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怪许风心境大乱,换做别人希望如此。
只因为眼前的一切都太真实了,哪怕脑海中认定眼中所见,肉身感受都是虚假的,可是无从辩驳,一切都是真真切切的,温度、痛觉,都是那么的真实!
许风端坐在石头上,怒目圆睁,凝视着怀中抱婴儿的彩鸢,一双眼睛已经布满血丝,好似要将一双眼睛瞪出来。
他的双眸已不再冷漠,不再冰冷,有了很浓重的忧虑。
他蓦然大笑,当即直接出手,一掌将眼前女子打飞出去,那对姐弟看着不可思议的他,手上做饭动作都已经僵硬,嘴里还不断抽动,几次欲言又止。
“滚出去,要么就得死。”许风手捏长剑,随时可以杀人的剑气已经充斥山洞中每个角落,似是只要他心念一动,那两位肉体凡胎,马上就可以化作血雾。
做姐姐那张脸上有些悲伤,转身就走。
小胖子略作停留,轻叹一口气,摇头走出山洞!
许风在他们两个脸上看到了失望。
而他只是接着狂笑,他在笑自己,而非其他人。
“许风啊许风,成魔也好,做不成人也行,怎的如此的优柔寡断?”
他那双涣散眸光瞬间大放光彩,一抹坚定且凶狠的神态迸发而出,随即手中剑脱手而出,飞出山洞,直接将抱起孩子的女子穿透身体,将她弟弟人首分离,还有那个幻境之中的冒盘货,直接化作血雾。
许风幻境破碎,他披头散发,抬头去看,竟是在水面之上,脚下波涛阵阵,似方才刚刚经历了一阵不可想象的波动。
他马上发现李宫云在很高的地方看着自己,这会儿见他视线寻来,身形回到许风面前,忽然伸手,直接按住了许风真气脉络,一下子他无法动用体内真气。
许风心领神会,慢慢在一颗道心上查漏补缺。
过了一刻钟,他也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道元体似乎恢复如常,以他短暂的观察,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两人回到岸边,李宫云这才开口说道:“你可知方才你做了什么事儿?”
“杀了幻境之中的几个人。”许风没有说谎。
李宫云点点头,不再多说,指了指许风身后久久不散的黑气,“你的心魔在出手一瞬间,已经与你融为一体,你能这么快醒过来,似乎有它的功劳。”
许风闭上眼,刹那间从体内飞出一条魁梧身形,立在水面之上,双手垂落,那张面庞,似乎充满悲伤,它似乎有了情绪,竟然在看着自己的双手。
“我感觉不会这么简单,若是这关如此轻松过去了,也太小看这些从远古时代摸爬滚打过来的世家了!”许风凝视着远方。
“他们无法从心魔这一关影响到你,幻境对你也不再有用,如今看来,问题更多!你在明他们在暗。”
过了良久,李宫云忽然说道:“你动情了。”
许风一下子摸不着头脑,“怎么说?”
“彩鸢是谁?”
许风笑了笑,没有太多意外,“道兄如何知道这个人?是我方才称呼了这个人的名字?”
他见李宫云竟然摇头,就更为疑惑,李宫云之前说他没有听沈妙说过他的事,自然不知道这个名字才对。
“来时路上,看到了一个女子,她生活在沈家结界当中,匆匆一瞥,见她在凉亭之中写了很多字,都是许风二字,是原来月洲王朝用字。”
许风点点头,“是的。”
“这女子似乎用情更深,她对你的思念,似乎已经到了常人无法理解的地步。”
许风忽然看着李宫云,“你也是幻境?”
李宫云看着他,微微皱眉摇头,“你可以出剑,放心,如今很难伤到我了。”
许风没有去做这件事来验证李宫云是真是假,他有他的本事,自然有方法发现结界之中的人。
“如今的江湖,恐怕都要等着你下一步动作才敢做大动作。如今道兄可是风云人物了。”李宫云笑容温纯,看着远处如同傀儡的心魔。
它就那么跟着,许风对于这个心魔是有感情互通的,它想的是什么,他全都知道,他是否悲伤,自然更无法逃脱他的探查。
说探查都冤枉了,因为根本没有这个步骤他就能知道它所有感受。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将一些仇家和要杀的人,罗列出一个名单,装在他们心中。
“既然被动如此难受,不如转被动为主动,主动出击!”
