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阅知情绪激动,越说越不甘心。
隔了好久,她的情绪才逐渐稳定,无可奈何道:“我生在那样的环境中,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否则,也不可能同意父君的要求。”
“见到你舅舅后,把他当做一生救赎攀附,远离魇族。”
“可不管如何,我不想苏家出事,不想你舅舅出事,所以我选择了配合。”
云晚意听到这,试探道:“威胁你的人,是咺引道长?”
“不是。”虞阅知抬眼,和云晚意四目相对:“那个人,我不能告诉你。”
“为何?”云晚意眼睛微眯,从她细微的表情分析她话中的真假:“事到如今,你难道不想解决问题?”
“我当然比谁都想要解决问题,想把此事平息。”虞阅知苦笑道:“可身在我的处境,你就会知道这种想法有多奢望。”
“这个人,告诉你之后只会引来更大的乱子,你只需要记住,不能相信任何人!”
云晚意脑中划过种种可能,凝神道:“是谁?”
能让虞阅知如此谨慎,难道又是皇上?!
不过这个可能性划过脑海,很快就消失了。
皇上若是拿着苏将军府这个大的把柄,早就出手了,何必如此迂回?
虞阅知苦笑道:“王妃,很多事你不知道更好,这个人我的确不能说,该说的,我全部告诉了你。”
“你知晓了我的一切,要赶走我也好,要杀了我也罢,都行,只求你一件事,别告诉苏威。”
“我从未想过破坏苏家,也从未想过害他,更不想让他觉得我很不堪。”
云晚意想到苏威传回来的暗号,那句“小心她”。
“舅舅可能早就知晓了你的身份。”云晚意叹了一声,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但舅舅对你也是真的,你生孩子那阵子,舅舅专门赶回陪同,还叮嘱我要仔细照料。”
“他的确对我很好,给了我这辈子所有的爱意和呵护。”虞阅知红着眼眶,抬手捂住脸颊,身子轻颤:
“是我对不起他,若有来生,我只能结草衔环报答了。”
“说来生还早。”云晚意顿了顿,再度道:“你把指使你的人说出来,我可以帮你。”
“要能说,我早就告诉你了。”虞阅知抬起头,和云晚意四目相对,沉声道:“事已至此,我无颜面对。”
“王妃,我会离开上城,离开北荣,不会对苏家造成任何威胁,亦不会成为苏家的把柄。”
云晚意看着虞阅知,叹道:“你宁愿离开上城,也不愿意把事情和幕后之人告诉我。”
“罢了,既然是你的选择,我也只能尊重,离开北荣,你打算回魇族?”
她不再追问,虞阅知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声音带着哭腔,道:“魇族是吃人的地方,感受过温暖,我何必回去?”
“团圆还小。”云晚意问道:“还有两个表妹,她们尚未及笄,你放心留下他们?”
“将军府毕竟是多年忠烈之家。”虞阅知哪怕不舍,也要做好取舍:“孩子们在将军府,必有好的前程。”
“将军明事理,苏威也是个好父亲,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话已至此,云晚意没有再劝,拿出防身的解药和毒药递给虞阅知,道:“要离开这很简单,难的是以后。”
“相识一场,希望你平安,若苏家躲过这一劫,往后回来也不迟。”
虞阅知没有推辞,接过几个药瓶和药包,眼泪又一次决堤:“多谢王妃,若有缘分能再续成一家人,我再谈对你的报答。”
云晚意一顿:“其实,我也对不住你,按照舅舅和几个孩子来说,我应该留下你。”
“可正如你自己所言,你留下对舅舅对苏家都是威胁,不如离开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嗯。”虞阅知点点头,道:“刚才父亲和母亲都受了惊吓,王妃前去安抚吧。”
“我等会就收拾东西离开了,无颜面对,也就去告别了。”
云晚意去看苏震天和苏老夫人,顺便说了虞阅知的事。
苏震天叹了一声:“果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当年你舅舅要娶她,我就知道不好。”
“她离开也好,不止对苏家,于她自己而言,也能更安全。”
“就是可惜了几个孩子,你舅舅不在家,外祖母又病着……”
“这也算个很好的机会。”云晚意安抚道:“不管舅母是被谁收买威胁,皇上对您的疑心和防备是真。”
“舅母离开后,您用外祖母身子不好,家里孩子需要人照顾为由,把所有兵权都交上去吧。”
苏震天上一次跟皇上提及解甲归田时,保留了一部分兵权。
皇上对此不满更甚,只是碍于苏震天为北荣付出的心血,不想在明面上撕破脸。
苏震天闻言,面色凝重,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可如今的苏家……”
云晚意提醒道:“外祖担心交出所有兵权,皇上会卸磨杀驴,可您想想,兵权对于如今的苏家而言,才是杀人的刀。”
“您在对战魇族的前线多年,所有将士只听命于您,您在军中的威望比那兵符还管用,这不是好事。”
苏震天端起茶杯,手微微颤抖着:“我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放心不下我的将士。”
“他们跟随我出生入死多年,要是主将不再是我,他们的下场只怕好不到哪儿去。”
“您年事已高,总有离开的那日。”云晚意顿了顿,叹道:“不是还有舅舅在吗?”
