻草,整个人都在颤抖着。
从突破失败成为废人,他一点点适应自己的病体,也接受死亡一日日临近。
可后来,易晚告诉他一切都是人为,给他活着的希望。
吃过易晚给的丹药后,他甚至能感觉到明显的好转!
这欣喜才维持一日,竟又被打落谷底!
易峰无法接受,也不想接受。
五长老看到他的颓然老态,不免想到十几年前,初登望鹤门门主之位的易峰。
那时候易峰是新起之秀,多少人都看好,觉得他前途无量。
唏嘘之余,五长老不忍道:“不过呢,易门主若是心态好,出现奇迹也不一定。”
易峰看懂了五长老的神情,惨笑道:“要是真有奇迹,多年前就应该有了,不会等到我躯体残破这一日。”
“不给我希望,反而更好!”
五长老蹙了蹙眉,意味不明道:“人嘛,没有希望就如一潭死水 。”
易峰的悲伤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旋即,心里涌现的酸涩和恨意交织。
他猛然抬头,问道:“五长老,我人都要死了,还请你告诉我真相。”
“除了灵仙宗的灭魂丹之外,剩下仅存的两颗在哪儿?”
五长老一顿,眯着眼道:“你不知道?”
“实不相瞒,这灭魂丹我今日才从紫衣姑娘口中听说。”易峰疾声道:“我要是知道,也不会质疑紫衣姑娘,闹出误会了。”
五长老意味深长的看向林中月:“夫人呢?”
林中月正神游天外,冷不丁被叫到,吓得心头一颤:“啊?”
“夫人也没听过灭魂丹?”五长老不厌其烦,再度问道。
林中月赶紧摇头:“我和门主一样都第一次听说灭魂丹,哪里会知道呢?”
“在逍遥宗。”五长老的视线,从林中月脸上转到易峰身上:“剩下两颗灭魂丹,都在逍遥宗!”
此话一出,屋内顿时鸦雀无声。
“这,这怎么可能呢?”林中月虽有猜想,依旧接受不了:“灭魂丹可是十级以上的丹药!”
“逍遥宗在灵仙宗之下,灵仙宗都只有一颗,逍遥宗怎么会有两颗?”
不等五长老回话,她又辩解道:“我从未在逍遥宗见过相关卷宗,连听闻都不曾有,敢以言灵术起誓,绝对不是说谎!”
“我相信你。”五长老笑了笑,解释道:“不知夫人知不知道,当年你们逍遥宗出了一位天才丹师?”
林中月意识到了什么,点了点头。
五长老本来就没指望她回应,继续往下,道:“那位丹师自小就有超乎常人的天赋,十岁能炼出十级灵丹,被多少人称赞仰望。”
“可惜,他没有走正路,许是年少成名,也或许是炼丹路上没有对手,他开始变得狂妄自傲。”
“炼制寻常丹药已经不能满足他的虚荣心了,竟然滋生邪念,炼起了各种霸道禁丹。”
“这灭魂丹便是他独创,问世以后闹得沸沸扬扬,害死了好几个尊者,关键在于这东西悄无声息。”
“没症状之前,谁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中了灭魂丹,一时间人人自危,生怕被害。”
“也正是因为灭魂丹,才导致那位丹师的死亡!”
小团子听到这,忍不住插话发问:“他自己也吃了灭魂丹?”
“回小祖宗,当然不是。”五长老面对小祖宗时态度很好,耐心解释道:“不走正道的丹师,对整个修行界来说都是祸害。”
“最后这位丹师被正派抓住活活烧死祭天,他那些个霸道邪丹 ,也随着他的死消失。”
“天才丹师死后,仅存的三颗灭魂丹本来也要随之销毁,但经过商议,一致认为还是留着最后的三颗。”
“一来警醒后人切莫误入歧途,二则是以备万一,免得那天才丹师私下还流出了灭魂丹,方便比对。”
“灵仙宗作为万宗之首,当然要收藏一颗,剩下两枚留在逍遥宗。”
林中月听完,差点吓得从椅子上摔下来。
易雅兰更是握紧了拳头不知所措。
真相他们几人早就心知肚明,闹在明面上,要如何收场?!
灭魂丹要的不仅是易峰的命,还要他魂飞魄散,易峰可不会像对待蛇妖一事,悄无声息没下文!
沉默中,小团子恍然大悟,脆生生的声音格外明显:“啊,我懂了,是逍遥宗的林老头害望鹤门的易老头!”
易晚点头:“多半如此了,灭魂丹既然收藏在逍遥宗,也就逍遥宗宗主能拿到吧!”
易雅兰下意识要为林啸山说话。
可看到易峰紧绷的脸色,她一个字也不敢开口,生怕引火烧身!
林中月更不想开口。
她对林啸山的怨恨越发浓郁——为了林啸山的大计,她的幸福,她孩子的一生,所有一切都搭进去了。
林啸山还是不满足,竟要用这等法子害死易峰!
难道他就从未考虑她这女儿的处境?!
易晚拉着小团子看好戏,只恨失策了,没抓上一把苍术做的蟹黄瓜子来。
五长老和紫衣置身事外,除了诧异,并没有太多的表情。
诡异的沉默还在继续。
忽然,易峰的手愤然落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把各自思考的人吓了一跳。
五长老蹙着眉,起身道:“事关易门主家事,我们灵仙宗就不参与了。”
“没别的问题,我先带紫衣走。”
“五长老且慢。”易峰颤抖着声音,带着哭腔道:“逍遥宗欺人太甚,林宗主更是要用这般残忍的法子杀我。”
“求五长老帮我做个见证,要有对峙的那一日,还请五长老出面!”
