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自取其辱
舒云澜跪下，“媳妇确实有事要禀告，还请婆母答应。”
潘氏目光一动，“你且说来。”
“我想为夫君立一座衣冠冢。”
“什么？”潘氏以为自己听错了，神情滞住，“立衣冠冢？给谁？”
垂下的眸中芒锐闪过，潘氏以为拿贞节牌坊能控制死她，她就以牙还牙，让潘氏眼睁睁看着给还活着的儿子造坟。
“夫君已经战死沙场七年了，跟他一同出征的人都已经安息。我实在不忍夫君在泉下无依无靠，做孤魂野鬼，请婆母成全。”舒云澜说得声泪俱下，用心良苦。
潘氏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再没顾上端架子，急切道：“你就这么希望你夫君死了！这么着急为他立冢，这不是诅咒他死吗？”
诅咒？
如果能诅咒死，那倒是简单了。
上一世她也曾经提过几次立衣冠冢，都被潘氏反对，原以为是潘氏爱子心切不忍心，她渐渐地便也不再提，可等来的是闻修仪这个大活人带着舒玉莲重新出现在她面前。
舒云澜红着眼眶抬头，“婆母何以这么说？是我守了七年的寡，受了七年的非议，如今我只是想让夫君能安息罢了……这两天夫君一直给我托梦，说他死无葬身之地，说忠勇侯府将永不得安，您说，我怎么忍心坐视不理？”
潘氏在舒云澜脸上看不出半分假，难道是修仪的伤势加重，所以提前来了预兆？
潘氏心不由得有些生乱。
“王妈妈，快，快带我去看……”
“老夫人。”王嬷嬷及时出声制止，避免潘氏说漏嘴，“立衣冠冢的事还要从长计议，托梦之说不可信。”
潘氏这才惊觉自己差点被舒云澜弄乱阵脚，好一个毒妇！
“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问你，那绸缎庄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叫老刘去闹，为什么要当街纵抢，忠勇侯府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舒云澜暂时也不再纠缠衣冠冢的事，心中冷笑，站起身淡淡开口，“婆母原来为的是这事。”
“好啊，你心里清楚！”
“不知刘先生是怎么说的？”舒云澜轻轻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
潘氏心里一惊，发觉自己竟然节节败退，本想布局诈舒云澜，如今反倒被她套出话来。
“现在是我在问你话！”潘氏厉声道。
舒云澜温声道：“人常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也说，升斗恩，米斗仇。哪门子的亲戚，七年了，竟然没来拜会过我这个当家主母一面，我让刘先生去查账，对方也闭门不出。甚至扬言要收回绸缎庄，对方依旧毫无反应，婆母说说，长此以往，究竟是帮还是害呢？”
“你这是狡辩！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这么做，还得人家被关进牢狱，受尽折磨！”
舒云澜嘴角微弯，故作惊讶，“怎么，原来要疏通的便是这家人吗？”
“你、你……你现在知道严重了！云澜，这事错全在你，还不赶紧想办法赔礼道歉，让人家原谅你！”
舒云澜冷冷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听刘先生说，那家也是读书人，读书人更应该知道自力更生的道理。怎可如此不知廉耻、好吃懒做，不思进取呢？”
“你少说这个！你立刻把绸缎庄还回去，再拿一千两出来给他们赔罪，这事就这么算了。”
“一千两不够。我不是给了两千两吗？”
“什么？”
舒云澜看向潘氏，“我给婆母疏通用的两千两，就是卖绸缎庄得来的，不信您可以问刘先生，这事全赖他得力。”
潘氏目瞪口呆！
那两千两，居然就是卖绸缎庄的钱！
这完全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怜的修仪，这是被耍得团团转！
潘氏气得憋屈，不能直说对方就是修仪，更不能说舒云澜这事做得不对，横竖都是周全的。
潘氏怒声道：“你太有主意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母？如果不是你无端要收回绸缎庄，怎么会有这些事，如今人财两失，脸也丢尽了！造孽啊，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我本只是想让对方发奋进取，想不到事情会如此。”
“你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你快把钱拿出来，尽量弥补他们，也算是你的一点心意。”
舒云澜将随身带的一串钥匙递给潘氏，“是我失职，让婆母如此为难，这是府库钥匙，还请婆母收回，云澜不配再当这个家。”
潘氏就算再气糊涂，也知道眼下府里半点闲钱没有，她看了那钥匙一眼，随即装头昏让王嬷嬷扶她去休息。舒云澜在外头等了半响，王嬷嬷才出来说话，说潘氏让她禁足在望月轩，非许可不能离院，以示惩戒。
舒云澜没有异议，转身要走，王嬷嬷却又叫住了她。
“夫人，老奴有句话不当讲，但为了老夫人，也只好讲了。”
今日潘氏好一番下马威后虚张声势，就凭她自己定然是没有这个本事的，清福院也只有眼前王嬷嬷有这等手段。
“王妈妈请说。”
“老夫人一直怜惜夫人孤身一人，处处照拂，您应该多体恤她才是，只有忠勇侯府是您的依仗。”
舒云澜脸色煞白，目光锐利地盯着王嬷嬷，“多谢王妈妈教诲。”
“夫人慢走。”
王嬷嬷目送舒云澜离开，看她脚步踉跄，知道这话是敲打到舒云澜心里了。将军府的绝户孤女，如今的体面全是忠勇侯府给的，这点自知之明还是要有的。
舒云澜一路强自镇定地走回望月轩，上一世的种种像是画卷般在她脑海里铺开。
忠勇侯府吞她所有的嫁妆续命，潘氏对她连番算计打压，闻修仪和舒玉莲对她吸血啃骨，整个忠勇侯府上下把她生死利用殆尽！
原来是欺她孤身一人，全然无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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