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换了人以后,云间里的料子质量越来越差了,竟然以次充好,还卖得这么贵,糊弄谁呢?”
“是啊,如今料子的质量还不如一般的作坊哩,穿在身上还会痒身子,要不是觉得亏了钱,我早就扔掉了。”
“你们的管理人呢,怎么不露面,是不是心虚了?”
掌柜的赔着笑脸,好言相劝着,然而这些人根本听不进去,一个比一个嚷得大声。
“出什么事了?”月绯央从马车上下来,清冷的语气让喧闹一下子平静了不少,只是确认是她来了,这些妇人很快又闹了起来,而且比方才还要大声。
“大小姐,做人做生意要凭良心,你们卖质量低劣的衣服迟早会倒闭。”
“我说大小姐,你身份再尊贵,说到底也只是一个黄毛丫头,不如回去学学闺阁刺绣,管理产业这种事还是要交给老夫人,大夫人这一类有本事,有经验的人。”
月绯央仿佛没有听到这些嘲讽,只是平静地看向掌柜李诚。
李掌柜一抹头上的汗,迎了上去,“大小姐,是这样的,这些妇人才买了云间里的衣服就到门口闹事,说质量大不如从前,可云间里一直秉承质量为上的原则,哪怕是平民百姓定的衣料,也半点不敢马虎,又怎么会以次充好呢?”
“有订单吗?”
月绯央抬脚进入铺子。
“订单是有。”李诚把几个人的单子给月绯央看,又分别给她指了人。
月绯央看着这些人,“云间里出的衣料如果质量出了问题,可以免费退换,这是数十年的传统,各位用不着如此大张旗鼓。”
“哟,质量缩水还不让人说了,我看大小姐是做贼心虚了吧,生怕这事儿传遍十万八千里,导致生意做不下去。”
一个妇人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叉着腰,声音一下子提高八度,她这一叫嚷,又立刻围过来不少街坊,窃窃私语。
月绯央面含淡淡微笑,“要说云间里产出的衣料有问题,不是光凭在街上喊就可以的,还需要证明,你们得把衣料交上来,让我们检验,可你们关心的,似乎不是退换的问题,而是借着这件事,当众贬损云间里,莫非这才是你们真正的目的?”
几个妇人面面相觑,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检验就检验,你们云间里产出的衣料,难道还能抵赖不成?”
其中一个妇人把料子交上来,其他的见状也都交上去。
月绯央摩挲了一下料子,用料,缝线,花样确实与云间里一致。
“怎么样,大小姐无话可说了吧?”一个妇人得意地说。
“拿剪刀来。”
月绯央吩咐。
下人取来了简单,月绯央将衣服剪开,嘴角勾起,“这并不是云间里产的衣服。”
那些绣娘和纺工也看出了端倪,纷纷说,“对啊,衣服并不是我们云间里产的。”
若非方才他们像大小姐这般果敢,这件事早就水落石出了,只是这样的场合他们不好做主,只有等大小姐亲临,幸亏大小姐对织造也有几分了解,可见尽心尽职,有这样的负责人,他们自然心悦诚服。
“说不是你们云间里产的,有什么依据吗?这种衣服用的料子只有你们云间里有,难道还是其他铺子产的不成。”
几个妇人见云间里的人众口一词,脸上的坚定都有些挂不住了,可想到那个人支付的酬金,都又打起了精神。
“云间里出的衣服切开,里头会有一层肉眼难辨的薄丝,为的是让消费的人夏天更加清凉,可你们手头的衣服并没有。”
月绯央又剪开另一身衣服,还是一模一样的情况。
一个绣娘按照吩咐取出来一身衣服,剪开,里头果然有一层薄丝,薄如蝉翼,要背着光才看得见。
“是啊,我记得有一次从云间里卖的衣服被刀子划破了,确实有这么一层像冰一般的丝来着,当时还很惊讶,难怪穿着这样凉爽舒服。”
一个看客恍然道。
月绯央继续道,“这一层丝云间里卖出去的料子里没有,只有拿来做衣服的才有,为的就是避免有些人买走云间里的料子,用来做衣服,然后借着云间里的牌子卖出去,或者怀有企图,居心叵测,就如这一次,说,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月绯央语气陡然一冷,话音才落,立刻有护卫围住了这些人。
几个妇人没想到会这么快被拆穿,看着护卫个个脸色黑沉,个个吓得面无土色。
“大小姐,这不关我们的事啊,我们没有什么坏心思啊。”
被护卫的刀尖对着,一个妇人浑身颤抖,吓得落了泪水。
“不关你们的事?这单子上记载的是你们的名字,料子是你们买走,来闹的也是你们,事到如今还想抵赖么?”
