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羽飒心中一痛,下意识的便想去捡,只是还未等她弯下腰去,尉迟烨便伸手拉住了她,面上微带薄怒:“你做什么?”
乔羽飒昂起头,冷声道:“这发簪是乔姬贴身之物,两年来从未离身,不管之前是谁赠与,如今都是乔姬的私物,陛下这般做,好没道理。”
尉迟烨一声冷哼,眼睛又眯了眯:“乔姬也知朕是陛下,朕说的话,做的事便是道理,乔羽飒,你好大的胆子,敢这般与朕说话!”
乔羽飒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嘴唇,冷声道:“乔姬不敢。”
尉迟烨如何听不出她话中的冷意,哼了一声:“你这是不服?”
“乔姬不敢。”
她心底冷笑,这便是帝王专制,果真在这个地方,身为女子是一点权利都没有的。
窗外忽然一声轰隆隆的巨响,一道白亮的闪电从天际划过,清清楚楚地照在她的脸上,尉迟烨凝眼望去,见她虽然是低着头,眼中神色却极是倔强,眼泪含在眼中,却也不落下来,知道她心中定然是不服的。
一支发簪而已,不过是个物件,乔姬向来谨慎小心,却为了一个发簪对他出言顶撞。
尉迟烨心中更怒,伸手拉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拉,将她拉至自己身前,冷声道:“你口中说着不敢,朕瞧着你心里倒是敢得很!”
乔羽飒没得防备,惊呼一声连忙伸手护住自己的小腹,尉迟烨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怒道:“你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畜生的孽种,乔羽飒,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别忘了乔家的兴亡可是在你一人身上!”
“乔姬自然明白,”乔羽飒昂起头,眼神清亮,语声铿锵,“陛下是什么便是什么,乔姬哪敢不明白。”
雨声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沿之上,凶狠异常,乔羽飒昂着头瞧着他,那神色让他心中怒火更重,他一甩手将她推了出去,她一声不响地倒在了地上,护着小腹又爬了起来,虽是恭瑾,脊背却是挺得笔直。
她这神态,却是和当日的乔宇澈,如出一辙。
还未等他开口,便听见她清冷的声线:“乔姬也好,乔家也罢,于陛下来说不过是蝼蚁一般,乔姬怎么敢忘了自己的身份,今日乔姬便说过,陛下所求,乔姬便是魂飞魄散也定然如陛下所愿,乔姬别无所求,只愿陛下也遵守君子之约。”
她慢慢地直起身子,眼睛清亮如一泓清泉,却是无畏无惧。
“乔姬有孕在身,求陛下恩泽,万万不要难为我腹中的孩儿。”
尉迟烨冷冷地坐在软塌之上,森然地看着她:“乔羽飒!你这是在挑衅朕?!说到底你就是对那个畜生念念不忘!你真的以为,朕就真的不敢动他,动他的孽种么!”
乔羽飒漂亮的双眼中闪出母狼一般阴狠的光芒:“陛下若真是如此,乔姬便自断经脉,陛下所求,定然便是一场空。”
“你大胆!”
尉迟烨一声暴喝,一脚踹了过来。
乔羽飒悄无声地地倒在地上,死死地护住自己的小腹,隐约之间仿佛是听见了胸骨断裂的声音。
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又从地上慢慢地爬了起来。
尉迟烨走过来一把抓住她散落的头发,乔羽飒痛的头往后一仰,眼神依旧倔强。
事已至此,却是撕破脸皮了,乔羽飒微微将头往后扬了扬,头皮上力道松了些,她冷笑着看着尉迟烨盛怒的脸庞,对上了他的眼睛:“陛下便是留了我在身边,我这辈子,下辈子,心心念念的,只有他一人。”
他一手掐住她的下巴,怒极反笑:“果真是情深义重!乔羽飒,你记着,你已经入过宫了,生是朕的人,死也别想逃脱!”
胸口闷闷的痛着,痛地她意识都有些不清楚了,连说话都快没有力气,她又咳嗽了两声:“陛下想要如何,乔姬听着便是,谁让……你是天子呢……”
她深吸了一口气,还未等吐出,胸口猛地一痛,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尉迟烨伸手在她胸口一按,脸色大变,转头大喝道:“宣太医!”
