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知临快速返回,见到洪甲后便问:“向海洋献祭,不应该直接扔海里吗?为什么要安葬在海边礁石下面?”
洪甲解释道:“把死者直接扔海里,那叫抛尸!如果不在尸体上绑上重物,潮汐的时候就会被冲上海滩,所以,就选择了这种方式,让海洋用自然的方式缓慢带走棺材和其中的死者。”
唐知临问:“不就是让海水慢慢腐蚀吗?”
“你小子白读书了?”洪甲皱眉道:“非得用腐蚀这么难听的词,赶紧拿工具干活!”
唐知临立即去车斗取工具,洪甲则继续警惕四周。
唐知临和洪甲都未发现,此时此刻,有人正潜伏在不远处注视着他们。
唐知临掀开车斗上的帆布,先将钓具拿出来,然后再将混在其中的香烛纸钱以及相关开棺所需的物件取出来,放进空钓具箱内。
唐知临提着钓具箱,背着包来到洪甲跟前说:“师父,准备好了。”
洪甲看着全副武装的唐知临:“棺材钉带了吗?”
唐知临说:“带了,放在鱼竿袋子里。”
洪甲又问:“五禽骨粉、五行器皿、香烛纸钱都带了吗?”
唐知临自信满满地说:“放心吧,都带了。”
洪甲却是冷笑一声:“还有两件最重要的东西你没带。”
唐知临马上低头仔细地看了看:“都带了呀,没有遗漏的,我检查了好几遍。”
洪甲问:“铲子带了吗?你没铲子拿什么挖?用手刨?你还真是属狗的。”
唐知临这才反应过来,刚要去拿,停下来又问:“除了铲子还有什么?不是说两件东西吗?”
洪甲一巴掌拍唐知临脑袋:“别忘了把脑子也带上!”
唐知临傻笑着赶紧去拿铲子,然后朝着前面站着的那块最大的礁石跑去。
洪甲慢悠悠跟在后面,不断环视周围,用夜视仪观察着四周,虽然他们开棺也是墓主后人许可的,但这种事终究见不得光,而且协议上说的很清楚,一旦被人发现,墓主会矢口否认,所有责任都由开棺人自行承担。
如果开棺人被执法机构抓住,还供出主顾,不仅会被除名,还会被视为整个异道的叛徒。
谁会愿意承认自己为了解决燃眉之急,去开先人的棺材,取东西出来救急?
到了礁石跟前,唐知临放下东西,拿起铲子便开始挖,而洪甲则爬上礁石,坐在那戴着夜视仪继续观察着四周。
洪甲一边把风一边说:“知临,你算是赶上好时候了,我刚入行那会儿,哪儿有什么手机平板卫星地图这些,堪舆全靠罗盘。”
唐知临奋力在下方挖着:“师父,虽然时代是进步了,但挖坟始终还是得靠原始人力,要是有超小型挖掘机就好了。”
洪甲训斥道:“废什么话?赶紧挖!等启明星亮起的时候,还没找到棺材,今晚就白来了。”
唐知临停手活动着胳膊:“我一铲子下去涌出来的全是海水,也不知道海门一带以前的人为什么要有这种丧葬习俗,现在多好,一把火烧了,骨灰撒海里,直接回归自然。”
洪甲却说:“古时候人们的认知不一样,那时候都兴土葬,所以才叫入土为安,一把火烧了,把骨灰扬了,那叫挫骨扬灰。”
唐知临嘟囔道:“迷信,”
洪甲抓了颗石子扔唐知临脑袋上:“你得分清楚迷信和民俗传统,民俗中包含人生礼仪,人生礼仪之中除了成年礼、婚礼之外,还有葬礼。”
洪甲刚说完,唐知临突然感觉铲子碰到了什么东西,他立即蹲下来打开手电查看。
借着手电光,唐知临发现了形似棺材头的东西,只不过那棺材并非是木制的,而是石头的。
唐知临疑惑地问:“师父,我好像挖到了,但这是石棺,不是木制的。”
“石棺?”洪甲听到这话后立即从礁石上跳下来,摘下夜视仪,借着手电筒的光仔细看着。
洪甲看了一会儿后,俯身伸手探进去摸索着,随后说:“的确是石棺。”
唐知临更疑惑了:“你刚才不是说,要让海洋慢慢带走棺材和里面的死者吗?那为什么要用石棺呢?”
洪甲脸色也变了:“对啊,为什么会是石棺呢?我从来没听过祭海会用石棺。”
唐知临想起来什么:“师父,难道是主顾齐峰有什么问题?他连祖坟的具体位置都不知道,只给了我们一个大概的方位,万一这口石棺不是他家的呢?”