月绯央眼眸泛冷,“还是有人指使你们,让你们来诬陷云间里?我希望你们老实交代,不然所有的罪名都要算在你们头上,你们被京兆尹带走,不坐一两年的牢是出不来的。”
妇人们齐齐一抖,她们只是贪图那一点酬金,任务还失败了,如果因此坐牢,等于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我说,我什么都说。”
一个妇人跪着向月绯央前行了两步,“是有一位年轻的女子找到了我们,要我们按照她吩咐的做,说办成了给我们一两黄金。”
“那一名女子是谁?”
李掌柜心头都是气,怒声道。
就因为这几个人,差一点毁了云间里多年的声誉。
“我也不知道是谁,不过衣着华丽,想必是哪一个府的丫头,代主子传话的。”妇人努力回想着,目光一亮,“她的脸上有一颗痣,在下巴,对,就是这样,她很瘦,比大小姐您要高一些,前些天找到我们的时候,穿的是绿裙子。”
听她这样描述,月绯央一下子有了猜测,“把云雀带过来。”
柳氏看到月绯央的人冲进院子抓住了云雀,柳氏脸色一沉,“你们这是做什么?”
“禀大夫人,云间里出了案子,有几个妇人故意到铺子前贬低云间里和大小姐,看情形与这丫头有关,我们也是为了查明真相。”
柳氏和月芊音对视一眼,脸色都不由得一变,她们知道,计划失败了。
“我院子里的丫头能犯什么事,必定是有人诬陷她,把人给我放开,不然你们通通不会有好果子吃。”
柳氏有些气急败坏,她就不明白,那些衣服用的是云间里的料子,月绯央居然还能脱身,还找上院子带走了她的婢女。
“请夫人见谅,若这件事不查个清楚,云间里等于是白白被人诬陷了一遭,这岂不是向人证明,以后谁都敢跑到云间里门前撒野,这种事想必夫人也不愿意看到吧。”
晏川以不容商量的口气说,手一挥,“带走。”
“夫人,夫人救我。”云雀挣扎着,还是被拽出了院子。
“谁给你们这样大的胆子,是不是大小姐?既然说我院子里头的丫头犯了事,我也不得不去一趟了。”
柳氏咬牙,也起了身,实际上她关心的,是云雀会不会把她抖出来。
月绯央看到柳氏也来了,自然明白她的意图,忽略她冷沉不善的脸,主动上前去,“母亲来得正好,这些妇人被人买通,买了云间里的料子去做衣服,然后诬陷到云间里的头上,说云间里出的衣服质量不好,殊不知云间里用来做衣服的料子都夹揉了一层薄丝,一经验证对比这些人都漏了馅,我让她们交代幕后主使,她们描绘的那个人与母亲身边的丫头云雀有几分相似,所以我才让护卫回去带人,惊扰了母亲,还请母亲见谅。”
这一通话把柳氏失败的原因点了出来,柳氏死死地盯着月绯央,眼冒炯炯冷光,可脸上还要露出笑容,怎么看怎么扭曲。
“原来是这样,谁敢诬陷云间里,当然要查一个清楚,可央姐儿难道真的相信是母亲身边的人做的吗?”
话音才落,就有妇人指着被带来的云雀,“就是她,是她要我们诬陷云间里,污蔑大小姐,然后给我们每个人发一两黄金。”
“对对,是她,大小姐,我们把指使的人指出来了,你可以放过我们了吧。”
云雀拼命地想着遮着脸,可还是被认了出来,再加上听了月绯央的这番话,她知道这件事已经被证实为诬陷,而她很难洗脱了,只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柳氏,“夫人,冤枉啊,是这些人一定是见过奴婢,情急之下才乱指奴婢,求夫人为奴婢做主啊。”
柳氏听出了一丝转机,冷哼一声,“倒是我要问,你们受了谁的指使,敢来污蔑我身边的婢女。”
那些妇人被柳氏带着威胁的眼神吓了一跳,可为了不落入京兆尹的手中,她们再一次确认云雀,“真的是夫人您的婢女收买我们的呀,如果我们说谎,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月绯央面含微笑,“母亲,这些妇人敢发这样的毒誓,看来真的是这丫头指使了她们,母亲不能因为云雀是自己身边的人就要偏袒,况且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只怕这种事传出去了会不太好听。”
柳氏见事情到了这样的局面,也知道保不住云雀了,只希望月绯央见好就收,不要把她牵连了进去。
月绯央将目光投向云雀,“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却想给我使绊子,这是你的主意,还是有人要你这样做?”
柳氏心一紧,目光仿佛煨毒了一般落在云雀身上,寻常人指使人诬陷,要做一两年的牢,而她的身份却不一样,领一回家法就可以了了,若云雀把她抖出来,她会让她连坐牢的机会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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