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烨的脚步声渐渐远了,乔羽飒躺回了床上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乔家在宫中耳目众多,这些个女人的小动作她怎么会不知?袖儿是有功夫在身的,那静良人要将她谴开,她又怎么会不给她机会,便顺水推舟地让袖儿跟着静良人走了,便有了后面的事情,当时即使不是尉迟骞出手相救,乔家的暗桩也会“不经意”地发现她。
她便在天龙殿养伤,尉迟烨公事繁忙自然是不能陪她,遣人将书房里她爱看的奇志异闻的书籍一一往天龙殿中送。
日子便在一页页的书中慢慢地翻过去了,半个月之后,尉迟骞回了西北,一直再未曾与她见上一面,她知道他定然是死心了,与他而言,五岁的乔羽飒只是他少年时的一个憧憬而已,是他这一生也企及不到的温暖,他喜欢的,只是小时候梦的延续,经历了这么许多的事情,他的梦,怕是也要醒了。
只是梦醒时分,有些暖,会在心底一直陪着他走下去。
这一日尉迟烨两更忽然来了茨玉阁,脸色有些异常,乔羽飒迎了上去将手巾递给他,瞧见他神色有异便开口问道:“陛下怎么这个时辰了来我这里?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他细细地端详了她半晌,才开口道:“前几日国师重伤,今日朕刚去瞧了她,只怕是不大好。”
乔羽飒心底一跳,面上却是冷笑连连:“国师本事这么大,怎么还有人能伤的了她?莫不是遇上什么死对头了不成。”
尉迟烨瞧着她的脸,缓缓开口:“青丘的确是修为高深,只是听她言语中的意思,伤她之物,只怕不是一般的兵器那么简单。”
乔羽飒给他到了一盏茶,冷笑道:“陛下定然是知道羽飒与国师之间关系是不那么好的,巴巴地来告诉羽飒,莫不是让羽飒日日祈求上天那个贱人早点死么?”
她转过头正视着他,脸上带着笑意,语气却是冰冷的:“她怎么还不死?”
尉迟烨瞧见她这般神情,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只得站起身来:“算了,时候不早了,朕明日还要早朝,你便好生歇着吧。”
尉迟烨走后,乔羽飒怔怔的在桌前坐了半晌。
乔家暗桩有七八分都与她单线联系上了,所以上次见面,暗桩从她这里带出去的,不禁有暗笺,还有苗刀。
青丘自然是修为高深的,这天下能伤的了她的兵刃,只怕不多,苗刀却是定然的。
这天下,能真正伤她的人不多,白泽却是定然的。
白泽,果然深知她意。
青丘重伤,这宫中的结界,自然是要比之前薄弱了许多,只怕是过不了几天,乔家和白泽,就会动手了。
接到青丘重伤的第三日,天空开始下起雨来。
今年的天气,果然是怪异得很。
乔羽飒正在窗前坐着绣蟒带,尝试了这么多次,那条蟠龙总算是绣出个样子来了。
只剩下一双眼睛,常人道画龙点睛,只是虽然还未完全绣好,那龙已经是栩栩如生了。
下雨的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撕裂之声,紧接着大地一阵晃动,条条的闪电抽在昏暗的天际边上,似乎连雨线都倾斜了。
乔羽飒用小金剪刀剪断线头,这才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绣活。
果真是来了。
门外忽然一阵的兵荒马乱,她连伞都没带就走了出去,冰凉的雨水凶狠的抽在脸上,寒气逼人,那漆黑的夜色之中,亮起点点的火光,大批黑色的御林军举着火把向茨玉阁而来,步伐整齐,却是连长枪的枪头都是一条直线。
御林军在她身前站定,从两边分开,尉迟烨快步走了过来。
他也是冒雨前来,身边只有李愿一个人,身上早已湿透,连伞都不曾打,墨黑的头发一缕缕的粘在苍白的脸上。
他猛地伸手扣住她的手腕:“跟朕走!”
乔羽飒还没说话,便被他拉着向前走去。
天空的闪电一条接着一条,仿佛这个世界马上便要末日了一般。
尚云台是大熹宫的最高点,从这里往下看去,便可以俯瞰整个宫殿,在尚云台之外,便又有一处高台,种满了层层叠叠的山茶花,这个时节却是没有的,那墨绿的枝干被冰凉的雨水一打,便有些开到荼蘼的颓废。
一路上雷声轰鸣,闪电撕裂天际,不断地有尖锐的声响从大熹宫上空传来,尉迟烨死死地扣着她的手腕,大批的御林军将两人护在中间,秩序井然地向尚云台走去。
站在尚云台上,那雨似乎是更大了,如鞭子一般地抽在人的脸上,抽的乔羽飒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一条条火龙顺着台阶向下蔓延而去,那御林军虽然身着黑衣,却是因为人数和火把太多,竟是将整个大熹宫都照的灯火通明。
尉迟烨停了下来,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转过脸来瞧着她。
脸上是一种几乎绝望的神情。
“羽飒,你会不会跟他走?”
