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是第二日晌午快马加鞭赶回来的,此时乔羽飒依旧昏睡不醒,几次喂药都是尉迟烨强灌下去的,皇后带着一干嫔妃跪在天龙殿之内,尉迟烨端坐在床边不欲与她们多说,只冷冷地瞧着留在宫中脸色苍白的几个人,冷冷道:“查,给朕查清楚,若是敢有半点不实,不管是谁,朕便抄了他满门!”
皇后咬牙跪在地上,知他是动了真怒,只是这后宫与前朝盘根错节,后宫之中的女子均是前朝重臣所出的女子,若真是查出真相,怕是又会前朝动荡,陛下独宠这乔羽飒一人在朝中已是有众多大臣不满,若是查出他要的结果,不知又会出现什么变故来,只是这会儿他正在气头上,若是稍有微词,怕是连她这个皇后都得不了好,只得嘴上应了,偷偷地瞟了一眼龙床之中那隐约的人影,心底暗暗祈祷这乔羽飒争气些,千万莫要就这般死了,若是死了,怕是不仅晨夫人,连她也会受些牵连。
一屋子人又退得干干净净,尉迟烨掀开床幔看向床上依旧毫无生气的人,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指间,心中更是焦急,已经一天一夜了,她却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李愿端着药碗漫步走了过来,尉迟烨接过喂了床上的人几口,漱了漱口才开口问道:“查的如何?”
李愿低头将怀中的暗折递上,尉迟烨这会儿心烦意乱,哪有心思看,只冷声道:“念。”
暗折上是尉迟烨暗地中遣人查出的事情,那日乔羽飒去时贵人的宫中小坐,却遇上晨夫人也刚好过去,乔羽飒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便与那晨夫人起了冲突,中间却是舒长使推了她一把,将她撞到了柜子上,肩膀淤青,便让太医署开了药,时贵人遣人在她的药中下了让人昏睡的迷药,才有了晨夫人带领众妃捉奸在床的一幕。
他竟不知道,她在后宫之中是这样着人恨,便是这样一件事,牵扯出了这么多的人。
他的那些枕边人,竟是这般的蛇蝎心肠。
“将事情透漏给皇后知道,朕倒真是不知,她究竟是怎样管理的后宫!”
李愿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与此同时,晨夫人正跪在皇后的寝宫之中,满脸的泪痕。
“你怎的如此糊涂!”皇后瞧着她那张梨花带雨的脸恨铁不成钢的道,“便是要害她也不能私自动用私刑啊!你将她伤成那般模样,只要她不死,且不说日后会不会放过你,便是今日陛下也饶不了你!”
晨夫人上前抱住她的腿:“姐姐救我!那贱人出口辱骂于我我如何能忍?妹妹只是想着,若是毁了她的脸,陛下有知她与侍卫通奸,就算是再宠她舍不得杀她,也是会将她打入冷宫的,谁想陛下便一口咬定她是遭人陷害了……”
皇后气的面皮紫涨,一双涂着鲜红丹寇的手差点没戳到她脸上去:“那年乔家密反陛下也只是将乔家抄了家,那些逃亡在外的乔家人却并不追究,如今她一回宫便着人平乔家密谋谋反的案子,你当陛下对她只是一时新鲜么!怎的就不动脑子想想!这次你也瞧见了,陛下是动了真怒,本宫若是保你,怕是连自己都保不住了!”
晨夫人如雷轰顶,只抓着皇后的裙角不肯放开:“姐姐务必救我!我当真没想到那小贱人这般入得陛下的眼!若是知道便是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这般对她啊……”
皇后扶住额角,只觉得大脑乱哄哄的痛,陛下一直以来不近女色,之前一直是雨露均沾,对谁都是不远不近的,这后宫之中的妃嫔们倒也各自安生,不曾有那些个争风吃醋的事情,所有人都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微平衡,只是自从这乔羽飒进宫之后,一而再,再而三的,竟是连一天的安生日子也没有了。
陛下英明神武,对于后宫之事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无伤大雅也不愿出手去管,却是所有事情都看的清清的,这次晨夫人自作聪明地来了这样一出,怕是动了陛下的逆鳞了。
至少她肯定了一件事,陛下对这乔羽飒,果真是不同的,如此一来便暗自庆幸自己沉得住气没有先对她动手,若非如此,只怕今日跪在这里的就是她了。
她目光一闪:“你先回去吧,容本宫好好想想。”
晨夫人没有得了她的许诺哪里肯就此回去?只紧紧抱住她的腿:“求求娘娘救救我……”
这会儿便是连姐姐都不敢叫了。
皇后心中实在烦闷,让她这样一闹更是燥火,只给贴身女官一个眼神,女官心领神会,上前扶起晨夫人口中劝道:“夫人快别这样子,娘娘向来仁慈,定是不会就这般看着夫人遭难的,夫人且容娘娘静静,娘娘定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口中虽这样说着,手上却使了力,几乎是连拖带拽地将她拉出去的。
殿内安静了下来,那女官在一盏茶之后又走了进来,伏在皇后耳边低语了几句。
皇后脸色大变,厉声道:“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女官退后一步:“是从李愿那里。”
皇后仿佛是浑身都泄了气,身子一下子倒在了身后的软枕上,这消息这般清楚明了,是从李愿那边传来,想必陛下早就用自己的暗中势力查的一清二楚,却偏生又巴巴地让她知道,想来定是要逼着她处决犯事的那几位了。
女官瞧见自家主子脸色不虞便轻轻叫了一声:“娘娘……”
皇后微微稳了稳心神,在心底迅速权衡了一下利弊,后宫女子的荣辱关系着前朝庙堂之上的家族兴衰,陛下既然下定决心要处置了这几个妃嫔,龙威是不可更改的,只是这乔羽飒在前朝之中名声狼藉,若是再因她而扰得后宫大血洗怕是会前朝不稳,而且如此一来,她在后宫之中又少了几大助力,且苏家在朝堂之上也会成为风尖浪口,只是……
她下了下决心:“更衣,随本宫去天龙殿走一趟。”
天龙殿之中没有一丝熏香的味道,只是窗棂微微开着,窗外的玉兰花开得极好,整个殿内倒是有股玉兰淡淡的香气,此时尉迟烨刚给乔羽飒喂了药,瞧上去神色极是疲惫,似乎是几日未梳洗,连下巴上都有一圈青色的胡须,只是这般模样,似乎是显得他整个人更是魅惑了。
尉迟烨听见李愿通报便随意站起身来到了外阁,皇后忙行了一礼,他不以为意地坐了下来才让她起身。
乔羽飒还在里面昏迷不醒,他一门心思都在她身上,自然是不愿与皇后拐外抹角地说太多,他知她此次前来是为何事,所以不得不见,于是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叶的清香立马将口腔之中药汁的苦涩冲的干干净净。
“皇后可是查清楚了?”
