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山丘连绵,近地青草蒙茸,碧落长远寥廓,熏风娴静轻扬。
平坦宽大的球场上,几十宫人正在仔细洒油,本就平整的场地更加光滑。球场外,两方将士身着打球衣,勒马拿杖,皆是意气风发、目光炯炯。那木质球杖,长数尺,杖头曲似初月,上有彩绘,很是好看。连高头大马也昂首长嘶,马尾打结以防相互缠绕。
宁帝起身朗声道:“凡是击球,必有赏格。今日亦是如此,击球胜者,可得赏赐折样锦。”众将士闻言,举杖欢呼,驰骋球场,待桐亲王一声令下,混战方始。
曲烟茗闻得马蹄声密集,引颈遥望,却是秀眉微蹙,为松墨声音打断:“烟茗姑娘,圣上方才吩咐,今日欲饮青茶,还请姑娘快些备好。”
“知道了,”曲烟茗忙回神道,“茶器茶叶俱在,不久便可奉茶。”见松墨走远,松了口气,就去都篮中寻找。
一身形纤弱的宫人过来道:“烟茗姑娘在找什么?我可帮得上?”
曲烟茗回头看看,道:“你是雪阳罢。我要去为圣上烹茶,烦请雪阳姑娘端送茶器。”不多时,曲烟茗落座宁帝身旁不远的茶桌旁,雪阳依从她言摆好茶器。曲烟茗熟练流畅地冲泡茶汤,亲手敬奉宁帝。
“此茶汤色金黄透明,茶底单薄黄绿,叶脉突出显白,更兼香奇味佳。莫不是黄金桂?”宁帝语气犹疑问道。
“圣上好眼力,确是黄金桂。”曲烟茗喜道,“这茶汤色金黄、有似桂花的奇高香味,故名黄金桂,又称‘清明茶’、‘透天香’。”
宁帝看看茶桌,道:“茶虽高香,偏生紫砂壶浑厚稳重、高雅不俗。这是何壶?”
“此为掇球壶,壶身似球,壶盖像半球,盖纽亦呈球形,使得茶壶看起来圆润丰满、气度恢弘、神韵高昂。”曲烟茗耐心道。
“马球赛场、帝王品饮,此壶再合适不过,”高百青欣赏道,“曲姑娘巧思深曲啊。”
宁帝点头道:“烟茗姑娘先下去罢,后宫嫔妃那边当是尚未奉茶罢。”招呼高竹寒侍茶。曲烟茗谢过,与雪阳一同往煮茶帐篷。
球场上,球子大小如拳、坚圆净滑、彩绘其面,正酣畅淋漓地飞起落下,令人目不暇接。场边众人的击鼓助威中,两军将士策马驰骋、身手矫健,快如电、迅如雷,挥舞球杖,对垒激烈。
四皇子虽是有伤在身,仍是灵活勇猛,见球子挟风飞至、正向面门,便仰面躺在马背上,看也未看球门便击球。球子有知般直直飞向球门,毫不犹豫地射进。廉贞军与天同军见状,高声欢呼。
桐亲王一方将士颇受鼓舞,愈加卖力,迅疾似风掠过球场。天同将军向球门挥杖击球,遇紫薇军兵士阻挡,因杖上力道未尽、难以收回,生生以球杖打在那人手臂上,使其脱臼。紫薇将军忙护送伤员下场,换上他人。尽管如此,桐亲王一方先后又进球,士气很是高涨。
三皇子驱马靠近顾余修,认真道:“顾待诏武艺超群,且奋力奔向球门进球,其余交给我便好。”
顾余修略微吃惊地看看三皇子,恭敬颔首道:“明白。”言罢,两腿一夹,策马冲入天同军中,看准佟山空当,探身伸杖,就将球子捞将过来。
佟山见状,扬鞭就追。三皇子挺杖阻拦,与佟山在马背上动起手来。顾余修向旁边并驾齐驱的紫薇将军使个眼色,便将球子传给他,调转马头向后而去。
正在三皇子球杖推出、门户大开之时,顾余修以球杖格开佟山直击向三皇子胸前的球杖,与他纠缠在一处,球杖相撞之声不绝于耳。三皇子摆脱混战,便奔向紫薇将军。紫薇将军右手挥动,将球子高高击出。三皇子挺起身子、高举球杖,杖头在空中划出漂亮弧线,随着远传声响,球子狠狠射进球门。
紫薇军与武曲军欢呼雀跃,宁帝亦是微笑击掌、连声叫好。三皇子回马至顾余修身前,与他球杖相触,笑道:“多谢顾待诏。”
“还是我护送三皇子击球更为好些。”顾余修道。三皇子闻言点头。
此后,顾余修与三皇子配合十分默契,阻挡佟山、接球击球,行云流水般毫无滞碍。紫薇军与武曲军也一改方才低落士气,场上将士极力护送两人击球,场下兵士鼓声喊声震天,不久便连连进球,与廉贞军和天同军进球数相同。
曲烟茗望着场上对垒,早已忘却煮茶之事,秀眉紧蹙、两手紧握,直到雪阳在她面前摆手才回过神来。