李宫云点头,两人在名单上拣选了第一个目标。
风门。
未必要屠人家所有人,他们要去风门一探究竟,要打消这里的问题,总不能等待被它们随时从背后扎一刀,如此是划不来的!
许风两人先找到了水香,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此人消息灵通之可怕,许风前所未见。
水香还在鲲鹏州,蜗居在绿洲的小小客栈之中。
许风两人登门,正好见到她在家中。
“来了我这里的人,都会再来,但是二位这样的人来了之后一定不会再来第二次,怎的是我失算了。”
水香还是原来那副模样,没有因为死过一次就有很大改变,甚至衣衫都没有变化。
“说吧二位未来的大修士,来我这儿总归不是因为我这儿饭菜好吃酒水好喝吧,更不会是因为我这副皮囊了,二位这样的天之骄子,伸伸手,什么样的仙子美人勾不来?”
“听你这话,怨气很深,还在生气?”许风笑容温纯,随便找了张凳子坐下,客栈之中没人,只有他们三位,哪怕店铺伙计都看不到一个。
任谁被杀一次还能活下来,对杀自己的人的朋友,想来只要不生死相向,那就是修心到家了,他却在问生不生气。
水香也是妙人,摇头,“不生气,只要二位愿意留下来陪我,任谁都可以,我怎的都不会生气,我只会倾尽全力帮他登顶,做成古来惟有未来只会是他的大修士之上那个境界。”
许风直奔主题,忽略了她这段话,“如果我要全部风门信息,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没有代价,我免费送二位。”
许风果然很顺利得到了消息,他无法确定真假。
这消息真的很真实,精细到了每个弟子的性格。
“我真好奇,你怎么得到的这些消息,怪哉。谁能为你哪来这么多消息呢?”许风收起小册子,不去问真假,因为他不怕上当。
敢开门做生意的,要么不去骗人,要么骗了人,不怕那人察觉不对反过头来找麻烦。
“怎么了,如今的天底下,谁还能与你明面上作对呢?不信?”
许风摇头,“我信,你这消息我不信,我还能信谁?”
李宫云走过来,问道:“我若要一份我生平履历,所有与我有关的人的名单,需要什么代价?”
水香笑容柔和,趴在桌子上看着李宫云那张脸,整个人都变得花痴了。
“你跟我要任何消息,我都可以免费给你,可是关于你的,我无法给你,不是没有,是真的有,也不会给任何人。因为我知道,那样做我这里就要彻底消失了。”
李宫云摇头似乎是不信,“开门做生意,还怕别人砸店?据我猜测,你这里最起码帮着两位大修士。”
水香哈哈一笑,点点头,“人都说月洲第二散修勇猛无敌,俊俏过人,可谁知道才情亦是如此。”
她瞥了一眼许风,眼神有些黯然。
是啊,纵然有大修士两位,那又如何呢?哪怕是二十位,只要这个年轻人体内道法还存在一天,那么结果都只会只有一个。
李宫云仍不罢休,“我很需要一份。”
“无论如何都不能给。”
她神色坚定。
“道兄,怀疑她?”
李宫云摇摇头!
他明白了,全明白了。
“不会有人不想活一定要找死,道兄软肋,谁能威胁?”
许风拍了拍李宫云肩膀。
月洲,挂月湖!
如今的挂月湖一片狼藉,在逐鹿江北已经什么都没剩下,唯一有的,只是一地狼籍,还有浓重的杀气。
江水之上,血红一片,久久不退散,一直存在。
此时此刻,仿佛已经在这个世上消失了的女子,竟然出现在水面上,她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凝视着水面,但她身后有一位男子,男神杀气,只有面部已经不成人形。
“你想死?”挂月湖湖主侧头说道,她依旧没有任何情绪,哪怕一丝一毫的愤怒和惊讶都无!
