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吃过饭,火炉上的药已经熬好了。
木槿把纪玄的药端下来,把阿吉的药放上去熬。
三碗水加进去,正好煎出来一碗药。
她端着纪玄的药,进了纪玄的屋子。
木槿坐在纪玄的床边,唤道:“公子,喝药了。”
纪玄迷迷糊糊睡了一日,也到了该醒的时候了。
他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坐在他床边的木槿。
纪玄下意识往后挪了挪身子,声音很哑,“你离我远点。”
木槿一愣。
她反应过来纪玄说的话,眼眶顿时就红了。
明明往日里纪玄发脾气时,说过许多比这难听百倍的话,那时候木槿都没像现在这样一瞬间红了眼睛。
现在不知怎的,好像年岁愈长,倒越活越脆弱了。
纪玄看见她骤然红了的眼眶,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哑着嗓子无奈道:“想哪里去了,我是怕你被我传染。”
木槿抬眸看他,“真的?”
纪玄表情仍有些无奈,动作幅度不大地点了下头,回答:“当然是真的。”
木槿眼中的失落顿时烟消云散。
她摇了摇头,“奴婢不怕的。”
纪玄唇色苍白,脸色也有点发白,对她道:“阿槿,听话,离我远一些。”
木槿看着病恹恹的纪玄,心里开始发疼。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五公子。
之前五公子受重伤的时候,身体也很虚弱,也会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但那个时候,与现在是完全不一样的。
那个时候,五公子伤好了一点以后,精神就恢复了,甚至还有精力故意捉弄她。
病倒了的五公子更没有精神一些,病了一天了,醒过来还是没什么精神,好像跟她说两句话的精神都快没有了。
木槿不仅仅心疼,也很担心。
忽然,她跑了出去。
纪玄看见她出去的身影,心里的石头落下,终于轻松了。
但是未免又有点小小的失落,生病时大概都是希望有亲近之人陪在身边悉心照料的吧,只是他这次的病特殊,他不能让她离他那么近。
纪玄撑着身体坐起来,正要去拿放在小几上的药碗。
适时,安静的落针可闻的屋子里,又响起了脚步声。
是木槿回来了。
纪玄抬头,看见木槿戴着厚厚的面衣,遮住了口鼻,只剩下两只眼睛露在外面,正亮亮地看着他。
木槿端起放在小几上的药碗,重新坐到了纪玄的床边。
木槿把药碗递给他,“公子,我戴面衣了,你别担心了。”
纪玄没接,脸上没什么表情,“出去,阿槿。”
木槿看见纪玄严肃的表情,端着药碗的手抖了一下。
她就那样看着他,语气无波无澜,劝他道:“公子,同在一个屋檐下,要染上早就染上了,奴婢离你远一些又有什么用?”
她就那样看着他,瞳孔乌黑澄净,如玻璃珠一般。
“而且,公子,只有你好了,奴婢才能好。”
纪玄觉得那一瞬间,自己的心肝好像都一起颤了颤。
他好像不断地下坠,不断地下坠,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耳边、脑子里只有她刚刚说的话。
她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只有他好了,她才能好……
纪玄接过木槿递过来的药碗,仰头,一饮而尽,仿佛这不是苦口的药汁,而是一碗醇香的美酒。
木槿拿出雪白的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角沾上的药汁子。
她问:“公子,可要用晚膳?奴婢熬了一点儿粥。”
纪玄应了句好。
木槿出去盛了一碗粥和一碟小菜进来,伺候纪玄用了。
阿吉的药也熬好了,木槿给阿吉端了进去,也同样端了一碗粥和一碟小菜进去,叫醒阿吉,让他起来喝药。
木槿从阿吉那里回来时,纪玄已经重新睡过去了。
木槿轻手轻脚地走到他的床边,伸手去摸他额头上的温度。
刚一触到,纪玄就醒了。
没点灯,屋子里很黑,只透进来一点点月光,木槿隐隐约约能看见纪玄的脸。
她轻声问:“公子,你醒了?”
纪玄低低地嗯了一声。
木槿尽量表现得语气轻快一些,“温度好像降下去了一点,估计明天早上就能退烧了吧,公子一定能很快就好起来的。”
她要对公子有希望,也要让公子对自己的身体有希望。
那大夫也没说个确切的病情来,大夫都暂时不能确定,万一不是瘟疫呢?
即便……即便是瘟疫,公子身体一向好,一定很快就能恢复了。
只要她好好照顾公子,公子一定能早日恢复的。
她这样安慰和鼓励自己道。
纪玄看着木槿强颜欢笑,明明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还反过来安慰和鼓励自己。
他的心疼了一下。
他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不知是安慰木槿,还是安慰自己,“会好的。”
木槿使劲点了点头。
明明是有些傻气的动作,让她做出来却只让人觉得认真和郑重。
她看着窗外满天的繁星。
她在心里祈求,希望神明听到她的祈祷,一定要让五公子早日好起来。
.
但是天往往是不遂人愿的。
翌日,
纪玄的温度不但没有降下去,反而更高了。
木槿昨日在纪玄床边坐到很晚,趴在纪玄床边差点儿睡过去了,才被纪玄叫醒去她自己房间睡,免得着凉了。
木槿知道,纪玄还是怕会传染她,所以在与她保持距离。
木槿摸到纪玄滚烫的额头,一脸惊愕,“怎么会?昨晚不是都降下去了吗?怎么温度又升高了?”
木槿昨晚睡觉之前,还特意去摸了一下,摸到温度降得和正常的体温差不多了,她才安心地去睡了。
就连昨晚的梦里,她都梦见五公子第二天早上就好了,如平时一般无二,健健康康、能跑能跳的。
没想到,一觉起来,五公子竟然又发高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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