“烟茗姑娘莫要看了,桐亲王要我们给廉贞军和天同军备好茶汤,还要给他泡些青茶。”雪阳清脆声音道。
“知道了”,曲烟茗忙掩过担心,摆弄茶器时,却见高竹寒过来。
高竹寒道:“廉贞军和天同军的茶汤备好后,就让宫人送去罢。至于桐亲王的茶汤,交给我就好。”
“可是,高编修,桐亲王吩咐了,要烟茗姑娘送去的。”雪阳慌忙道,“这样一来,岂非我传话有误,罪责在我。”
“姑娘不必担心,我会向桐亲王解释。”高竹寒侧首催促道,“曲姑娘还是快些,场上形势不佳,桐亲王想必正自郁闷。”
曲烟茗揭开旁边大锅的盖子道:“烦请雪阳姑娘将这茶汤分出送给廉贞军和天同军罢。”雪阳闻言噘嘴,还是依言照办。
“高公子,还是我送去罢。让你一个堂堂探花编修端茶倒水,着实不好看。”曲烟茗端着茶器正要迈步,却为面前浅绿襕衫挡住去路。
高竹寒颔首看着曲烟茗,问道:“怎么,曲姑娘历经风浪,如今连我也不信了?”曲烟茗抬头定定看着高竹寒,轻轻摇头,很是郑重地将手中茶盘交给他,目送他离开,眸中满是迷惑不解。
“烟茗姑娘,那两军人实在是多,方才送去的茶汤太少了,要再烹煮。”雪阳上气不接下气道。曲烟茗重又忙碌开来。
佟山横挥球杖,对纠缠不休的顾余修喊道:“你别以为老子打不过你这个棋痴,是老子手下留情,你别得寸进尺。”
“佟副将何必气恼,”顾余修笑笑,将球杖耍成盾牌一般,挡住他攻势,道,“三皇子所托,不敢不尽力。佟副将不也是听四皇子的嘛。”
“四皇子可没让我在你这里耽搁。”佟山说完,又挥杖打起来。顾余修轻巧避开,驾马奔逃,不多时,就将佟山引向阻拦紫微将军的兵士中,自己则脱身而出。
四皇子俯身击球,又是一记射门进球,远远望见佟山的窘态,奔到天同将军身边道:“可有法子困住顾待诏?”
“怕是没有,”天同将军摇摇头,忧虑道,“顾待诏不曾受过军中训练,不论骑马武艺,皆是与军中完全不同,无人知晓他是何套路。”
“那就想办法让顾待诏莫要纠缠佟山,”四皇子调转马头,下令道。天同将军虽是无奈,还是接令。
天同将军亲自上阵阻拦顾余修,屡次为他逃脱。顾余修如同孩童,玩性大发,引得佟山与天同将军几次三番差点相撞。
三皇子在与武曲将军强夺球子时,一个不稳,坠落马背,惊得武曲将军的马抬腿长嘶。还好四皇子眼疾手快,伸出球杖大喊道:“三哥!”
闻声扫视,三皇子立即明白了四皇子的意思,两手抓住那球杖,双足踏在四皇子马臀上,借助力道飞身上了自己的马,抱拳高声道:“多谢四弟。”这时,武曲将军的马两腿落下,正巧踩在刚刚三皇子坠落之处。众人见状,除却松了一口气,便是为四皇子喝彩。
“四哥太厉害了,”洪都公主叫道,“母妃你说是不是?”见陈贤妃轻轻摇头,方噘嘴不语。
“还好轩儿无事,”皇后抚着心口道,平复心绪后,看向一边的陈贤妃,“幸好景瑞身手敏捷。陈妹妹,我代轩儿谢谢景瑞了。”
陈贤妃很是惶恐道:“皇后娘娘折煞我了,三殿下为瑞儿亲哥哥,都是应该的。”
正在忙于煮茶的曲烟茗连这欢呼声都为注意到,向雪阳道:“我去看看候汤如何,你且置茶罢。”说完,就走到大锅旁,揭盖察看。
“烟茗姐姐,茶早已置好,忙糊涂了啊。”雪阳边走来边道。
此时,大锅之下的大炉突然火星迸溅,随着巨响瞬间倾塌。迸出火星远飞到柴堆,顿时引起火焰燃烧。大锅倒落,沸水倾泻向走来的雪阳。
“雪阳快跑!”曲烟茗喊道,见雪阳愣住,只得奔去推开她。一时间,火光冲天、宫人四散奔逃,惊动众人,球场。惊恐万分的雪阳穿过人群,直直奔向球场,眼见就要湮没在马蹄之间。
“雪阳,快回来,不是那边。”曲烟茗如何呼喊皆是徒劳,情急之下,提着裙裾就追去。
球场上,十几匹马尽皆受惊,任由将士努力也是收效甚微。
曲烟茗才跑到球场边缘,一匹马疯了般冲来。马上的廉贞将军死死抓住缰绳,却是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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