苏震天考虑良久,终于喝了一口茶,应道:“好,就按你说的,我把这所有的兵权上交,不再过问!”
云晚意说不上来心头是什么感觉。
前世苏家没有好下场,是因为她错信了人,这才导致苏家灭族。
这一世和前世不同,苏家早早被皇上盯上,甚至下了玄医一脉的毒。
但不管哪一种,苏家能脱离危险,对她而言,总归是好的。
和苏震天商议了一番后,云晚意起身告辞。
临走时,却被苏震天叫住:“晚意,你等等。”
“什么?”云晚意回过头,疑惑道:“外祖父还有何事?”
“这个。”苏震天从身上的暗袋中,拿出一个银质的牌子,递给她道:“交给你了。”
云晚意的眼睛,在看到银牌的那瞬间,猛然放大——这,就是前世苏震天交给她的兵符!
苏家是武将之家,早早就有隶属于自己的苏家军,只听命于苏家的号令!
前世常牧云忌惮不已,百般算计甚至杀了云柔柔母子讨好她,正是因为这支精锐。
那股惊诧只出现一瞬,就被云晚意隐藏起来,她定定的看向苏震天,故作不认识:“外祖父,这是?”
“号令苏家军的兵符。”苏震天步步靠近,把银牌塞到她手中,语重心长道:“苏家不一定能保住苏家军了。”
“这兵符放在你手中最安全,或许关键时候还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这兵符,外祖父为何不自己拿着?”云晚意顿了顿,小声道:“皇上忌惮苏家,若还有手段……”
苏震天苦笑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兵符在我手中不安全,你拿着,将来许有用得上的地方。”
没想到今生,外祖父以这种方式,把兵符交给她了。
云晚意想了想,接过兵符道:“那我替您先保管,等苏家的危机解除,我再还给您。”
“给了你,就是你的。”苏震天缓缓闭上眼:“那个什么玉夫人找上门来,我担心很多事会逐渐浮出水面。”
“单是包庇前朝百里氏遗孤一事,足以让苏家所有人丢命。”
“事情还没到那地步。”云晚意把兵符收好,轻声道:“连珏的事过去这么久,死无对证。”
“只要您一口咬定不知道,没人能把此事坐实。”
从苏家离开,云晚意去了德善堂一趟。
章掌柜看到她,又惊又喜:“早听说王妃回来了,看到您平安就好。”
“这段时间你辛苦了。”云晚意拿出准备好的钱袋子递给他,道:“洪钟马上来德善堂,这德善堂,交给你们二人打理。”
“小人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岂能收您的银子。”章掌柜赶紧推辞,道:“再说德善堂能渡过这个难关,全靠您先前积攒的福德。”
“不管如何,你到底辛苦。”云晚意不由分说,把钱袋子给章掌柜,道:“除了来闹事的,其他可有异常?”
“没有。”章掌柜摇头之余,又想到一件事,改口道:“那日来闹事,是有人指使的!”
“这个我知道。”云晚意听熙然郡主提过,叮嘱道:“往后来抓药,脉案和售出全要记载,别让人钻空子闹事。”
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这个叮嘱,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本来天色就晚,折腾一趟,再回镇北王府,天色已经黑透了。
常景棣早就从宫中回来,命人准备好饭菜,就等她了。
瞧见她进门,常景棣放下手中的书,打趣道:“你要再不回来,我可要派人全城寻你了。”
“别提了,去苏家本是问连珏的事,谁知道整好碰到玉夫人。”云晚意挨着常景棣坐下,道。
“玉夫人去苏家做什么?”常景棣十分自然,给她按着肩膀放松。
云晚意把事情说了说,道:“林逸极有可能没撒谎,这玉夫人的确是百里氏的后人,否则她不可能出现在在苏家,逼问连珏的消息。”
“那。”常景棣动作一顿:“她知不知道你的身份?”
“能寻到苏家,离知道我的身份也不远了。”云晚意想到林逸的话,道:“玉夫人要留我一命,估计是有这个猜想。”
“毕竟云恒益曾说,我眉眼间和连珏越来越相似。”
“玉夫人的所有动作都在说明,她想要摧毁北荣。”常景棣继续按着肩膀,道:“她知道你的身份不是件好事。”
云晚意苦笑道:“坏事都扎堆了,不差这一件。”
“既是如此,不如干脆什么也别想。”常景棣安抚她,道:“忙了半日,也该用膳了,后厨准备了新菜式,你尝尝。”
在常景棣身边,云晚意的心很快就平静下来。
吃过晚膳,还是各自入睡。
次日一早,云晚意醒的很早。
刚醒,就见寒露进门通报:“王妃,和您想的一样,那讨厌婆子又开始了,这一次身边还跟了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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