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阵前,一面,数百甲士簇拥,不下二十员虎将相随的晋丞相桓温。
一面,大魏车骑将军一袭白衣孑然而立。
人数上的优势不仅没有给到桓温一丝底气,反而让他觉得输了气度。
“你们先回去。”
“丞相?何不一拥而上擒住王猛,如此魏军也会投鼠忌器,有助我军突围啊!”
桓温有些意动,随后想到了二人初见时的场景。
当初二人身份悬殊,一个是天下首屈一指的权臣。一个是躲在深山抓自个身上虱子玩的乞丐。
那是他出言相邀,王猛尚不出山。
而如今,他便是拿了王猛又有何用?
那厮既然出现在这里,必定是交代好了身后事。
“算了,王景略不惧死,何以死惧之。拿了他,我们除了得到一具尸体外,更难突围,你们先回去吧。”
“得令...”
打发了随行一干之后,桓温下马,徒步向前而去。
王猛见状,从怀里摊开一块方布铺在地上,向桓温随手一请。
待桓温坐好,又铺一块方布,放上一壶酒,两盏樽。
倒好酒后,自个则是席地而坐。
酒水都有个干净座,堂堂车骑将军却没半分照顾自己的意思。
“景略还是这般洒脱...经久不见,唤我有何要说。”
“特来给旧友指条活路。”
“可笑!我身后还有十七万大军,横江渡口还有兵甲五万,大小战船不下万架,只待我军突围,你奈我何?说什么活路,简直贻笑大方。”
王猛抬盏而饮,冲着桓温一笑:“合肥城中,有永曾大军十万。”
“这我知道。”
“此地三面,有我北伐军二十万,分别截住通往豫章、司隶、荆州的通路。”
桓温眼皮猛的一跳。
如果真按王猛所说的话,他向南突围之处竟无追兵?
可他先前分明已经说得清楚明白,横江渡有他屯驻大军,王猛又为何将布防兵力这般大大方方的告诉他?
他可不信王猛是因为顾念往日旧情准备放他一条生路。
“桓公何必诧异,不怕告诉你,你若挥师横江渡,十死无生。那里除了滔滔江水,什么都没有。”
“还请解惑。”
“早在三日之前,渡中驳船尽为晋武所获,此刻恐怕已经开到建康城外了。”
“怎么可能!晋武?你说云霄显勋张武张子谦??他不可能还活着!”
王猛淡笑一声,摆摆手:“没有什么不可能的,青石谷一战,正是晋武一路袭杀,统三千骑兵生生杀穿了四十万胡人军阵,一战使慕容垂授首,使胡人联军仓皇而逃。不日,于雁门关至马邑城间峡口,屠戮胡人不下二十万,此时马邑城胡人景观稠血未干,若桓公有兴,大可移步一观。”
桓温已经猜到关中并无大碍,只是做梦都没想到,曹魏是以这么一种戏剧性的方式结束了平定了胡人之乱。
他以为的天赐良机,原来只不过是被人设好的甜蜜陷阱。
怪不得他分批向胡人发拨的粮草、
器械,能这么轻松的送达关中。
想来是落尽了曹承的口袋。
“现在,桓公有兴趣听听旧友所指生路为何了吗?”
“我还要差人去横江渡一观。”
“不必这么麻烦。”王猛随手扔出一叠火漆所涂战报:“军中机密战报,上有斥候队长,统军之将,军中监军印章,难以作假。桓公大可拿去一观。”
桓温拾起信笺,展开一瞧,顿时心惊肉跳。
这是大军临出发前的战报,日期是三日之前,如果速度够快,此刻说不定还真开到建康城外了。
心思急转之下,桓温也清楚,继续负隅顽抗下去,最后下场不过落得一个众叛亲离罢了。
晋军原不如魏军善战。此刻生路断绝,魏军甚至不用做什么,自有顶不住压力叛主投敌者。
他根本没有机会了。
“说罢,你想我做什么?”
“还请桓公为天下表率,上书请魏王登帝位,领天下正统!事成之后,公仍未丞相,与猛同殿而臣,岂不痛快。”
“呵呵呵,丞相?我非他曹承心腹,他凭何尊我为相?罢了,事已至此,我便是上书也无不可,不过这书,我要在横江渡上。”
饮尽最后一口浊酒,王猛起身,依旧白衣飘飘,后股上的土灰根本压盖不住其人的洒脱,拱手抱拳就像暂别好友般:
“桓公还是不信我啊,那我们横江渡口见。”
桓温走了。
后撤的大军果然没有遇到任何伏击,一路畅通无阻,退回横江渡
口。
而此时的渡口中,确实,只有无尽的长江水,以及江面上映射出的,晋军士兵绝望的面庞。
进,难以突围魏军的铁壁侵入中原肥沃之地。
退,不能飞渡长江,回军江东故里。
曾经晋人赖以为天险所依的长江水,此刻却成为了压死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除非能游回去....
败了,一败涂地,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桓温都不知道他提笔写下劝魏王登位疏时是什么个心态。
他只知道,只要那份奏疏传入长安,传入曹魏朝堂之内,曹承便是天下间唯一的正统。
南晋的丞相承认的北魏的王。
随着曹承越发的光芒万丈,他只会成为后世之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说他软骨头也好,说他畏敌怕死也罢。
此时他一败,南晋再无翻身的可能性了。
他断送的,又何止是一人声名。
但是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在这个倾轧交替的政治斗争中保住桓家的血脉。
他只是比旁人,更识时务一些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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