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公子就要跟着往河里跳。
陈平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
纪玄脸色铁青,脸上表情狰狞如野兽般,厉声呵斥陈平:“松开!”
“公子这河水如此湍急,万不能往下跳呀!”陈平着急地劝说道。
纪玄见说不动他,立刻要挥匕首来斩。
陈平知道,公子亲眼看见木槿姑娘在眼前跳河,公子现在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了,不能跟公子硬碰硬。
他下意识缩了手。
纪玄便立刻跳入了河流中。
可惜,纪玄并没有在河里看见木槿。
他不死心,又往更深处潜去。
蔺河很深,河水又湍急,往深处潜无疑是自找死路。
在岸上的陈平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公子上来,他心一横,也跟着跳了下去。
……
好一会儿以后,
湍急的河水中冒出两个身影。
陈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纪玄从湍急的河水中脱了出来。
如果他再晚一点跳下去的话,公子恐怕就真要折在这儿了。
纪玄已经被水呛晕过去了,陈平帮他压出了肺里的水。
纪玄咳了几声,呛醒了。
他眼睛一睁开,像失了魂似的,就又要往河里爬,口中喃喃唤着:“阿瑾,阿瑾……”
陈平无奈,只得一掌劈晕了他。
……
回到住处,
请了大夫看过,纪玄的身体并无大碍。
天黑时,纪玄终于醒过来了。
他脑子似乎不太清醒,一睁眼就问陈平:“阿槿呢?”
他有些失神地说:“我做了个噩梦,梦见阿槿在我面前跳河了。”
仿佛还沉浸在那个可怕的噩梦中,无法平静。
陈平默然不语。
纪玄注意到陈平低着头不说话,声量又提高了一些,“阿槿呢?我问你阿槿呢!阿槿怎么不过来?”
陈平仍然紧紧闭着嘴,一句话不说。
纪玄终于意识到一个事实。
那不是梦。
阿槿真的在他面前跳河了,跳进了湍急的蔺河里。
纪玄立刻就要往外面冲。
陈平立马跨步上前拦住他。
纪玄如暴怒的狮子,厉声质问他,“你又要拦我吗?你别忘了!到底谁才是主子!”
陈平见无法阻止他,只能退一步劝道:“公子您已经好歹穿几件厚衣服,这样出去,定然是会着凉的,您若病倒,那又有谁来找木槿姑娘呢?”
这才劝住纪玄披上外衣出去。
……
夜色里,
蔺河边火把成群,照亮了沿河两岸,亮如白昼。
几十上百人正在河中打捞。
虽然夏日天热,但是晚上蔺河的河边风很大,寒风从河面上吹来,让人不禁打了个寒噤。
一身黑色大氅的少年站在河岸边,视线都没离开过河面。
仿佛一尊雕塑,立在河岸边。
在河中打捞的几个汉子,一边干活,一边嘀嘀咕咕说起闲话来。
河水声哗啦哗啦,完全掩盖了他们的说话声。
那汉子嘀嘀咕咕,“这蔺河这么深,水流这么急,怎么可能捞得起来?早都被冲跑了!”
“有银子赚,你就赶紧干吧!你上哪儿找这么大方的主顾?咱拿钱干活,管他捞不捞得起来呢!”
“听说跳下去的是个姑娘。”汉子挤眉弄眼,有点八卦地问,“你说跳下去的姑娘,跟这岸上站的这富家公子哥是什么关系?”
“还能是什么关系?无非男男女女那些关系咯!”
汉子叹了一口气,“不过你说,这些有钱人可真是的,穿金戴银、锦衣玉食的,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要去跳河!”
汉子啧啧几声,“跳河之前,把银子给我多好啊!”
“银子你如今不正在挣着么!“
几个汉子又笑开了。
“别说,这公子哥出手真是大方!可惜,注定要失望咯!从没听说过,有人跳了蔺河还能活着回来的!”
几个汉子不无感慨。
……
已近破晓,
天边隐隐泛起鱼肚白,
陈平走了过来,担忧地看向纪玄,“公子,天快亮了,您回去休息一会儿吧,在这儿站了一夜了。”
纪玄表情仍然冷冰冰的,“不必。”
陈平见纪玄面色不虞,不敢再劝下去,便又退至一边。
……
纪玄带着人在河里捞了三天三夜,从木槿掉下去的位置起,沿河找了很远。
可惜,还是没有找到人。
最终,纪玄身体挺不住,直直倒在了河岸边。
眼前黑暗下来,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
他模糊看见陈平神情急切,一脸担忧地朝他跑过来,“公子!”
“公子!”
……
待纪玄再醒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丹枫院的床上了。
他面色苍白,身形瘦削,短短几日,从前的腰带就已经松了许多。
陈平端着药进来,看见纪玄虚弱地躺在床上,往日里生龙活虎的公子,如今却成了这幅样子,陈平不由得心中有些发酸。
他知道公子有多在乎木槿姑娘,如今木槿姑娘跳了河,公子一时无法接受,所以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纪玄病了,病得极重。
胡氏知道纪玄病了,来看过一回。
她见纪玄如此颓废,对着纪玄大吵了一架,可是纪玄却没有半点反应,没有像往日里那样顶撞胡氏。
胡氏骂了纪玄,知道纪玄如此颓废是因为木槿死了,她便又骂木槿看着老实,没想到却是个祸害,骂到最后,连纪海和纪海在任上养的小妾也骂了一顿。
但纪玄从始至终一丝回应也无,胡氏也觉得颇为没劲,便哭着骂着,又带着身边乌泱泱的下人走了。
苏淡月也来看过一回。
纪玄躺在病床上,让陈平去回绝了她。
他现在不想看见她。
一看到她,他就会想起,木槿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那样决绝地跳了蔺河。
是因为,他在那晚千钧一发之际,选择救苏淡月,而害得木槿被贼匪推下了船,害木槿失去了他们的孩子。
……
每每深夜,
纪玄总是辗转难眠。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睡着过了。
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都会浮现出木槿那天从他面前跳下蔺河的场景。
她那么决绝,甚至不曾回头看他一眼。
她胆子那么小的人,怎么敢跳河呢?
蔺河那么高,河水那样的湍急,她从前连只猫儿狗儿都害怕的人,她哪里来的胆子,敢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呢?
那天下午,她对他笑,他就应该察觉到她状态不对劲的,而不是狂妄地以为,她终于好了。
她没好,她的情况甚至变得更差了。
她恨他,也恨她自己,所以她选择用这样决绝的方式死在他面前。
想到这里,纪玄突然吐出一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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