乔羽飒出门之时没有打伞,这时候身上只披着他的黑色披风,即便如此,那雨水的寒气却是依旧往骨子里面渗。
她仰起脸,安静地瞧着他,目光澄明:“陛下放心,羽飒定然,是不会走的。”
一道光从他的眼中闪过,竟是比天边的闪电还要明亮几分。
天空中又传来一阵尖锐的声响,似乎是什么东西破裂开来,尉迟烨猛地将她抱进怀中,仰头去瞧天边。
一道白亮的光闪过天际,似乎是将天空撕裂了一个破口,从那破口之中,隐隐地显现出几个身影来。
一个黑色的身影猛地一挥衣袖,那破口的边缘便显现出蛛网般的裂痕,乔羽飒仰起脸,雨水凶猛地打在她的眼中,又顺着脸庞滑落了下来。
大地猛烈地震动了起来,晃动地几乎让人站立不稳,原本排成整齐直线的火把有一瞬间的混乱,但是很快便恢复了秩序,整个御林军寂然无声,甚至可以听得到雨珠打在枪头上的声音。
那个黑色的身影一展双臂,一条银亮的光芒从他的手中飞泄而出,爆裂声此起彼伏,那人一个曲身,便猛地向他们疾冲而来。
尉迟烨一手将她死死地圈在怀中,另一手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横在身前。
乔羽飒看的清楚,那黑色的人影,分明就是白泽。
这么些日子不见,他却是变了许多。
依旧是剑眉星目,那双原本如星子般熠熠生辉的眸子却是血红色,盛满了让人不寒而栗的怒意。
雨势凶猛,却始终落不到他的身上,墨黑的头发在风雨中狂乱地飞舞着,面容有种说不出的邪魅。
“飒飒!”
轰隆隆的雷声也盖不过他的喊声。
“快过来。”
尉迟烨身子猛地一颤,握着她肩膀的手指有些痉挛。
乔羽飒没有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就这么安静地瞧着他。
大批的御林军提枪而上,明晃晃的枪头直冲他而去,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枪网,白泽却是看也不看,手中的长索一挥,瞬间银片乱舞,那枪头便在他弹指间变作了一堆碎片。
御林军将二人紧紧地护在中间,潮水般的涌向尚云台,白泽足尖轻点,一踏枪头,几个起落便又向两人靠近了许多。
后面的御林军一跃而起,层层叠叠地跃上了同伴的肩头,竟是在半空中将他又截了下来。
白泽一双眼睛紧紧地盯在乔羽飒的脸上,忽然被人挡住了视线便勃然大怒,手掌一推,那拦路之人便身子猛地向后一震,不由自主地向后飞去,身子在半空中之时便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形状,口中喷出的鲜血却是将落下的雨水都弹了开来。
还未等落到地上,便已经断气了。
御林军有一瞬间的慌乱,却又猛地恢复了队形,人潮涌动,又变换了个阵势,依旧将两人围在中间,却是离白泽又远了几分。
白泽一时受阻,心底更是大怒,出手竟是不留一点余力,往往从半空中落下的,已经只是人的断臂残肢了。
鲜血很快蔓延到了两人脚下,尉迟烨抱着她,手臂越来越松。
雨水混着鲜血染红了乔羽飒脚上的绣鞋,即便是离得那么远,她也闻得到空气中浓重的血腥之气。
尉迟烨再也按捺不住,猛地转过头来瞧着她,脸色苍白却又坚定,一双上挑的凤眼中满是焦虑:“羽飒,我且问你,适才那话,你说的,可是当真?”
乔羽飒没有回答,却是点了点头。
尉迟烨一咬牙,将披风又在她肩上紧了紧,神色坚定地瞧着她:“好,你等我。”
天子自称为朕,他却是对她说,你等我。
明黄色的身影一晃,竟是尉迟烨提着剑踩着众御林军的肩膀跃了出去。
白泽瞧见他的身影便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苍凉的恨意:“好啊好,尉迟烨,你终于不再做缩头乌龟了!今日你我便来战一战,瞧瞧究竟是你这个人间帝王更受上苍偏爱,还是我这个千年瑞兽更被老天垂怜!”
尉迟烨横剑在前,雨水叮叮咚咚地落在他手中的软剑之上,明晃晃的让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白泽心中暗暗警惕。
他自然是知道尉迟烨是人间王者,瞧着这剑,竟像是天子剑。
天子剑,却是百年都不出一柄的。
白泽提气上前,手中的绳索化作灵蛇般冲尉迟烨斜斜刺来,尉迟烨瞧的清楚,这轻轻松松的一招,竟是将他的上下退路全部封死了。
只是一退,他定然又会抢步紧攻,到了那时,他便落了劣势,只怕是只有挨打的份儿了。
为今之计,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一咬牙,嘶声吼道:“好!今日朕便是要瞧瞧,谁才是天命所归!”
手腕一抖,那软剑竟是化成了一个圆,将长索裹在其中,与此同时他脚下微错,上身向后仰去,身子却依旧前飞,足尖交替,便向白泽下盘攻去。
白泽不等招式使老,手掌一翻便收回了长索,手指微张,那长索竟是从上而下抽来。
尉迟烨内力上涌,通过手腕注入软剑,那柔韧的软剑一时间竟是如钢铁铸造一般猛地变得冷硬笔直,轻轻地拍在长索之上。
白泽手腕一震,心下大惊,知这定然便是天子剑了。
人间帝王也是天命,今日要分出个胜负来,定然是要花费一番功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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