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连串问的十分关切,连称呼都变成了最开始的张大姐。
但张爱英没有一丝感动,反而感到胆寒。
这是关切是好心提醒吗?不,这分明就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离了我们,没有了烟云阁做幌子,你的鲜花皂还能保密吗?甚至还有一重意思,别人能不能保密不知道,但是我可是知道这些底细的,你若不再卖给我,那我可就不会再为了自家生意而辛苦保密了……
“谁说跟烟云阁没有关联了?”曹凤莲只看了一眼自家太太,立刻就又对着钟燕怼了回去,“还是说,钟老板忘了一开始是怎么回事了?”
这话其实有些笼统含糊,曹凤莲也只是出于试探。因为她想过,钟记这样一家普通的杂货铺,到底能有什么背景?外边传言是烟云阁,会不会是真的?但若一开始就有烟云阁护着,那么为什么之前又不显?仔细算一算,钟记崛起的时间就很巧妙,完全跟乔家太太的鲜花皂能对上。再结合自家太太说的那些信息,曹凤莲心中已经有了个隐约的想法,只不过就连张爱英都不能确定没有明说,她也就没有提过。但这不代表没往那里想,毕竟之前不知道这中间的种种关联,现在已经算是能串到一起了,还能有想不到的吗?
而钟燕陡然变色的脸让她一颗心瞬间落到了实处。
妥了,看来她猜的一点没错。这钟记的突然发达还真是跟乔
家脱不开关系,不,准确说都应该感谢乔家才对,若不是乔家,这位钟老板如何能获得烟云阁的青睐?若是别家,不说对乔家感恩戴德,至少也该拿出应有的态度来。可这位钟老板倒好,什么都闷声不说,得了便宜还卖乖,当真是轻视乔家到了骨子里了。
“钟老板有时间在这里替乔家担心,不如先想想,一旦与乔家的合作破裂,钟记的辉煌还能保得住吗?”
曹凤莲的试探更进一步,语气已经没那么尖锐,但话中的深意却让钟燕无比胆寒。
她知道了,原来她都知道了!
钟燕一双眼直愣愣看向张爱英,眼睛里没了之前的不满和恼怒,此时此刻,她终于清醒了。
因为鲜花皂因为和烟云阁那点联系被人捧了这么久,让她都忍不住飘飘然,此时此刻却啪叽一声掉到了地上。
是了,她怎么忘了,这一切真的是她自己努力就得到的吗?分明从一开始都是因为眼前人啊,就连跟烟云阁的联系,虽然有后期她努力维系关系各种巴结奉承,可想巴结烟云阁的人还少吗?若没有乔家的鲜花皂,没有这个契机,怎么可能有她有今天的钟记?
心中震动,后悔、懊恼、羞惭……种种情绪涌上来,如海浪一般将钟燕整个人淹没。她仓惶地移开视线,甚至不敢看眼前的张爱英一眼。
她之前到底是怎么了?竟然会觉得乔家不过就是一个庄户人家,觉得这张
桂花也不过一个最粗俗的农妇,觉得自己已经对人够大方了……若换了对象是烟云阁,她敢这样想吗?不,甚至不需要是烟云阁,换了任何一户城里人家,她都不敢这样轻视。可实际上,乔家真的就比城里人差吗?
脑子里犹如暴风过境,钟燕后知后觉想到了乔家的各种传言,包括在县令夫人面前露脸,与何家结交关系还不错等等……以前她也听过,怎么就能都不当回事呢?说到底,还是长久以来作为城里人的傲慢,再加上与烟云阁扯上联系后飘了……
各种反思,也让钟燕在此时此刻终于认清现实,就算不扯乔家对她实际上的恩情和帮助,乔家和眼前的张桂花也不是她能高高在上轻视的对象。
她也终于把视线分了一丝给曹凤莲,心中苦笑,就这她竟然还敢看不起乔家,人家都已经用到仆人了啊!
还有那一句句的,光听说话就知道不是简单角色,这还只不过是乔家的一个管事娘子,一个下人而已。她还有什么可高傲的?
漫长的沉默和等待,钟燕也终于收拾起了情绪,再次开口,她连脊背都绷直了:“张大姐,我知道之前有些事是我想岔了。有些话我也是没过脑子就说了出来,不敢叫你担待,在这里我跟大姐说声对不住,真的对不住。也是托张大姐的福,这段时间过得太顺了,我这也是穷人乍富,心态飘了,真的是很吓人。
”
这话说的真心实意,哪怕一开始有想要表演的成分,说到后头也带上了几分真情实感的后怕。她想到了那些为了打听烟云阁为了打听鲜花皂各种巴结奉承的人,想到了自己尾巴翘上天的高傲态度。之前觉得自家终于翻身了,觉得那样很神气,现在想来只有后怕,她那纯粹就是跟个傻子似的给自己四处树敌啊!说自己是暴发户心态,还真是没有一点掺假。
“我还得多谢你,真的,张大姐,多谢你今日提醒,不然就我刚才那行事,不知道得罪多少人,怕是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钟燕说着起身,对着张爱英就是几个深鞠躬。
“还有这位曹娘子,多谢你直言提醒。真乃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张爱英本来也不是真打算就直接撕毁协议,要是那般,她刚才就直接走了,又何必等到现在?眼下钟老板这态度也算是真情实意,让她好像又看到了初见之时那个为了自家杂货铺生意而殚精竭虑的女掌柜,心头也算是满意——如果钟燕仍旧不能清醒,她虽然会觉得可惜,但也会毫不犹豫就放弃钟记。不过能有眼下这样的结果,自然是最好的。
“钟老板客气了,我也不过是不想留下遗憾而已。”
钟燕一听就知道有门儿,当下便道:“张大姐当真是心胸宽广,是我钟燕远不能及。多谢大姐还愿意给钟记这个机会,不知道大姐有哪些想法?
”
张爱英没急着谈生意,只是道:“我的确是有些想法。不过既然是谈生意,钟老板还是叫我张老板吧,在商言商。”
好一个在商言商!这意味着,以前还能攀点人情,说不定可以真的交个朋友,可现在,真就只有谈生意的这点关系了!
钟燕心头叹息,有些遗憾,但也知道都是自己之前飘了没把住自己造下的孽,如今这样已经算是很好了,不能再强求更多。
于是她脸上尴尬了一瞬,便重新恢复了笑脸,从善如流:“张老板,你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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