五长老嘶了一声,连连拒绝:“易门主,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不好定性。”
“暂时只有灭魂丹为证据,而保存灭魂丹的是历任逍遥宗宗主,天才丹师死了多年,逍遥宗的宗主也换了好几任。”
“保不齐就是其中哪一任将灭魂丹放出去了,谁也无法说清楚!”
五长老是灵仙宗的人,不屑裹挟在其他宗门的争斗中。
要不是老祖宗下令,他的身份绝对不会出现在这儿。更别说同意帮易峰作证了!
易峰却是咬着牙关笃定道:“不,一定是林啸山林宗主!”
“啧。”五长老不耐的看了眼一脸惨样的林中月,道:“易门主恕我直言,林宗主是你岳丈。”
“二小姐嫁给你为续弦,这些年要不是林宗主背后支持,以你残破身躯怎么能撑着望鹤门不垮?”
“要说旁人害你,我倒是相信,这林宗主对你出手嘛,怎么看都不大可能。”
“不光是我,就算消息传出去,绝大多数人都会跟我一个想法,所以我不能答应你。”
这个见证五长老要是不做,谁会相信呢?
毕竟就跟五长老说的一样,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想法。
这些年不光是林中月伪装极好,林啸山更是不动声色,谁也不相信他们父女会布十几年的局,就为了害易峰!
易峰无奈之下看向林中月,冷声道:“你把那些事说给五长老听!”
林中月心里发冷,下意识避开易峰的视线。
她哪里敢啊,选择跟易峰坦白,是要借他的手帮易长赫,再悄悄对付林啸山。
可这计划还没开始呢,所有的底牌都暴露了,她现在怎么敢公然和林啸山作对?
且不说她一切荣耀都来自逍遥宗,就是林老夫人的身份,也不容她胡来啊!
林中月垂着眼眸,声如蚊蝇:“门主说的哪件事?”
“林中月!”易峰瞬间明白她的意思,寒着脸怒声道:“你之前亲口告诉我的一切。”
“是林啸山逼迫你往我吃的东西里加混灵散,也是他命人在丹药中下毒,我成了这样都是林啸山所赐,你说啊!”
林中月支支吾吾,不肯开口。
五长老冷眼看着,只觉得易峰在强迫林中月作伪证。
易峰一个废人,望鹤门又是强弩之末,林啸山疯了才会动用封存的灭魂丹去对付易峰。
那跟用必杀招打蚊子有什么区别?
易峰看出五长老的想法,也看出林中月要当缩头乌龟。
他转而看向易晚。
易晚挂在嘴边的笑意尚未消失,对上他的视线,毫不掩饰的挑眉。
易峰没有计较,沉声道:“你跟他们说。”
“我说什么都没用。”易晚一脸无辜:“五长老说的很清楚了,要有证据,否则就是无端攀咬。”
易峰咬着牙关,反问道:“你不怕我鱼死网破,把一切都说出来?”
“我是真没办法。”易晚无奈道:“五长老能来望鹤门,不代表五长老听我号令。”
易峰的威胁,自以为能控制易晚,殊不知这正是易晚想要的结果!
回到望鹤门见识种种后,易晚深知一个道理——计划赶不上变化。
比起之前和林中月易峰周旋,她倒是觉得,鱼死网破也不错!
林中月林啸山包括易峰统统不好过,当年云氏的死就会被揭露出来,不用她费尽心思去谋划了!
“好好好。”易峰看着易晚不动声色的脸,怒极反笑。
再想到自己时日不多,心下骤然生出毁灭一切的想法。
他索性一拍桌子,道:“既是如此,我只能说出真相了,五长老,林啸山费尽心思对付我,就是要我手中的秘宝!”
“秘宝?”五长老狐疑的视线,从易峰身上转向易晚:“什么秘宝?”
他没看懂这父女二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更准确的来说,从诊脉开始,易家这一个个的反应都不对劲。
有人心虚,有人躲藏,还有人理直气壮,除了短暂的惊讶后,他们更像是明白内情!
易峰的声音,拉回五长老的思绪:“我手中有一个叫人神往的秘宝。”
“当初我能坐上门主之位全靠它帮忙,不知道秘宝怎么被林啸山知道了。”
“他利用我对林中月的信任,往我吃食里面下了混灵散,收买灵医,隐瞒给我投毒的事。”
“这些年我都被蒙在鼓里,还以为自己时运不济才突破失败,原来是林啸山的计划。”
“他这是要逼迫我拿出秘宝,再让我死无葬身之地啊,其心歹毒,求五长老帮我!”
五长老神色复杂:“要真是这样,易门主可以发号勒令棋召集修行之人,当众揭穿林宗主的罪行。”
“我会的。”易峰含着泪意,道:“但我要请求五长老出面为我作证!”
五长老拧着眉心,一时间没有答话。
他是真不想卷入这种事当中来,一个不好,灵仙宗也会被人猜疑。
沉吟片刻,他还是不想趟这趟浑水,转向易晚道:“大小姐,这些实在是你们望鹤门内部的事情。”
“我一个外人,的确不好插手,还请大小姐劝劝门主吧!”
说完,他起身拉着紫衣的衣袖,道:“我们先走。”
紫衣嘟着嘴,还想跟易晚多聊一会儿。
但看五长老不悦的脸色,紫衣只能跟着先离开。
一边走,她一边回头,对易晚眨眼:“大小姐,我们很快会再见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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