皇后是聪明人,知他想听到什么,只微微一福身:“已经查清楚了。”
尉迟烨点头:“既是查清楚了,皇后依照宫规办便是。”
皇后略微迟疑:“陛下,如此大动作,怕是前朝……”
尉迟烨冷笑一声,斜眼瞧了李愿一眼,李愿会意,将一份暗折恭恭敬敬地递到皇后面前,皇后不明所以,接过来一瞧,还未等看完,便觉得心惊肉跳。
这暗折之上,竟是犯事宫嫔母家的所有罪证,一条条一例例,竟是连时间日期人数,甚至连贪污受贿的银两都精确到了分。
陛下的意思很明显,后宫之中的宫嫔并无大错,是母家犯错被查。
只是母家一倒,这些宫嫔怕是一生都无出头之日了。
尉迟烨冷冷的瞧着皇后:“朕依稀记得,苏阁老似乎是有不少的得意门生吧?这前朝之中出了这么多的事,怕是又要新进些忠良之辈才好。”
皇后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是皇后,永远便是皇后,皇后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若是朝中空缺太多定是会有伤社稷,苏家的老太爷原是文士阁的阁老,虽不理朝政,却自然是桃李满天下的,他是在给苏家机会。
同时也是在为乔羽飒做主。
她深吸了一口气,起身行礼:“多谢陛下。”
回到暖阁之中,原本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人忽然便呼吸急促了起来,尉迟烨大惊,伸手去抓她的手,却发现她身上烫的吓人。
这两日一直昏迷不醒,怎的这会儿好端端的,竟发起烧来了?
“李愿!宣御医!”
天龙殿中又是一片人仰马翻,御医们进进出出,轮番地为乔羽飒把脉,得出的结论却是一致的:身体高热,若是熬过去,便熬过去了,若是熬不过去,怕是凶多吉少了。
不得不说御医署这两天的日子是相当不好过的,床上的这位主子时好时坏,眼瞧着已经过了危险期,却又偏偏高热了起来,若是熬不过去,不仅那位自己的小命没有了,只怕是陛下当真是会让整个御医署陪葬,这忽上忽下的,年龄稍微大些的御医是当真有些受不住了。
尉迟烨震怒:“朕平日里都养着一帮废物么!这样一个小小的高热都解决不了,要你们何用……”
本想先杀几个泄愤,只是忽然想起羽飒平日里最见不得滥杀无辜,若是她病中见血,怕是对她的阳寿也有损,于是强平了平怒气,冷声道:“都给朕好生守着!若是晖主子有个闪失,朕为你们是问!”
这高热之症除了喝些退烧的药就只能是靠着人为降温了,现在龙床上那位浑身是伤,能不能撑过去全看那位自己了,要他们守着又有何用?这话御医们自然是不敢说的,只得唯唯诺诺地应了,于是去抓药的抓药,打水的打水,恨不得离那平日里冷静异于常人此时却动不动便暴走的陛下远些。尉迟烨站在原地这才稍稍冷静了些,他自小长于宫中,对医术一道也是有些涉猎的,这会儿自然知道羽飒现在的情况全靠自己熬过来,若是熬不过来……
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乔羽飒身体太热,冰凉的帕子只一会儿便被烤热了,凉水一盆盆地搬进来,一盆盆的端出去,尉迟烨只觉得双腿发软,耳朵中嗡嗡作响,真怕她就这般睡着睡着,就此一睡不醒了。
她脸上有着不健康的潮红,呼吸急促,两条细长的黛眉微微皱着,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眼角竟是有泪渗出。
他记得她是极少哭的,自她回宫之后,除了那次见到她大哥哭的天昏地暗,再没见她掉过眼泪。
她这是梦到了什么?梦到被自己害的家破人亡么?既是如此,乔羽飒,你千万不能死,你若是死了,你死去的哥哥和弟弟的仇,谁为你报?朕还好生的活着,你若是就这般死了,你可甘心?
宫中的灯一盏盏地亮了起来,御医说了,若是过了今晚退了热便好了,若是过不去,怕是危险了。
尉迟烨瞧着床上浑身缠满绷带的人,轻轻地握住那双柔若无骨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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