乔羽飒瞧着他的脸色,心头一松,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独自行走于茂密的林间,乔长老告诉她,现在四处有人在找她,圣地也被人发现,她现在只能乔装打扮隐于世间,若是被其他几族的人发现了她,必定会让她魂飞魄散。
小的时候爹爹就说,她是这世上最单纯最善良的人,就是最凶恶野兽见了她也不会伤害她,如此说来,那些其他部落的叔叔们怎么会伤害她呢?只是乔长老向来疼她,自是不会骗她的。
她自小在圣地长大,又有爹爹兄长和八十一位叔叔的疼爱,从未在人间行走过,这时候瞧见夜色静谧,万物祥和,那失去爹爹的伤心倒是淡了不少。
星光满天,细细碎碎地从簌簌的树叶间落下来,空气中满是树叶清新的味道,还有野花素雅的香气,闻着只叫人心旷神怡。
草叶上的露水沾湿了她的赤足,天边忽然一道白光闪过,落在远处的山坡上,她只觉得奇怪,那情形像是有精怪出没,不是涿鹿一战之后世上精怪几乎都没有了吗,莫不是有修行高深的精怪出现?
远远的传来几声野兽的怒吼,隐约还掺杂着几声稚嫩的哀鸣,听着叫人好是心疼,她心中一紧,提着裙子向着那声音传出来的地方跑去。
月光洒满的山坡之上,几只邪光四溢的巨兽围绕着一只雪白的幼兽,她一望便望见那幼兽浑身上下透着极强的上古精气,且通身祥瑞,只是此时遍身是血,奄奄一息。
她一眼便瞧出,这是一只白泽幼兽。
白泽极少出没于世间,几乎从未有人见过,只是大战之时,她却是见过一次的。
那时玄女赠神兵信符于姬轩辕,那信使,便是白泽。
爹爹死于姬轩辕之手,这白泽,按理说便是他的帮凶。
她犹豫了一下,心下不忍,从小她那些义父们就极疼她的,眼见这幼兽就要不活了,她忙跑上去拦在那幼兽身边,手中握紧了乔长老给她防身用的匕首。
周围的巨兽一见她出现更是兴奋,个个的摩拳擦掌欲扑上来,她身后的幼兽呜咽了一声,她伸手拍拍它安慰道:“不要怕,有我在。”
周围腥风大作,依稀又多了几只邪兽。乔长老说她身上有神器,想来是我身上的神器引来了这些个邪兽来。出门前长老说她切不可动用神器,可是这时她命都快没了,不得不用了。
她捏了个手印,用匕首在右手腕上横划一刀,血液滴进她脚下的草地,左手按住伤口,心念一动,将一柄莹绿的弯刀从伤口抽了出来。
苗刀劈出的瞬间,她的头一阵抽痛。
无数记忆如洪水般涌进她的大脑,苗刀一出,她精血用尽,伤了魂魄,白泽幼兽将她的魂魄碎片收入自身的元丹之中,苗刀之上却有血肉凝聚,她便开始了孤单的永生轮回,白泽一面修行,一面生生世世地带她隐居深山补齐魂魄……
白雾湮晕中,白泽淡粉的唇微微张着,他说,无论到哪里,我都不会再把你弄丢,无论到哪里,你都不要再忘了我。
乔羽飒睁开了眼睛。
枕上不知何时已经被泪水浸湿,她在昏迷之中,也不知留了多少的眼泪。
四周依旧是官驿中房间的摆设,她慢慢地又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多久,但是瞧见窗外天色漆黑,风平浪静,想来她已经躺了不止一天了。
如此,时间便够了。
那天她是故意激怒尉迟烨的。
尉迟烨想从她身上得到苗刀,现在便不能伤她,在回宫之前,她便是安全的。
若是回到了曙安城,只怕她便不能掌控局势了。
尉迟烨虽然应了她,她却是不信的,乔家也好,苗刀也好,于,是个诱惑,也是个隐患,身为天子,怎么可能放乔家这么一只猛虎在自己眼下。
乔家,更是危险。
所以她必须为白泽和乔家争取时间。
想必消息早已传到了乔家,大哥定然会着手全家撤退之事,只要乔家悉数撤到安全的地方,她便心无挂念了,只要把孩儿生下来,她便再无所惧。
此次兵行险招,她便是以自身为缘由,拖后一行人回宫的时间。
只要多一天,乔家便多一天的时间撤退,危险便少的一分。
这场博弈,她虽然重伤,却是赢了。
胸口闷闷的痛,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只是可怜那尚在腹中的孩儿,未曾出世便受了这般苦楚,好在她一直小心保护,倒也不曾出什么事。
她挣扎着想坐起身来,手却碰到一个冰凉的物件。
转脸望去,却见那断成两截的发簪正放在床头。
玉兰的花瓣已经摔裂了,乔羽飒伸手握住,终于忍不住,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
她终于想起来了。
她终于想起来了。
那便是她的前世,只因为当年那一句有我在,她便赚的了白泽几千年的时光。
偏偏现在,她却是再不能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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