洪甲思索了一会儿说:“用石棺下葬有很多原因,但祭海用石棺在海门一代是大忌。”
说完,洪甲凑近仔细看着石棺,发现石棺上有很多奇怪的花纹。
唐知临看着那些花纹说:“这些花纹很奇怪,看着有点眼熟,但又不知道是什么。”
洪甲伸手摸着那些花纹:“我想起来了,这些花纹实际上是镇邪用的邪祟符,但只有一半。”
唐知临不懂:“什么叫只有一半?”
洪甲解释:“一半刻在棺材外部四面,另外一半刻在棺材内,也就是里应外合的意思。”
说着,洪甲又伸手去摸棺材盖和棺材底部。
因为这口石棺是塞进礁石底部缝隙之中的,因为角度问题无法看清楚,只能伸手去摸。
唐知临也伸手去摸,然后便发现棺材盖和棺材底部都雕刻有扭扭曲曲的文字。
唐知临看着洪甲问:“师父,这些字摸起来像是法箓。”
洪甲点头道:“应该是法箓,就是箓文,邪祟符加箓文,这里面不仅仅葬的是人,还有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唐知临看到洪甲满脸的紧张,也有些害怕,“师父,别的东西是什么意思?”
洪甲满脸愁容:“知临,你第一次开棺,就遇到麻烦了,也不知是福是祸。”
唐知临更是疑惑:“你都说遇到麻烦了,怎么可能是福。”
洪甲却说:“那可不一定,有些时候,遇到麻烦是祸,但解决了麻烦那就是福。”
唐知临问:“那这口棺材我们开不开?”
“废话!收了人家的钱,就得开,不能坏了规矩。”洪甲生气地说。
唐知临却小心翼翼地问:“师父,你不是常说守规矩固然重要,但也要学会变通吗?”
洪甲皱眉看着唐知临:“现在不比从前了,如果真那么守规矩,我开一次棺,就得换一次姓氏,入一回人家的族谱,谁给我换户籍身份证去?”
唐知临依旧满脸担忧:“万一这石棺是个文物怎么办?咱们那就犯法了,怎么着也会被判三年以上至无期徒刑吧。”
洪甲抬手作势要打,唐知临赶紧躲开。
洪甲没好气儿地说:“你这是在给师父我普法是吧?别说废话了,快去把绞盘上的钢索拿来。”
唐知临见无法说服师父,只得回车上去拿取钢索。
回到车旁的唐知临,突然觉得后脊背发凉,总感觉周围有什么东西。
唐知临打开手电查看了下周围,刚准备去车头拿绞盘上的钢索时,忽然想起什么,猛地趴下,用手电照着车底。
就在唐知临趴下前一秒,一个黑影从车底滚出,躲进旁边的灌木之中。
灌木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让唐知临警觉起来。
唐知临用手电照着灌木的位置,同时按下对讲机:“师父,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附近。”
随后耳机中传来洪甲的声音:“你确定吗?”
唐知临拿着手电走向灌木,搜索一番发现没人后,这才道:“大概是我太紧张了。”
洪甲回应说:“第一次开棺都这样,我当年开棺还喝了三两烈酒壮胆呢,赶紧把钢索拖过来。”
唐知临将钢索拖到礁石处,然后与洪甲一起将钢索缠绕在石棺一头,然后洪甲返回汽车处控制绞盘。
没想到,洪甲启动绞盘后,却无法将石棺从礁石下方拖拽出来。
唐知临看着绷紧的钢索,立即用对讲机说:“师父,你先停下,看样子这石棺是卡在礁石下面了,我过去看看。”
洪甲关闭绞盘的同时说:“你小心点。”
唐知临将手电插回腰间,戴上头戴照明灯,俯身看着礁石缝隙,同时做着深呼吸。
看到那礁石缝隙的那一刻,唐知临顿时陷入了恐惧之中。
唐知临患有幽闭恐惧症,虽然在这种露天的环境中不受影响,但免不了会出现特殊情况,就比如说此时此刻。
眼下要钻进狭窄黑暗的礁石缝隙中,光是想想,唐知临浑身都开始止不住的颤抖,就像是有人伸手掐住他咽喉的同时,又伸手死死抓住了他的心脏,令他窒息。
“怎么样?”耳机里传来了洪甲的询问。
唐知临回过神立即说:“马上,稍等。”
洪甲听出唐知临的语气不对劲:“知临,你没事吧?要么你站着别动,还是我去吧。”
唐知临立即说:“不用,我去就行了。”
唐知临自己很清楚,既然选择成为开棺人,就必须克服心理障碍,所以,他还是咬着牙硬着头皮爬进缝隙中。
礁石缝隙中全都是海水,唐知临钻进去后,半张脸都浸在海水之中,但因为实在太狭窄的关系,身体已经无法再钻进去,只得抽出棺材钉探向石棺另外一头。
唐知临所使用的棺材钉与普通的棺材钉不同,更长更大,对开棺人而言,这种棺材钉既可以是开棺的工具,也是他职业的标志性武器。
唐知临用棺材钉探了一会儿后,发现里面有很多较小的石块,原来是这些石块将石棺牢牢卡在礁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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