“我只想要证明我能一直杀人,没有我杀不掉的人。”
挂月湖湖主竟然笑容灿烂,点点头,“那你可以继续为我卖命,从最开始训练你,保证你能碾压许风。无论他如今还是以后的成就高低,你都能杀他。”
“我不会替你卖命,我要替我自己卖命。”
他手中剑竟然指着挂月湖湖主。
“你的脸,怎的如此不珍惜?”
“你给的这张脸,只不过是阻碍我心神的另一种手段,没了它,我出剑会更快,杀人更加无情。道法成就之高,难以想象。”
“那说明你对我,有不该有的非分之想。”
挂月湖湖主竟然说起孩子话,还是同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说。
“你终究是女人,我终究是男人,都是肉体凡胎开始的,自然会带着一点人身上才有的欲望,如此看来,你也未曾真正踏入那个境界,半步都不曾染指。我闻那个境界的修士,杀人无形,心思之沉稳,尤胜得道高僧。”
“不想你竟然也能说出这些话,是我低估你了,我要把你培养成第二个挂月湖湖主,虽然挂月湖没了,底蕴没了。但是我们活着,这就足够了。”
她不知怎的,还是坚信月新朝会认同那个在关键时刻压制他道法,迫使他输给对手的月新朝还会做他的得意弟子。
“我会杀了他,我也会杀了你。”
往日就连得意弟子都只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高在上的挂月湖湖主,没有因为月新朝一反常态的大逆不道而被激怒,反而笑容灿烂走过去轻轻抚摸他那张血肉模糊的面庞,轻轻的将他头发约束在脑后,完全将糜烂不堪的皮肤露出。
换作一般人,早已经被鲜血淋漓不成人样的面容吓得花容失色,挂月湖湖主却只有得意,月新朝也不反抗。
“如今我修为不如你,若是有一天你修为不如我,该如何?”
“你想如何就如何!”
“我要娶你为妻。”
挂月湖湖主直接点头,似是怕他不信,开口道:“可以。”
“虽然你双眸已经挖出,看不见我唇语,但耳朵至少还是灵敏的,我说话如此大声,你也该听得见。”
他那空洞的双目流出浓浓的鲜血,挂月湖湖主粲然一笑,捏住袖子,帮他将血水抹去,丝毫不嫌弃。
“那之后,我还是会杀你。”
她依旧保持原来的答案,“可以。”
许风揉了揉眼睛,在无数剑阵林立的地方,竟然会有无数的鬼魂在飘来飘去。
这在那本小册子上面没有提及。
“如今到了,不如直接登门,其余不敢多说,只要你我二人全身而退,我还是能做到的。”
外界认可的十三步登天,如今的李宫云已经第十步,说出这样的话,许风知道他并非逞能。
风门,在月洲这样一个门派,只会蜗居起来,不然如何与动辄一宗之中十来个大修士的宗门相提并论?
但在这种偏安一隅的地方,果真是成了鸡头。
一座云遮雾绕的山门,许风见到了一位垂垂老矣的看门人,笑容灿烂过去打招呼,“许风,李宫云登门拜访,劳烦通报一声。”
“听都没听过,我门向来不接待外客。”
老修士摸了一把胡子,直接鼻孔看人。
许风忍不住发笑,“风门之中还有如此人才?当真是一大幸事。”
李宫云走上前来,觉得老人只是没听明白,他换了一种介绍方法,“月洲第二散修,和许人魔来拜访。”
什么许人魔他没听过,可是月洲这两个字让他抚摸胡须的干枯手掌颤抖一下,睁大眼睛仔仔细细看着这两人面目,想要凭借着他对于江湖上的记忆来找到与这两人有关的记忆,但是他发现这是徒劳的。
“当真月洲来的?”
李宫云点头,也小有意外,这两个名头足够吓人,老人却只在乎那月洲二字,果然有趣。
山门口,姗姗而来一位女子,许风看到那张与以往不同的笑脸,竟然跟着笑了笑,“我还以为你见到我时,会直接生死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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